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侯爷,你可真是一场及时雨啊!我要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得远远的,一定请你喝酒。”宋乘风细细一想,有了眉目,一拍大腿,说的斩钉截铁。风兰息跟他对视一笑,只是眼底的笑容之后,依旧还有隐隐约约的担忧。“宫小姐要奴婢送来了侯爷最喜欢的百子汤——”婢女端来一盅汤,摆放在风兰息跟宋乘风的面前。宋乘风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等婢女走开,才笑着调侃。“百子汤……百合莲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弟妹不但情深,还很有才华,哟,这是给你写的情诗吗?”风兰息面色不变,眼看着宋乘风从盅底抽出一张宣纸,不紧不慢地打开,轻扫一眼。《西洲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我来尝尝弟妹的厨艺。”宋乘风笑着盛了一碗百子汤。“都快成亲的人了,还派下人送纸条诉说情意,我可羡慕死了。”风兰息眸光渐渐黯然,宋乘风是武将,不爱诗书,可对于他而言,岂能不懂这首诗的寓意?!这是一首南朝乐府中的诗,描写一个青年女子思念情人的痛苦。“莲子”即为“怜子”,“低头弄莲子”意思是思念之情如水般清纯忠贞,绵远攸长,寄托相思。“你不尝尝?”宋乘风狐疑地问,碗中的汤快要见底。“怪不得是太傅之女,满腹才情,你们才子才女,金童玉女,怎么被你遇着这么好的媳妇?”“你吃完吧。”风兰息扯唇一笑,不以为然,静静收了这首诗,眼底一抹讳莫如深,转瞬即逝。……山涧口的碎石滩上,不若往日安谧宁静,欢笑声吵闹声不绝于耳,回响在山林之中。如今已经是初冬,金色的,红色的落叶缤纷,大半落在山林之中,还有不少落叶飘零在水中,顺流而下,溪水清澈,一片片金红落叶仿佛翩然小舟,此景美不胜收。几个孩子见到如此的风景,早就欢呼着跑向了溪水边。韶灵从马背上跃下,仰头望向依旧坐在马背上的慕容烨,眼底有笑。“七爷怎么想着要带他们出来游玩?”“本来只想带你来的,谁知道钓出来一串麻烦,真让爷头疼……何时才能摆脱这些拖油瓶?”慕容烨拧着眉头,言语之内似有不快,但眼神却藏着几分宠溺。韶灵闻言,轻轻一笑,知晓他并非真的讨厌他们,望向在溪边玩耍嬉闹的几个孩子,眉眼之间的神色柔和而轻松。“你跟他们一样年纪的时候,不也常常逃出云门?”慕容烨走到她的身后,低声笑道。“我是去历山采药。”韶灵瞪了他一眼,人人都当她天真贪玩,其实并非如此。慕容烨眼底的笑意更深沉了,似假似真地说。“那么小就有心机了,长大了就更不一般。老马说让个女人来管账,简直是滴水不漏,这话果然不错。”“七爷若不信我,尽可将账本收回去,我也落得轻松。”韶灵回以一笑,镇定自若。慕容烨无声地笑,跟她并肩站着,卷起裤腿在溪水旁捡石子的孩子朝着对方泼水玩闹,哪怕在他年幼时,也鲜少见过如此温馨场景。“小姐,我肚子饿了。”三月捂着肚子,朝着远处的韶灵挥手大喊。“这小子学武有点悟性,比韶光强多了,没看出来是个饭桶,不是才吃了午饭出来的吗?”慕容烨笑看着韶灵,邪魅的眼底闪烁着一丝不敢置信。“我来想个法子。”韶灵弯唇一笑,指了指清澈见底的溪流,朝着那群孩子招了招手。“你们若是肚饿,就去溪中抓鱼,我们烤鱼吃。”孩子们兴致大起,双手击掌,一个个往水中走去,弯腰捉鱼,就连只知道读书写诗的韶光,也玩的不亦乐乎。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也没有孩子徒手捉到一条鱼,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爷以前看你捉鱼摸虾没这么难啊,看他们的脸,一张比一张长。”慕容烨双手环胸,无奈地摇了摇头。韶灵见状,心头扬起年少时候熟悉的感觉,唇边生出一抹狡黠的坏笑,她蹲下身子脱了软靴,折起衣袖,作势要去大显身手。“韶光,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拿手绝活。”韶光满眼尽是期待企盼,笑着点头,坐在溪边绞着裤脚上的水。“别下水。”