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一暗再暗,韶灵沉默不言,笑意崩落。她只能虚以委蛇,只能心存防备,只因他是慕容烨。“江湖上把爷说的很可怕。”慕容烨从她沉静的面容上移开视线,淡淡地说。“男人可爱女子,也可爱男子,很公平。”她低声说,真正的残忍之人,是绝不会自省的。“那么,爷也可爱男子,也可爱女子了?”慕容烨扯唇一笑,却换了一种说法,却起了微妙的意思。“每个人都有喜欢人的权力。”韶灵盯着他,双眼清如水,柔声说道。“不过若是真心喜欢,就不该伤害那个人。”十来岁的时候,她无法援助那些红衣男童,但如今,她不想再看悲剧重演。不管他听不听,她都会说。他深沉地笑了,她的这一番话,跟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他可以伤害任何人,轻易掌控他们的生死……唯独从不舍得伤了她。再度看到他的笑容,韶灵心中的那根弦,渐渐松下来。“前几天的事,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她站起身来,双目了亮:“那晚七爷以用内力将我的宿疾压下去,我很感激。”任何事,都不会成为她甘心被人掌控的把柄。只是感激而已。慕容烨看她正要爬下梯子,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际,抱着她从屋檐跃下。一片柔和紫色在她眼前飘过,待韶灵想要开口,她已经稳稳当当立于地面。“爷跟洛神有话要说,你去睡吧。”慕容烨丢下这一句,便举步离开,她神情不变,目送着他离开。他们早已是成年男女,也不像是主仆身份,她不该成为他掌中之物。她迟早要摊牌。“我来晚了。”韶灵走入酒家,见展绫罗跟季茵茵已经坐在席上,她微微一笑,便在她们的目光中坐下。展绫罗脸上笑容不变,依旧热情。“韶大夫,如今阜城指名要你看诊的人太多,你应付不过来吧。”“江南人口稠密,的确比大漠的生意要好。”韶灵淡淡回应,望向一侧的季茵茵,她依旧端着千金小姐的架子,浅浅地笑,今日一袭金色钩花袍子,红色长裙,并不过分装扮,穿在别人身上,略显普通。但因为容貌的出众,她看上去端庄而美丽。展绫罗问的语气真诚:“听闻洛大少爷昨日回来了?”韶灵侧脸看她,弯唇一笑:“展夫人的消息很是灵通。”展绫罗说的认真:“我听说,洛府开始做首饰生意了?用了京城来的老工匠,采了通山的玉矿,搜集了京城最炙手可热的样式,就为了趁早在江南打出个名堂来。”“洛少爷的心思,从不告诉任何人,我也不是例外。我不想妄自揣测,往后宫夫人责备我。”韶灵端起手边茶杯喝了一口,不疾不徐地说道。“这是哪里的话?”展绫罗轻笑出声,跟季茵茵对视一眼。“韶大夫跟着洛大少爷,想来对这些商场上的事,也很是通透。母亲暗中担心韶大夫对上回的事介怀于心,我跟她说,韶大夫绝不会因为一个丫头而如此小器。”季茵茵笑的友善,依旧大善人模样。若她继续推脱,就成了小器?!韶灵的眼底尽是笑意,她轻摇螓首:“商场上的事哪有一定的?宫夫人眼光长远,我却没这个心思,经营好我的灵药堂就得了。”“你尽可放心,我母亲也并不贪图盈利,绝不会责怪于人。”季茵茵一脸平静:“我来当保人。”“宫夫人怎么不找找别人?我手头也并不阔绰啊。”韶灵犯了难。“并不要许多银两,五百就行。”展绫罗压低嗓音,亲自为韶灵斟了杯茶,“先将第一批货买下来,看看反应。”“要说试试看也行,但这事就跟赌博一样,决不能当真。”韶灵笑着点了头。季茵茵跟展绫罗相视一笑,在酒席上说了不少好话,韶灵走的时候,她们邀请她坐上侯府的马车,韶灵最终婉拒了。目送着她们离开,韶灵脸上的笑容才崩落无踪,夜色覆上她的身子,月色微凉。