窗外夜已深沉,明亮的月光洒在床头,叶菀翻身看向熟睡的语彤和钟念,自从钟念来后,她便从蓝雪衣屋中搬了出来,不过并不是因为惧怕钟念,而是不想激化钟念和蓝雪衣的矛盾。叶菀赤足下床走到桌边,借着月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冰冷的清水润过喉咙,仿佛一道小溪清冽而过,身体瞬间变得清明。秋日的夜里已经有些寒凉,叶菀给钟念和语彤掩好被角,趿上绣鞋轻轻推开竹门,门扇发出‘吱嘎’的声响,语彤翻了个身继续睡着,钟念一动未动好似没有听见,她知道钟念并没有睡着,只是因为还在生她的气,才装睡不理她。叶菀叹息一声,将门轻轻关上来到院中,月光铺洒在地上,院子里每一处都看得十分清晰,熄灭的炉灶中还冒着缕缕青烟,随微风袅袅消散在空中,他们平日吃饭的桌子,实际上是一块石头雕刻的棋盘,想必从前应是蓝雪衣与故友对弈之所。()竹篱边的三层架子上,摆满了语彤晾晒的荷叶,足够一年食用的量,前几日她还说,要到镇上的集市买些糯米粉做荷香烙,这几日却也没了心情。叶菀环视小院一周,心中的不舍之情越来越浓,昨日在湖边与钟念一番对话后,她不再逃避自己的真实心意,与蓝雪衣执手相伴自然是她心中所愿,可若不了结与景玄的恩怨,她心里便永远会有一个结,现在她决心回去解开那个结。她不知道要怎么与蓝雪衣说回宫的事,所以从昨日到现在就一直对蓝雪衣避而不见,连饭也单独端到屋中吃,可话早晚都要说,她必须给蓝雪衣一个交代。蓝雪衣不会像钟念一样逼迫她,只会独自承受所有的痛,然而这却是最让她难过的,她宁愿蓝雪衣能将情绪全部发泄出来,起码能让她走的安心一些。不知何时,蓝雪衣已经站在了叶菀身后,默默看着她痛苦纠结,心中的不舍和怜惜全部写在脸上。“既然已经决定,就不要在为难自己了。”听见蓝雪衣温润的声音,叶菀回过头,“你都知道了?”蓝雪衣微微点头,垂眸掩饰眼眶中的晶莹,“昨日从湖边回来,你就开始躲着我,如果你决定留下来,不敢见的人就应该是钟念,所以···我知道你已经决定回宫了。”“我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才决定回去,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忘记过去,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会处理好一切···”叶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蓝雪衣紧紧抱住她,不想看到她流泪,“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只管去做想做的事,我会一直等你。”叶菀抬起泪眼,模糊中却想把蓝雪衣看得更加真切,“你为什么不怪我?是我没有坚持,是我违背了咱们的誓言,如果你想骂我就尽管骂吧!”“傻丫头!”蓝雪衣笑得有些凄然,“我怎么舍得骂你?只要你还有回到我身边的一日就不算事是违背誓言,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叶菀破涕为笑,拉起蓝雪衣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我已经给你机会了,现在不骂,日后回了宫我就是萱妃,想骂也骂不到了。”蓝雪衣被她逗笑,揉了揉她的额发,说道,“萱妃只不过是世人对你的称谓,在我心底你永远都是现在的萱萱,我知道你的无奈,也知道你的不易,所以就算你选择回宫我也不怪你,只要我足够耐心,总有一日你会选择我。”叶菀伏在蓝雪衣胸前,听着他‘咚咚’有力的心跳,语气无比坚定,“我的选择从来都是你,雪衣,给我三年的时间,三年后我一定跟你走。”蓝雪衣双眉紧蹙,松开她正色道,“别说是三年,就是三十年我也愿意等,只是宫中步步危机,你万不可急功近利,如今邵家已经一败涂地,朝中官员都向沈家靠拢,沈千依的势力会越来越大,此番回宫必定比从前更加凶险。”叶菀郑重的点了下头,“我都明白,邵家一倒沈千依就会全力对付我,不过我并不是文弱女子,在朝堂之上也不是全无势力,加上有皇上的维护,她想要扳倒我不是容易的事。”“帝王之心最不可测,在后宫光有皇恩并不能确保长久,你要想办法从沈千依手中分得中宫权柄,并培植自己的势力,它日一旦皇恩不复,也无人敢轻易动你,回宫后温沐岚会全力帮你,如果有无法解决的事,一定要记得找我。”叶菀抬手拂去蓝雪衣眉心中的褶皱,怜惜的看着他说,“你最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皇上一直忌惮你的修为,宫廷这种地方也实在不适合你,不如便趁着这次机会离开吧!留在这里等我也好,去紫云山也好。”景玄一向多疑,连最亲密的爱人都可痛下杀手,何况是对他有潜在威胁的蓝雪衣呢?虽然蓝雪衣的修为高深,可叶菀却怕景玄会不择手段来对付他。蓝雪衣轻轻摘下她发间沾染的竹叶,温柔的笑道,“我爱的人还时时处在危险之中,我如何能安心享乐?如果你换做是我,真的能安心离开吗?”叶菀摇了摇头,如果换做是她,就算舍了性命也要陪在心爱之人身边。蓝雪衣牵起她的手,两人腕间的镯子碰在一起,发出‘叮铃’一声脆响,“陪我到竹林中走走吧!如此惬意的日子,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有。”蓝雪衣说的悲凉,叶菀心里不好受,强颜欢笑着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等宫中事了,咱们就能天天如此,到那时你可不要觉得烦才好。”蓝雪衣侧头看向她,眸中写满了依恋,“怎么会?如果有可能,我愿只求朝暮。”叶菀默默低头不语,她怕自己说多了就真的舍不得走了,与蓝雪衣手指紧扣走在竹林中的小路上,她只愿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就这样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