慕容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神色微变,压低嗓音说道。“到了深冬你最怕冷,还想去捉鱼,不过是烤几条鱼,有这么麻烦吗?”韶光看着慕容烨阻拦韶灵下水捉鱼,脸上没了笑容,睁着清亮的眼望着,不敢置信慕容烨竟然如此关心自己的姐姐。他向来分不清慕容烨说的话掺了多少水,但现如今看,慕容烨过去对自己说的话……似乎是真的。“听七爷的语气,是要亲自给我们抓鱼?”韶灵的双眼一亮,面不改色,笑靥如火。慕容烨冷哼一声,手掌暗自蓄力,掌风一起,溪流中水花四溅,几十尾鱼跃然半空,噼里啪啦摔下碎石滩上,颇为壮观。每个孩子都仰着头望着,哪怕素来圆滑绝不喜形于色的连翘,遇着这般难得一遇的场面,竟然也看的目瞪口呆。韶光眼底一点一点的星光,嘴角有了很浅的笑容,心中对慕容烨言行举止的厌恶和长年累月积累的阴郁,稍稍褪去了几分。“我在大漠的旅店做过杂工,最擅长烤鱼了,来来来,你们都跟我学。三月,捡柴,五月,洗鱼,韶光,我教你烤鱼……”连翘招呼着,颇有个大人的样子,几个孩子很快又忙成一团,忙碌的无暇分身。“这些鱼都够我们连吃一个月了,七爷,你够大手笔的啊。”韶灵转过脸来,回眸一笑,笑靥令那张小脸更是活色生香。慕容烨心中微动,压下挺拔的身子,在她耳畔低声说。“难不成你还真想爷跟三岁孩子一样去捉鱼?”“当然不成了。你可是赫赫有名的云门主上,要是被云门的手下见了,多没面子啊。”韶灵粲然一笑,从火架子上拔了根烤鱼,以洗净的树叶包裹着,捧在手心。慕容烨笑了笑,从她手边接了过来,光明正大地吃着韶光烤的鱼,韶光暗暗转过头来看他们,但还不敢触及慕容烨深远的眼神,很快又扭过头去,盯着架子上的烤鱼看。他凝神说道:“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躲躲藏藏,偷偷摸摸地瞒着他,还不如让他早些认清事实。”韶灵垂眸一笑,很快起身,去帮韶光跟连翘烤鱼,朝着韶光问道。“韶光,往后我们常常出来,好吗?”韶光点了点头,眼底清澈如水,俊俏的脸上浮着真切的笑意,明朗如天际的太阳。韶灵一瞬陷入惊喜和怔然,在韶光的眼里,她再也见不到他的一丝抵触和恨意,唯有平静和欢喜。“姐姐怎么会怕冷?我都不知道,他却知道。”韶光担忧地说。“冰天雪地的时候,多穿些衣裳就好了。”韶灵一句带过,不愿多谈过去,不管此事是不是一桩阴谋,她暂时不想让韶光知道宫家的事。“我把火生大点,姐姐靠过来坐。”韶光淡淡地笑,往火堆里加了一些枯枝,眉宇之间透露出儒雅而淡然的光辉,一如在朝廷上处乱不惊,陷入舌枪唇剑也面不改色的父亲。她笑而不语,围着火堆而坐,心中却涌入些许暖流。韶光将手边的烤鱼递过去,波澜不惊地说。“这条鱼烤好了,给他吧。”韶灵心中错愕万分,挑眉看他,唇畔的笑意宛若溪水中的波澜,一圈圈地扩大,她喜出望外,低呼一声。“韶光?”韶光别扭地转过脸,盯着火堆看,言不由衷。“反正我们也吃不了这么多,这些鱼都是他抓的,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吃——”“七爷最喜欢鱼虾,我去给他。”韶灵神色一柔,望着韶光的侧脸,心中百转千回,他嘴硬心软,心肠像极了仁慈的双亲。她话锋一转,轻叹出声,眼底泛着欣悦的光。“韶光,你终于钻出牛角尖了。”韶光垂着眼,看着地,不喜不怒,不置可否。韶灵走回慕容烨的身旁,他看韶灵眼底有光,唇畔含笑,更觉她娇媚可人。“跟韶光说什么了,这么欢喜?”他狐疑地问。韶灵看他一本正经的脸,笑出声来:“说什么也七爷心里清楚,才不过二十步这么近,你能听不到我们的对话?”“爷只听到断断续续的,不太完整,什么把鱼给他,什么牛角尖……”慕容烨遥望着远方,水波不兴道,俊美的脸上却没有太多情绪,仿佛犯难生愁。他们习武之人,原本就比常人机警,更别提慕容烨自小就练武,身手不凡,怎么可能听不清楚?“韶光亲手给你烤的烤鱼,你赏脸吗?”韶灵笑着推了推他,以前那段日子,既要护着唯一的弟弟,又不愿让慕容烨太过伤心,她夹在两人中间,并不好过。今日,两人关系缓和,或许最高兴的人是她。“能不赏脸吗?他可是未来的……”慕容烨笑的不怀好意,话还未说完,韶灵忍着笑,蹙着眉头,早就将烤鱼塞到他唇边,堵住他要说出来的后半句话。他伸手要掐她的腰肉,她紧忙后退几步,让他扑了个空,慕容烨抓住烤肉往她脸上贴,她面色大变,大叫着跑远。