这一回,她要展绫罗山穷水尽。季茵茵由婢女陪着走入侯府,正在正堂看到风兰息的身影,她噙着笑意,莲步轻摇走向他,朝他行了个礼。“你跟宫夫人去了外面?”风兰息的笑意很淡,问了句。“我们为了上次的事,特意跟韶大夫致歉,不想伤了大家的和气。”季茵茵轻点螓首,眉眼之间尽是端丽风华,令人找不到任何漏洞。“去年忙着休憩别院的事,我鲜少跟你单独说话。”风兰息温和地说,她到侯府一年出头,他们常常见面,也说过不少话,却没有深谈过一回。季茵茵面颊微红,她眼波流离,笑着点头。“侯爷事务繁忙,我总该体谅的。”风兰息笑道:“宫夫人虽然不是你的生生母亲,但你们的感情比亲生母女还好。”季茵茵语带双关,她眉目生情,愈发迷人:“的确如此,侯爷,这许是日久生情吧。”“宫夫人说你把十来岁之前的事都忘了,我很想让你重新记起来——”风兰息的视线轻轻撇过她眼角眉梢的柔情,意味深长地说。季茵茵徐徐叹了口气,面色染上几分忧郁:“侯爷,我也很想,不过此事勉强不来。”风兰息沉默了许久,季茵茵看他的眼神落在她的耳畔,她**地察觉,浅笑着问:“侯爷在看这对耳环?”“你很适合戴珍珠。”他点头,也不避讳。“还是去年侯爷送我的……”她含笑,她生来就有花容月色,足够驾驭任何金银珠玉,浓淡皆可。风兰息满目笑意,闲聊几句:“京城的女孩子都是几岁就打了耳洞?”季茵茵随口就说:“一般的女孩儿,五六岁就打了,都是爱美。”他笑了笑,却不答话。他依旧看着她,像是失了神,有时候他常常沉默寡言,并不多话。但他如此安静却凝注的眼神,比任何男人对她美貌的眷恋,更让季茵茵欢喜和骄傲。这样的男人……绝代风华,温润玉如,还不是她的裙下之臣!在美女无数的江南,还不是只能看她一人!她从来都是美丽的,如今摆脱了厌恶的贫贱身份,在侯府就更是众星捧月了。风兰息看着她笑了起来:“何时我带你去别院转转,用了江南最好的师傅打造了一个园子,虽没侯府这么大,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好。”她轻点螓首,心中更是得意。他顿了顿,继续往下说:“你跟宫夫人商量,何时方便,就搬过去住。”“侯爷?”季茵茵怔住,面色略白,这一年住在侯府,相安无事,怎么突然就要她们搬走?他唇边的笑容透着一丝苦涩:“你是云英未嫁的女子,本该注重名声,还未成亲之前,我们不应住在一个屋檐下。”季茵茵眉头轻蹙,却又只能强笑道:“侯爷真心为我好。”风兰息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君子,太过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她只能配合他当一个良家闺秀,不敢施展手段迷惑他,生怕惹他怀疑。否则,她早就得到他了!“回去吧。”风兰息的眉宇间带着些许倦色,朝着她说。“侯爷也早些歇息。”季茵茵笑吟吟地起身离开。他眉头紧蹙,依靠着椅背,独自闭目养神。出于自己的心,他并不愿意去试探她,却不曾想过居然是这样的结果——闭上眼,他的耳畔却传来轻微至极的声响,那是在灵药堂的时候,清风吹开那本厚重的医书,一页页的书,翻了过去。那些厚重的过去,似乎也一页页翻了过去。他的眉头愁绪更重。……“我说过不要再跟着我了!”韶灵正在回头,身后跟了两个小乞丐,她仿佛又气又恼,很不耐烦地斥责。小乞丐再三往她身边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她却推了好几回,扬声道:“回去。”两个小乞丐被她这么训斥,才停下脚步,眼巴巴地望着她。风兰息跟着管家正从庙门后面的村落收回田租,每回经过后庙门,都会让下人送些衣食给那些小乞丐。