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庆祥殿回来后,叶菀一直沉默不语,将自己关在寝殿中,直到夜幕降临也未出来,钟念不知道庆祥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从劝解,只好守在殿外等待叶菀的吩咐。寝殿中没有一丝光亮,烛台冷冷的立在桌上,留下的烛泪凝在雕满牡丹花的铜质底座上,看起来清冷而孤寂。叶菀单手拄额闭目靠在软榻上,眉心凝出两道深深的沟壑,沟壑中仿佛锁着无尽的愁思,这一刻的她处在无限迷茫之中,看不清前路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突然一处柔软碰触叶菀冰冷的手指,她睁开眼,只见如玉站在软榻下安静的看着她,漆黑的小眼睛在月光中闪着烁烁光华,仿佛会说话一样,叶菀俯身将如玉抱到怀中,柔声问,“如玉怎么来了?晚上吃饭饭了吗?”如玉乖巧的点了下头,“乳娘给如玉吃的糊糊,母妃不难过?”看着如玉认真的样子,叶菀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谁说母妃难过了?母妃没有难过,只是有些累了。”如玉虽然还不太听得懂复杂的话,可看见叶菀露出笑颜,便也开心的笑了起来,看着如玉的笑脸,叶菀的心突然震了一下,心中所有的迷茫也瞬间云开雾散,有如玉在,她的生活怎么会没有目标呢?护如玉一世平安就是她最大的目标,除此之外,一切都有如浮云。不再纠结,叶菀的心情瞬时好了许过,和如玉两个人嬉闹起来,守在殿外的钟念听到笑声,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心想,让如玉来安慰叶菀果然是明智之举,她从外面进来点燃了殿中蜡烛,漆黑的寝殿瞬间变得明亮。语彤命宫人端进来数样可口的饭菜,笑着接过如玉道,“小姐快吃些东西吧!奴婢帮您照顾公主,今晚做的可都是您爱吃的。”叶菀看了眼满桌可口的饭菜,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语彤都会变着法的做好吃的,可她却从没像语彤关心她一样关心过语彤,自从邵敬城成婚后,语彤虽然依旧是大大咧咧的样子,可时常会在众人说笑时突然变得沉默,眼眸中的快乐也不再似从前一般纯粹。钟念将如玉抱了出去,叶菀让语彤坐在自己身边,轻声问道,“最近和邵将军通过信吗?”语彤垂眸摇了摇头,“边关形势紧张,东山峡关那里也不轻松,邵敬城现在是大将军,要操心的事很多,我们几个月才能通一封信。”叶菀笑着握住她的手,“不要不开心,现在是非常时期,他顾不过来也是正常的,等边关形势稳定,我会想办法让他回一趟华都,到时你们就能见面了。”语彤并没有因为叶菀的话而开心,神色反而更加黯然,“他回来也是住在自己的府邸之中,陪着他的只能是他的妻子。”叶菀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语彤的难过和心疼她都经历过,也明白这种痛楚任何安慰都是无用的,只能让岁月一点点去抚平。钟念将如玉交给乳母后回到殿中,叶菀和语彤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可钟念还是看出了气氛有些不对,笑着问道,“娘娘怎么干坐着不用膳?一会儿菜可要凉了。”语彤立刻起身为叶菀布菜,仿佛刚才的对话并没有发生似的,“小姐多吃些姜糖藕片,现在天气还很寒凉,姜能暖身藕可养颜,最适合小姐了。”叶菀在满腹杂乱的心思中用完晚膳,语彤带着宫人们收拾好便退下,只留钟念一人值守,钟念铺好床铺后,过来一边帮叶菀更衣一边说,“娘娘才刚用了晚膳,不如等会儿再睡吧!省得胃里积食。”叶菀轻点了下头并不说话,钟念虚看了眼她镜中的面容,犹豫了一瞬后开口问道,“娘娘今个儿从庆祥殿回来就不太对,奴婢一直没敢问您,是不是皇上心情不好累及娘娘了?”叶菀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说道,“那倒没有,皇上生气是因为匈奴人索要财物,甚至还想求娶公主,这些年匈奴国力增强,连说话的底气都硬了,索要财物也就罢了,竟还说是纳贡。”钟念蹙眉道,“还好敬如公主已经出阁了,不然皇上真有可能让公主去和亲,说到底皇上是不愿与匈奴兵戈相向的,其它的都好说,只是宫中并无年纪合适的公主,皇上说要怎么办了吗?是不是要从世家中挑选一位女子封为郡主?”“哪家的女子不是父母心头的宝贝?不过还好,皇上并不打算答应匈奴人的条件。”“不答应?”钟念有些吃惊的看向叶菀,“那岂不是又要打仗了吗?南周才刚刚稳定了二十年,哪能经得起这番折腾?”叶菀面容忽的严肃,“经不起也要经,匈奴人哪是能轻易喂饱的?只有将他们打怕了,南周才会有真正的安宁。”钟念沉眸想了一瞬,终是摇头道,“与治国打仗这方面奴婢实在懂得少,也不如娘娘有远见,不过娘娘方才的气势好像回到了从前一样,奴婢记得,那时您经常与皇上在帐中商讨战事,有时竟吵得面红耳赤,不过最后都是娘娘赢。”“赢?什么叫赢?”叶菀嗤声笑道,“两个人争吵的确是我赢得多,可最后输的最惨的也是我,其实我根本从来都没赢过,也许他也曾有过真心,不过也都在一次次争吵中慢慢磨没了吧?”钟念轻叹一声,安慰叶菀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娘娘不必再想这些烦扰自己,再说皇上原本就不是重情义之人,就算娘娘再怎么掏心掏肺,也唤不回皇上的一颗真心。”叶菀吁出一口气,心中轻松不少,“你说的对,都是过去的事了,别人早就忘记,我又何必记得这么清楚呢?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去凤仪宫请安,咱们都早点歇着吧!再过些日子想安稳的睡一觉都难了。”窗下的火烛不安的跳跃了几下,仿佛是在回应叶菀的话,不过下一瞬便被钟念吹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