两人嬉笑了一番,才在黄昏时分,骑着马赶回了云门。……“马伯,这些账册你查过了吗?”韶灵指着桌上堆得半人高的账册,笑着问道。马伯冷着脸瞥了一眼,摆了摆手:“既然七爷信得过你,我也没什么好怀疑的。查过一次就够了,你就让我松口气吧。”韶灵瞅了一眼桌上的药茶,噙着笑意说。“云门虽然每年都有大笔的进账,可是七爷的开销也很大,马伯有没有想过,要开源节流?”“七爷是娇贵的身子,锦衣玉食也是应该的。”马伯斩钉截铁地说。她微微蹙眉,马伯是七爷身边最忠心的仆人,眼底只有七爷一个人,本是理所应当,可她为何有些惶惶不安?!“药茶很有用,有劳你了。”马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韶灵笑了笑,走出了马伯的屋子,暗暗舒了口气。她狐疑的事,依旧不见任何端倪,马伯是认可了她,却还是对她严苛。她朝着慕容烨的院子而去,拖着脚步一步步走上长廊,一抹冰凉悄悄钻入她的脖颈。韶灵仰头去看,漫天飘着雪,宛若悉悉索索的柳絮,不知不觉,又到了一年冬天。难道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父亲躺在血泊中看她的眼神,拼了命不让她追查此事,不让她回京城……风兰息在月色下凝望着她,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出她的真实身份……她走了这么一大圈,到头来还是回到了云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兜兜转转……她到底何时才能找到真相?!这世上,还会有人在意她的死活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谁,在她耳畔念着?夏蝉的喧嚣,一瞬间惊扰了树上的人儿。“琉璃儿。”是谁,在她耳边这么唤着?为何他都忘记了,她却还记着?为何曾经美好的回忆,却要溃败死亡在残忍的现实之下?那个人淡如菊的美丽女子,远离了她……那个温文儒雅的翩然男人,远离了她……那个站在树下仰头凝望着她的白衣少年,也远离了她……她像是一瞬间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寒风阵阵席卷而入被挖空的心,她默默扶着长廊的圆柱,身子一点点地滑下,她的双臂,根本抱不住自己。阴沉沉的天际,鹅毛大雪飘然而下,就像是那一年,白雪堆积在她的身上,久久不化。在那个时候开始,她变得一无所有。她冷的发抖,哪怕已经裹上一件白色夹袄,她的心里却有一个无论如何都填不满的空洞,她的心仿佛被人用力的撕扯着,一次次绞痛令她大口喘息,胸前一片寒意,冰雪崩裂的声响,震耳欲聋。紧紧闭上了眼,她慌乱地伸手抓住脖颈上的琉璃,却触到一片寒意,几乎冻伤了她的手心。“找不到你的人,怎么躲这儿来了?”慕容烨带笑的嗓音,在远方传来,竟像是一阵暖流,缓缓流向她。仰着头,她的双眼朦胧而迷离,不知是隔着一层水色的帘子,那个熟悉的男人一步步走向她,他的面容她甚至根本看不清,唯有那双眼,闪烁着不太分明的暖意。他轻声问,嗓音低沉而温柔。“是不是老马又给你受气了?你别理会他,他太一板一眼,什么事都太认真。”她一瞬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在现实,还是在回忆里。她红唇轻启,一口白气从她喉口溢出,她仿佛像是被压在冰湖下受了寒苦千百年的鬼魂,她陷入微微惘然,静默不语。慕容烨的心中划过一分担忧,眼底晦暗晦明,她面色苍白如雪,没有半分血色,就连唇都发白,跟上回发了宿疾时候的症状一模一样。他解开身上披着的黑狐皮皮毛披风,俯下身子,将宽大的披风包覆着她的娇小身躯,双手在她的脖颈前拢了拢,除了露出一小颗螓首,她整个人都被顺滑柔亮的皮毛披风笼罩起来,雪花洋洋洒洒从苍穹落下,却飘在披风上,被阻隔在外。“七爷,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她笑着,心中却发涩。她似乎很擅长忍耐时光中的苦涩,但苦,藏匿在心底最深处,偶尔也有让人崩溃的时候。“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明天云门里又多一个雪人。”