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帝的圣谕,成德妃的丧事办的极其隆重,更追封了成德皇贵妃的谥号,一应丧礼事宜全部按皇贵妃的规制来办,这是景玄登基以来,首次采办如此隆重的丧事,没有现成的例子可以照搬,许多事情温沐岚一人还真的不好拿主意,每日总要去凤仪宫一次,请示沈千依。景玄在成德妃殡天后竟然病了,二十年来从未断过的早朝连着歇了多日,他不许后宫嫔妃打扰,就连沈千依也不知他的情况究竟怎样,本想着能从太医那打探些消息,可景玄却没有让太医医治,而是从青岩寺把元修大师请进了宫。世人很少知晓元修大师是世外修行高人,因为他既不开宗立派,也不追求名利,只淡然的守在一座寺庙清修,在宫里的人看来,元修大师只是一个修禅念经的得道高僧。所以人们都很不理解,景玄为何要在此时宣一个僧人进宫,有人甚至以为成德妃的死让他看破红尘,想出家为僧,多位谏言之臣日日跪在庆祥殿外,以死劝谏景玄。不过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忧都是杞人忧天,景玄一向看重皇权,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嫔妃的死而心灰意冷呢?七日之后景玄重又精神抖擞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切传言不攻自破,可跪在庆祥殿外的言臣们却不太好了,有几个上了岁数的竟虚脱的晕了过去,被内侍抬回府邸。言官的以死跪谏成了笑话,可这种非常时期,没有人敢随意玩笑。第七日,该是成德妃的灵柩送去皇陵之日,一早沈千依率后宫一众嫔妃为成德妃送行,景玄也穿了一身青灰色素服前来。按规矩,没有国丧皇帝是不能身穿素服的,可成德妃在他心中不同于一般嫔妃,感情更倾向于亲人,可如此一来,沈千依的淡黄色衣衫便显得突兀了,她自恃中宫身份,没有着素服前来,更没有预料到景玄会穿素服。丧礼是由温沐岚主持,在礼官的唱和下,温沐岚牵头,各宫嫔妃也跟着行礼,沈千依和景玄站在一边看着,景玄自然是满脸悲痛之色,可沈千依却显得有些惴惴不安。恭送成德皇贵妃的灵柩离开,需要行九叩大礼,而且反复要行三次,叶菀怀有身孕,身子本就虚弱,叩到第二次时便有些撑不住了。钟念扶着她起身,低声说道,“马上就完事了,娘娘撑着些,可千万不能昏过去,不然这事怕就瞒不住了。”叶菀面色苍白,紧紧咬着下唇,用疼痛让自己清醒,她身侧的元妃发现不对,侧头低声问道,“萱夫人不舒服吗?要是撑不住,就回禀皇上,去旁边休息吧!”叶菀虚弱的笑了笑道,“不用了,我还撑得住,今日是送成德皇贵妃最后一程,这点孝心还是要尽的。”元妃点头道,“那妹妹自己当心些,可千万别累坏了身子。”叶菀颔首再不说话,继续跪行最后一轮叩礼,好不容易撑下来,可礼官还要念祭词,成德妃的祭词并不是像以往一样,由礼部拟写,而是景玄亲自写好,辞藻虽不华丽,但句句饱含真情,使人闻之落泪。钟念轻声冷笑,贴在叶菀耳边说,“不明就里的人怕是以为皇上多重情义呢!”叶菀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双眼猩红的景玄,默默垂眸无声,成德妃从景玄小时便近身伺候,近四十年的时间,就算是毫无感情之人,分别时也会生出不舍之情,更何况是数十年一直默默照顾支持的人。其实景玄对成德妃的感情不说十分真,但起码也有***分,叶菀突然想知道,前世景玄对她的情意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哪怕有一分,她心里也会好受一些。叶菀想得出神,没有发现礼官的悼文已经念完,众人纷纷从地上起身,钟念用手肘碰了她一下,叶菀才回过神,紧忙随大家一起站起。成德妃的灵柩在哀乐声中缓缓抬起,由于皇贵妃规制的棺椁十分巨大,整整有二十个年轻力壮的内侍齐力抬起,步伐沉重的向常帧门走去。景玄步行跟在棺椁旁边,任他人怎样劝慰都不肯听,一定要亲自送成德妃最后一程,帝王如此,嫔妃们自然也不能懈怠,纷纷跟在棺椁之后,同帝后一起送成德妃的灵柩出宫。一路步行至常帧门,礼部官员上前阻拦,景玄才停下脚步,扶着成德妃的棺椁不知说了些什么,叶菀离得较远,加上身体虚弱,也实在无暇注意这些细节。终于景玄在董净利的搀扶下退开几步,内侍抬着棺椁缓缓走出常帧门,直到送灵柩的仪仗消失在宽大的常帧门外,景玄依旧远远的看着,猩红的双眼中似要滴出血来。许久后,沈千依上前劝慰道,“德妃她已经走了,皇上大病初愈,要顾及自己的身子,您若有事,整个南周都会不安的。”景玄微驼着后背垂下头,似乎是在掩饰眸中的晶莹,片刻后才回身看向身后众人,目光缓缓落在景弈成身上,“这些天在宸佑宫住的还习惯吗?”景弈成毕恭毕敬的上前道,“回父皇,萱母妃对儿臣照拂的十分细心,不但为儿臣打扫出一间安静的殿阁居住,对儿臣的起居也颇为上心,每日三餐都要过问,这几日儿臣为母妃守陵到深夜,萱母妃总要等儿臣回去后才安寝。”景玄点头看向叶菀,说道,“菀儿既然对弈成如此上心,那朕便将弈成交给你抚育。”说罢又看向景弈成,“日后要好好听你萱母妃的话,课业上要多多上心才是,从明日起,你便去书房同奕轩一起跟着太傅读书吧!”景弈成跪地谢恩,叶菀既做了她的母妃,自然也替他谢了恩,张太傅是当今朝堂上最博学多才之人,且为人十分正直,沈千依费尽心思才请了他来当景奕轩的先生,没想到却让景弈成白白占了便宜。沈千依的面色十分不好看,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不说,不过此刻也没有人关心她的意见,景玄金口玉言,既已张口便成定局,旨意只不过是个形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