一看眼前的景象,淡漠的俊脸上尽是冷峻,他疾步匆匆走过去,挡在小乞丐的面前。“你怎么这么对他们?他们才这么小,再不懂事,也是孩子!”风兰息冷着脸看她,这些小乞丐衣衫褴褛,浑身恶臭,以乞讨为生,但不见得人人都有同理心。但在街巷中,他们有时不但讨不到一个铜板,遇着脾气不好的,还会遭来无休止的辱骂甚至毒打。“给他们买些吃的。”他转过身去,吩咐管家,让管家领着两个小乞丐走开。他一回头,却看韶灵又要离开,她身为女子,铁石心肠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不受教!风兰息胸口炽燃怒气,他走前两步,一把拉住她的手。“侯爷,有何指教?”韶灵这才转身,脸上失了所有神情,透出一丝疏离和漠然。风兰息眼神一暗,她顽劣不堪的态度,更是激起他的不快。见他沉默不语,韶灵甩开她的手,笑道:“还有病人在等我,要没什么事,先告辞了。”她摆明了敷衍,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他的嗓音无声转冷:“你有没有心肠?”“我有没有心肠,跟侯爷何关?”韶灵抬眸看他,问的不留余地。风兰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心中依旧不能介怀,他走回马车旁,才看着管家被两个小乞丐拽着衣角,不曾走远。他蹙眉问道:“管家,你怎么还不领他们去?”管家说了实话:“他们方才跟小的说,韶大夫是给他们的伙伴治病,他们要把讨来的铜板作为诊金给韶大夫送去,韶大夫说了不要,他们非要缠着……”风兰息面色骤变,他误会了她。他看着已经走远的身影,心中的平静,却无声被打乱。韶灵从闹市的人流中穿过,她的脸上没了任何喜怒,身后一阵骏马的铁蹄,却踩踏在她的心上。风兰息让侯府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跟随在她的身后。她一步步走上台阶,回到灵药堂,眼角余光掠过那一辆停下的蓝色马车,却佯装不知。忙碌了两三个时辰,她才跟三月五月一起离开,眸光熄灭,她胸口微震,马车早已不再了,她的唇畔牵扯一抹笑,自如地走入夜色。风兰息却在下一瞬,从暗处走出来,他一袭白袍,清明不染地仿佛不该是尘世中人。韶灵淡淡望向他,眼底冷绝清冽,他双目温和,不再有方才的怒气。“我们去河边走走。”他这么说,转身就走。他的身上从未有过盛气凌人的霸道,身为阜城的隐邑侯,他素来以人品德行为人敬仰尊崇。韶灵跟在他身后两步距离,却并未看他的背影,两人一路上静默不语,走到了护城河边。“小乞丐们都说你给的药苦——”风兰息停下脚步,此话一出,便让韶灵知晓,他已经得知事情真相,不再误解她。他一直等了这么久,自然是有诚心。但她微微一笑,其实也并不在乎。“良药苦口,越苦的药,越有用。”韶灵仰头,望着护城河边的柳树,他一身白衣,让她突然想起春日的漫天柳絮。风兰息凝神着她的侧脸,未曾说话。她的面色晶莹,小巧的耳垂上,没有一个细孔,他心中微震,脸上还有淡淡的笑。“你怎么不穿耳洞?江南女子人人都有。”“小时候,我怕痛,就没穿,母亲依着我,说长大再说也不迟。”韶灵浅浅一笑,眉眼间一派意气飞扬,自如地说道:“到了大漠,反而不易被人看出破绽,我好潇洒当我的韶公子。”他温和地问:“如今呢?”她微眯双眼,望向幽深的星空:“如今也没有必要了。”风兰息的声音梗在喉咙口,他只听得她清清淡淡地问:“侯爷还不回府么?”他摇了摇头,却扶着柳树坐在河边草地上,看他就这么坐着,韶灵心中涌起莫名的波澜,却咬着牙逼自己转身。“大漠的风景,是什么样的。”她的身后,传来他温润平静的声音,像是一条柔软温顺的绸带,绑缚了她朝前迈出去的脚。