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菀环视了寝殿一周,这座从未有后妃踏足的殿阁,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华丽,甚至连人气也少了些,虽然一应寝具齐全,可却缺少长久居人之地该有的气息,让人凭空感觉到死寂。叶菀择了一个梨花木椅坐下,座椅旁的桌案上有一盏空冷的茶壶,和几个被擦拭的一尘不染的茶杯,叶菀用食指轻轻划过杯口,催动内里感受茶杯上的气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这茶具应是许久不曾用过。东墙边的床榻上,厚厚的明黄色被褥铺的十分平整,绸缎上龙纹金丝在烛火的照应下闪着熠熠光辉,只是这光辉中却透着一股冷意,叶菀这才意识到,殿中取暖的火炉竟然是冰冷的。她起身来到火炉前,打开铸金的炉盖,只见火炉里面干干净净,一丁点炭灰也不见,根本就从未用过,叶菀在殿中走了一圈,不禁怀疑景玄根本就不住在这座寝殿之中。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西墙的书架突然发生‘咔嚓’一声脆响,叶菀瞬间调动身体的全部感官,双眸紧盯着缓缓移动的书架。书架慢慢移开,露出一条长长的甬道,原来这座寝殿之中竟然还藏有暗道,这也许就是景玄从不许他人进入的原因,只是不知这条暗道究竟通向哪里。()董净利从暗道中走出,向叶菀打千儿说,“娘娘请随奴才去见皇上。”叶菀微微蹙了下眉,并没有立即跟过去,而是看向董净利身后的暗道,“皇上不在寝殿中吗?”董净利垂眸恭敬的说,“这里只是皇上名义上的寝殿,其实皇上从未在此住过,皇上真正的寝宫是在寝殿后面的小楼里,皇上已经在那等候娘娘多时了。”叶菀笑着点了下头,“那就请公公在前面带路吧!”走入暗道,并没有之前想象的漆黑和压抑,暗道足有三丈高两丈宽,两旁的石壁上每隔五步便有一盏宫灯,将暗道照的灯火通明,身后的书架慢慢合上,将庆祥殿的一切隔绝在外,叶菀紧跟着董净利的步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内力充盈与掌心之中,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她不知道景玄为何突然让她知晓如此隐秘的密道,也许景玄在肃清了沈家后还有别的打算,思及此,叶菀暗暗攥紧双拳,又警觉了几分。()可一路紧张的出了暗道,并没有发生她担心的事情,这边暗道的出口是一架摆放瓷瓶的架子,幽幽打开后,应入眼帘的竟是熟悉的景象。叶菀疑惑的看向董净利,董净利笑笑说,“娘娘记得不错,这里正是您当年从行宫禁足归来时的歇脚之处,其实这座小楼才是皇上真正的寝居之所,娘娘请上二楼,皇上正在楼上等您。”叶菀向董净利颔首后,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裙摆上楼,当第一次看见景玄将她前世用过的东西,都收集在这座小楼之中,她以为景玄只是逃脱不掉心中的魔障,可没想到景玄竟然长久住在这里,心中一丝异样的情绪开始蔓延。上了二楼迎面看见那副依旧挂在原处的画,景玄站在画前背对她而立,脊背微微有些佝偻,身形也比前几日消瘦了些。听见叶菀上楼的脚步声,景玄慢慢回过头,双眸中竟然有一丝猩红,叶菀装作不见,低眸福身请安。景玄没有像平常一样殷勤的扶她起身,只是指了指一旁的座椅,说道,“坐吧!壶中有热茶。”说罢颤巍着脚步坐于叶菀旁边的座椅上。叶菀蹙眉看向他略微肿胀的双足,问道,“皇上身子不适吗?怎么不让太医前来诊治?”景玄沉默了一瞬,声音沙哑的说,“前阵子谣传朕被匈奴人刺杀之事是真的,刺客中有一人冲入朕的营帐之中,虽然侍卫齐力将其斩杀,可朕还是被浸了毒的刀刃所伤,这毒十分厉害,太医们遍寻天下药方,也找不出解毒的办法。”叶菀想要出言安慰,可不知怎么,压抑的气氛让她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说道,“太医们医术高超,一定会找到解毒的方法,皇上不必太过担心。”景玄沉闷的笑了两声,“朕身上的肺伤也越来越严重,也许熬不过今年冬天了。”叶菀努力想要做出震惊的表情,可不知是不是前世这些熟悉的东西作祟,她看向景玄的双眸竟是异常冷静。景玄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冷漠,转头看向墙上画中的女子,幽幽说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听到这句话,我知道是你回来了。”叶菀骤然握紧椅子扶手,当初第一次看见这幅画时,她情不自禁的说出了这句前世曾许下的诺言,却不想竟被景玄听了去,原来景玄从那时便知道,她就是司徒萱。景玄没有用‘朕’自称,而是用‘我’,可这一举动不仅没有拉近与叶菀的距离,反而让叶菀心中生出抵触。叶菀垂眸安坐,对于景玄投来的炙热目光没有丝毫回应,“皇上既然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为何还要留我到现在,不怕我会趁机杀了你吗?还是想看我像跳梁小丑一样,任怎么翻腾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叶菀侧头看向景玄,眸中带了凛然的寒意,景玄感觉浑身像是被冻僵了似的,虽然早已知道叶菀必然对他恨之入骨,可真正看到叶菀眼中的恨意,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难过。景玄默默垂下眼眸,许久才说道,“自从你死后,我没有一日不是在悔恨中度过,如果能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做伤害你,伤害司徒家的事。”叶菀哼声冷笑,“皇上和皇后不愧是二十几年的夫妻,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可做下的事就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即使能重新来过,皇上的选择也还会一样吧!在你眼中皇位和权利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景玄的手掌微微有些颤抖,抬眸看向叶菀,似乎想从叶菀冷漠的面容上找出当年依稀的影子,可叶菀比寒冰还要冷的双眸却让他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