慕容烨调侃着,眼底却诸多情绪,蹲在她的面前,手掌贴上她的面颊,低声道。“走吧,我屋里生了暖炉。”她胸口一震,弯唇笑了笑,任由他扶着她起身,没走两步,她偏过脸去,低低地问。“你也冷吧。”慕容烨但笑不语,韶灵将宽大的披风张开,裹在他的身上,两人胸口相贴着。他的唇角生出一抹深沉的笑,将她搂的更紧。她依靠在他的肩头,眼前一片濡湿,她已经记不得自己从那天开始,熬过了多少日,唯独她不曾流过一滴眼泪,她总是笑,比任何人都更快乐,为何只是看了一场雪,她又如此怅然苦闷?!那一年的冬天,她漂浮在冰冷的水面上,小鱼啄了啄她麻木僵硬的手指,潺潺的水流从她的指缝中溜走,她却连轻轻握住拳头的力气都没有……她比任何人都痛恨这种抓不住任何东西的感觉,痛恨失去和错过的无奈和无力。她早逝的父母,变心的风兰息,甚至是年幼的自己,都渐渐远离了她。解开了跟七爷所有的误会,她岂会看不清,慕容烨对她很好,甚至,对韶光都极尽包容之心,此刻这一个真心的温暖的拥抱,是她多少年来不曾得到的……就像是飞蛾扑火,火苗上的那一丁点热,她多想抓住,握紧在手心!太多太多的东西,像是易碎的陶瓷,越是被摆在高处,就越是摔得粉碎。她只想抓住,哪怕是一丁点坚定不移的东西,哪怕只是一颗绝不会因为时光流逝岁月残忍而变得遥远而陌生的心,只是一份哪怕没有承诺也可以视若珍宝的感情……她奢望的,是哪怕物换星移,却惟独不变的珍贵。韶灵将面颊贴在他的胸膛前,紧紧的,双手抓牢了他背后的华服,指甲几乎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之下。慕容烨眉头一皱,将她抱得更牢。她的心,一直都是空洞的,她也不知到底要用什么来填补,但被慕容烨抱着的那一瞬,她似乎明白了一些。她要的不多,只是她力所能及抓住的,属于她的,该是她的……慕容烨心中抽痛,眼神冷沉,俯下脸,封住了她冰冷的唇,将他体内温热的气息一口口渡到她的口中去。哪怕她依旧笑着,他看得清她眼底有泪。他铁石打造的心,也无法不在这一刹那觉得疼痛纠结。她此刻需要他。只是一个真正喜爱她的人。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还有什么无法割舍的?!她睁着眸子,望向他,心中怅然若失,陷入一片混乱。他的眼底,有两个小小的自己,可惜她很难看清自己的神情,像是在哭,却没有眼泪,像是在笑,却没有温度……皑皑白雪,铺满了整个荒野,安静而消沉,萧索而纯净,没有一丝生机。她仰着脖颈,长睫颤动,任由他的唇跟自己的贴着,她的力气从心口一分分流逝,她却拼了命地抓住他。她不要再错过。哪怕被烈火烧成灰烬也无妨,她赤足走在那一片毫无生气的雪原上,实在太久太久……她低头望向不远处的火光,照亮了被阴云笼罩的苍穹,她缓缓勾起了唇,默默走向那片火光,雪原下的冰雪有了细微的裂痕,她心头尽是欢欣。哪怕浑身都着了火,她依旧不曾松手。她不要再被命运戏弄,她要紧握着自己的命运。她拒绝,听天由命。……她的耳畔,听不到丝毫的下雪声。天转晴了吗?!她幽然自问。醒来的时候,窗外泛着迷离的白光,屋内却温暖如春。韶灵怔然地望着大床的金顶,昨夜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他炽热而专注的眼神,他烙印在她身上无数次的吻,他拂过她每一寸肌肤的手掌,他紧紧拥着她身子的强劲胳膊,他们渐渐融为一体的温热呼吸……“灵儿,你要记得,我是你第一个男人。”有人在她耳边低声道,嗓音之内的情绪,实在难以捉摸。“也会是最后一个。”韶灵将手背覆上额头,觉得很是头疼,额头有些发烫,她揣摩着自己得了风寒。还未起身,全身无处不在的酸痛,便让她不得不继续平躺着。她是学医之人,自然明白为何自己如此疲惫痛楚,身体被撕裂的那一瞬,她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改变是什么。她就像是被一辆马车反复碾压而过,喉咙一阵干渴酸涩,韶灵咬牙支起身子,望向地上散落的衣裳,微微蹙眉。身畔的位置,早已没有他的身影,他本是习武之人,习惯早起,不用四目相对,也免得各自尴尬。正想伸手去捞起床下的一地衣裳,慕容烨的脚步声,却就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