他问的突然而古怪,但不容置疑,谈起大漠,的确让她心情舒畅,仿佛多日来的烦忧,全部退得消失不见。“乘风常常说,大漠是另一个世界。”风兰息的视线,锁住那纤细却又如青松般挺拔的女子身影,他低声说,听不到嗓音之中的笑意。她笑着转过身去,连日来的看诊,也让她有些疲惫,她往他身旁一坐,懒洋洋地伸了伸双臂,他这回没再皱眉头。“侯爷想知道?那我说给你听,这些可是书上看不到的。”他是世代继承的隐邑侯,封地就在阜城,本不能随意离开封地。大漠……他或许一辈子也到不了。她说起了大漠的月牙泉,金色沙漠上的驼铃声,戈壁滩中的绿洲,艳丽的金莲花,马兰花,祁连山上的皑皑冰雪,她甚至谈到烤全羊,眼底生出满满当当的笑意,咽了咽口水,扬声笑道。“大漠的烤全羊,可好吃了。”他仿佛也嗅到了香酥浓郁的气味,像是跟她一道坐在深处戈壁滩的篝火前,远方传来阵阵狼啸,微凉的夜风拂过衣袍,细碎作响。但凡被她描述的,都变得鲜明生动,他听着她哼唱断断续续的大漠歌谣,居然也觉得动听。他看到了大漠的繁荣和荒凉,万千风情。她对大漠的热爱,对自由的憧憬,对万物的向往……点点滴滴汇入那双清亮明媚的眼,她的脸上,绽放了璀璨的笑靥。她跟他不同,敢爱敢恨,果断决绝,她热的像是天边的烈日,只要稍稍靠近她,就能汲取到温暖。“第一次骑骆驼的时候,差点被摔下来。骑惯了马,我嫌弃它走得慢,它索性停下来,不朝前走去,气的我都快哭了!”她说的尽兴,一偏头,却愣住。这个眉眼有笑,温润俊美的男人不正是风兰息吗?!他何时这么笑过?就算不是对她皱眉头,他的笑,也从来没有温度,仿佛只是礼节的一种。她惊疑不定,低声道。“侯爷你笑什么?”风兰息突地倾身向前,修长的五指,轻划过她的面颊,手心贴着她的柔嫩肌肤,暗暗曲拢手指,仿佛想把她的笑,抓住……收藏在手中。他觉得那很珍贵。韶灵望着他,脸上的笑一分分的流逝,她的眼底分明有太多太多的情绪,一瞬间如火山爆发,百川入海。他突然收回了手,韶灵避开视线,自嘲一笑,拍了拍双手,将方才的欢喜全部藏匿入心。“我已经给侯爷讲了不少故事了,天色不早,我回去了。”风兰息脸色如水,清澹退静,眼底一抹突然而来的晦暗,遮挡了他的真实情绪。她走了两步,突然回过脸来,对他粲然一笑:“不过我真惊讶,我陪着侯爷坐了这么久,你没说男女授受不亲的话。”红裙在风中摇曳摆动,韶灵走路起来的姿态,不若闺秀般曼妙,身子挺拔如松,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胸口一震,仿佛一些熟悉的,就快在时光中溺毙消失的东西……又在他的心里深处,慢慢地复苏了。他从来都看重礼法,绝不会跟一个妙龄女子独处这么久,更别提,他还有婚约在身。她的话,每一个字他全都听进去了。而未婚妻的话,他却常常会忘记。风兰息淡漠地望向水中月色,放在双膝上的白皙手掌,渐渐收拢。她回到屋内的时候,慕容烨不在。想来他也该明白她的意思,他如此聪明骄傲的男子,不像她,能装的了傻,充的了楞。韶灵和衣而睡,面颊上那一寸肌肤,仿佛还停留着风兰息指尖的温度,她紧紧闭上眼,将那首未曾哼唱完的大漠歌谣唱了一遍,驱散心中的那一丝阴翳。自从那一夜后,她不再见过风兰息,他定是知晓两人不该再见面,才避着她。韶灵垂眸一笑,转动手边的茶杯,安然地听展绫罗在她对面笑道。“这一个月,已经翻了一倍!”她们各自投了五百两,得了一匹玉料,在阜城开了一家妙玉坊,韶灵原本就常常出入阜城的大户人家,那些夫人小姐听到消息,纷纷前往采买。韶灵抿唇一笑,神色安然:“宫夫人,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明日我就要将银子撤回来,正好赶上月初采买药材。