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找到肖远洋,商议好送周静槐棺椁出宫之事后,回到寝殿竟看见叶菀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太阳已经西落,寝殿中一片阴暗冷清,只有一盏烛台在桌案上燃着微弱的光亮,将叶菀的影子拉的细长,无端给人一种寂寥的感觉。钟念又点燃了几个高大的烛台,转头看向叶菀,“娘娘还在为五殿下的身体担忧吗?元祗有没有说,何时能解五殿下身上的毒?”叶菀恍惚从思绪中回过神,说道,“即使找出了是什么毒,解药也要一遍遍试过才行,静夜的身子本来就弱,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意外。”钟念走到她身边笑着安抚道,“娘娘不必太忧心,元祗在御药房当差十几年,对各种药的药性都十分熟稔,医术又是陈太医亲传,想必很快就会配制好解药的。”叶菀叹了一声,虽然对元祗有信心,可担心还是难免的。钟念打发了门口值守的宫人,低声对叶菀说道,“娘娘,奴婢刚刚才得到消息,天师已经回宫了。”“这么快,是皇上让他回宫的吗?”南周但凡有大事发生,一定会让蓝雪衣祭天祈福,此番与匈奴的战争开始时,景玄便将蓝雪衣派到东山祭天,几个月都吃住在东山上,叶菀原以为他要等战事结束才能回宫,可蓝雪衣却在战事最紧张的时候回来了。“应该是皇上下了圣旨的,不然天师怎么可能擅自离开东山,不过奴婢也不知道是何因由,天师给奴婢传了消息,说想要见娘娘,娘娘若是有什么话,尽管当面去问天师好了。”叶菀笑嗔了她一眼,不过心情确实好了许多,虽然私下也与蓝雪衣时常通信,可总不如面对面来的真切。她起身走到妆台前,拿起两个不同的玉钗在头上比量,过一会儿又觉得都不好看,从首饰匣里翻找合意的首饰,这边首饰还未找到,有惦记着要穿哪件衣服,在寝殿中来来回回的折腾。钟念掩口笑道,“‘女为悦己者容’真是没说错,娘娘见皇上时可从没这般用心过,不过现在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呢!您用了膳再打扮也不迟。”叶菀也觉得有些难为情,当着钟念的面竟像小姑娘一样沉不住气,仿佛又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迫不及待的用完了晚膳,叶菀早早的把宫人打发走,在妆台前为自己装扮了一个十分精致的妆容,心中的喜悦皆流露在眼角眉梢。钟念打量着镜中的叶菀,满意的笑道,“娘娘已经够美了,一会儿天师见了您肯定挪不开眼睛。”叶菀笑嗔道,“从哪学的这般油嘴滑舌,我身边属你最稳重,怎么现在也学会了语彤那副没规矩的样子了。”“奴婢没规矩还不都是娘娘您惯的。”钟念说着向外看了一眼,“时辰不早了,估计天师一会儿就到,奴婢去外面帮您守着。”景玄御驾亲征,带走了宫中一半禁卫,所以宫里的守卫比之前松懈很多,对蓝雪衣来说,想要进入宫闱就变得十分容易,与其在外面相见,还不如在紫竹轩中更稳妥。果然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听见西面的窗扇响了一声,一个灰色的身影从窗外跳进,随之带进来的是叶菀熟悉的味道。叶菀忙迎上去,只见蓝雪衣原本白皙的脸颊明显黑了不少,想必是日日在祭坛之上风吹日晒的原因,蓝雪衣的长相虽美,可太过阴柔,如此一来倒多出些阳刚之气了。叶菀‘噗嗤’笑了出来,蓝雪衣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道,“你不是总嫌弃我长了一张女人的脸吗?现在看还像吗?”叶菀垂下头努力憋住笑意,“我只是与你玩笑罢了,你也当真?”蓝雪衣伸手将她揽在怀中,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着此刻怀中真实存在的人,这一刻他在梦里梦见过无数次,今日终于能成真了。叶菀从他怀中抬起头,冰冷的手指抚过他因风吹而变得粗糙的脸颊。蓝雪衣握住她的指尖,笑问道,“这段日子你和如玉都还好吗?”叶菀点了下头,“我很好,如玉也很好,如玉已经会拿笔写些简单的字了,一会儿我让人把乳母打发走,就带你去看如玉。”蓝雪衣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如今你已是皇贵妃,更是站在风口浪尖上了,我在东山这几个月每日都担心你和如玉的安危,还好皇上下旨让我回来,不然我真是快要撑不住了。”叶菀莞尔一笑,问他道,“皇上怎么会突然让你回来?祈福仪式不都是要到战事结束吗?”蓝雪衣蹙了下眉,似乎也不甚明白景玄的用意,“圣旨中没说缘由,只说让我回来协助钦天监观察天象,来传旨的人并不是皇帝的亲信,所以我总觉得这道旨意中应该还有别的用意,我回来的一路上也留意了华都中的局势,沈家这段时间很不寻常,也许这才是皇上让我回来的真正原因。”叶菀心中警觉,景玄如今不在宫里,若是沈家突然发难,凭她一己之力恐难对抗,“这些日子凤仪宫倒十分安静,连日常的请安都免了,难道沈千依是在筹划什么?”“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沈家和朝中众臣来往密切,你要提醒大殿下小心监国,千万不可落入沈家的圈套。”叶菀无奈的笑了笑,道,“景弈成是有主意之人,朝政之事他通常都是自己拿主意,甚少来与我商量,他的心计不在皇帝之下,我想他应该能应付得了。”蓝雪衣听出叶菀话中的无奈,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景弈成这个人绝不是一个王爷之位便能圈得住的,谦和无害的外表下,实则藏着一颗巨大的野心,只是这颗野心隐藏的太好,若不是成德妃的死,也许连叶菀也不会发现,景弈成城府之深实在不该是这个年纪有的。叶菀有时甚至会觉得庆幸,自己没有与这样的人为敌,不然她真没把握能降服的了景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