宫夫人也撤了吧。正好我们也就租了两个月的铺子,剩下一些玉料,卖完就行了,不需再进账。”获利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当然,夜长梦多。”展绫罗笑着说道,眼底却拂过一片志得意满的神色。展绫罗欠了一屁股的债,这笔银两只能勉强为她还清债务,如此贪心而简单的人,哪里经得起金银**?!这个利滚利的良机,她绝不会放过,相反,会将所有银子都投进去。她以为这是个聚宝盆。谁知道一夜之间,会不会变成吞钱的漩涡?别说盈利,就连本钱都拿不回来。韶灵随口问了句:“今日怎么不见宫小姐?”展绫罗面泛红光,心中欢喜:“侯爷带她去别院赏景,我前日也去看过,那儿的园林美得就像皇宫一样。”韶灵美眸半眯,晃着茶杯中的清茶,眼底陷入深思,展绫罗客套地说了句,往后有空邀她去瞧瞧,她也只是模糊地应了声。展绫罗满心期望地将所有的银两全都投进去,却从玉料商人手中得了一批最劣质的料子,货色吸引不了眼光苛刻的贵族女眷们,一传十,十传百,新鲜劲一过,女眷们不再愿意去妙玉坊,哪里看的上那些廉价货?!眼看着一个月的限期就要到了,她不愿大批存货在手,唯有让人贱价卖出,这一来一回,也只是卖去其中冰山一角。她无法付出店铺的银两,独自守着这些有瑕疵的玉料,又不敢抛头露面,命人在坊间小巷售卖,时间拖得久了,更是入不敷出。她自然是输得血本无归。身后的那一堆债务,更是几乎要将她逼到绝境。讨债的人追到了侯府,往日的太傅夫人私底下所做的事,一瞬间被传的沸沸扬扬。老夫人拧着眉头,看着展绫罗以手绢抹着眼泪,憔悴疲累,到了这个关头,她无法继续隐瞒,只能说出真相。“我对不住老夫人亏空了侯府的银两,把所有值钱的首饰衣裳都典当了,只为能一本万利,给琉璃一笔风风光光的嫁妆钱,却没想过赔了夫人又折兵,一败涂地。”老夫人重重拍了拍桌案,摇头苦叹:“宫夫人,你可真糊涂啊!”老夫人如今对这位贫苦出身的宫夫人,颇有微词,她想法简单,做事不计后果,若是琉璃跟她久了,怕也会染上这等习性。侯府少了这一大笔庞大的银两,但多年来的精心累积,也不至于填补不了这个空洞。只可惜,她更担心继续留着这个宫夫人,侯府的风气有所更改。“我定会把这笔银两还给老夫人的!”展绫罗红着眼,连日被追债的人恐吓,她都好几天不敢出门,像是缩头乌龟躲在侯府。望着展绫罗的一身狼狈,老夫人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虽不是琉璃的亲娘,但说出来,我们两家也算是亲家。宫家落魄,侯府对你们伸出援手,理应如此。”展绫罗低着头,上个月她得了五百里雪花银,欢喜的睡不着觉,而如今,却落到这般落魄境地!若没有侯府为她解围,她早就被那些讨债鬼逼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我们侯府什么时候说过要宫家的嫁妆?琉璃的人,才是我们看重的。算了……如今多说无益,这笔银子就当是侯府的聘礼。不过,宫夫人往后千万引以为鉴,琉璃是风家的儿媳妇,她如今还不具备当一个主母的条件,宫夫人一言一行都在潜移默化她。”老夫人的这一番话,展绫罗也唯有点头答应,言下之意,她已经成了一个坏榜样。“阿息也跟我说过,让你们月初就搬去别院,说的也有道理。你们先去住一段时日,等他们成了亲,再让琉璃回侯府住,免得被人说三道四。”老夫人沉下起来,面色冷凝。展绫罗不曾料到,面色微惘,对她们母女素来和善的老夫人,要将她们赶到侯府外去。老夫人的威吓,藏在言辞中,她只会为展绫罗收拾一次烂摊子。绝不会,有第二回,她该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