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弃了那辆异常惹眼、标示皇家御用的御辇,赛璐璐在将玉潇离仔细地乔装打扮一番后,一行人换成普通马车,一日奔波后,到达了梁蓉绣现驻扎的城池。出乎其他人的预想,赛璐璐和梁蓉绣的见面极其的客套和公式化,完全不像是多年相熟之人应有的表现,至少观察力敏锐的几人都没有看出一点蛛丝马迹,唯一能证明他们怀疑无误的,也只有梁丞相的态度了。在明知玉潇离是谁的前提下,梁丞相依旧毫不怀疑地接受了赛璐璐编造出来的玉潇离的新身世,并在晚间的招待宴席上,当着一干铭国随行使节的面,正式宣布了化名为梁思青的玉潇离为她流落在外的孙儿,而赛璐璐及其家眷正是此次明珠送返的大恩人。铭国的一干官员在惊讶过后,只是争相拍马恭贺,没有人追根究底,毕竟这样的糊涂烂帐在贵族之间司空见惯、层出不穷,即使有对藏在面纱之下的这位公子究竟容貌如何而感兴趣的人,在‘未出阁的大家闺男不得在大庭广众抛头露面’的规矩下,也只是暗加揣测,不敢唐突。事情到此基本已落下帷幕,后续的问题,赛璐璐相信蓉绣能处理好,虽然对于给她添了个大麻烦有点抱歉,不过,蓉绣本人倒是无所谓,毕竟除了重大场合,各国间往来并不频繁,赛璐璐等人之前的收尾工作又做的干净,根本怀疑不到铭国头上,以后只要注意得当,事情并没什么棘手的。玉潇离在拜谢过庇护他的梁丞相后,带着夜青璃珠去找了赛璐璐,按照约定打开了盒子。辛苦一场,一朝回报,锦盒里光华闪烁、带着青翠色泽的珠子,让赛璐璐的心情都明朗了不少,沉浸于任务完成在望的喜悦中,她和玉潇离匆匆客气了几句,就急急忙忙去向其他人报告这个好消息。---------玉简在库洛洛身上,脚步轻快地奔到对方住所,推开房门的同时,赛璐璐已经迫不及待地扬了扬手中的夜青璃珠,愉悦地嚷道。“东西拿到了,将玉简拿出来,看是不是要找的。”少女的兴奋倒没有感染库洛洛,到手是理所当然的,为了这颗珠子,他已经花费太多时间,也做了太多妥协,都不像他的行事风格了,不过,这一切也该结束了吧。拿出玉简,从赛璐璐手中接过夜青璃珠,库洛洛将两样东西靠在了一起,可是等了一会,却什么都没发生。“咦,怎么可能?”犹沉浸在‘任务解脱、一身轻松’心态的赛璐璐见此,微笑凝滞了,不敢置信地再次看了看离得很近,却没有发生任何吸纳现象的夜青璃珠和玉简,她的心沉入了谷底,坠坠的却又拔凉拔凉,刺得人难受,那是名为失望的情绪。脸色难看的抬头看向库洛洛,赛璐璐扯着嘴角,却欲言又止。“这个··”“···这不是我们要找的夜青璃珠。”库洛洛收起了玉简,代替难以言说的赛璐璐,干脆地挑明了事实,语调平静,神色淡然,但,捏着夜青璃珠的双手,却隐隐泛着青筋,珠子发出了无法辨察的细微辟啵声。盯着手上的珠子,库洛洛漆黑的眼眸似有寒光闪烁,翻腾了一会,才隐逸于无,放松了手上的力度,他将手中的珠子又扔回给了赛璐璐。“既然不是,这珠子也没用了,随你处理,顺便告知下其他人。”库洛洛拿起之前一直在看的卷轴,无视了还呆站在一边不出一声的赛璐璐,又重新埋首到看书大业中,仿佛刚才发生的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库洛洛此时的心情绝对不是很愉快,但赛璐璐却没有注意,因为她现在的情绪也不怎么好,连抛过来的珠子都没有伸手去接。珠子在碰到赛璐璐身体后,一个弹跳,滚落于地,死死盯着地上的珠子,看似平静的赛璐璐,心头却是情绪激荡,最初的惊讶、失望早就被不知名的愤怒、无力所侵占着,为了这颗珠子,不说他们花费的周折和辛苦,光想到那些浸润在背后的鲜血,顷刻间全变成了无意义的东西这个事实就让她难以接受。心潮起伏了会,赛璐璐才冷静下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能说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必然的发展带来了一个不想要的结局而已。弯腰捡起了那个珍贵却毫无价值的珠子,赛璐璐沉默地离开了房间。对于这件事,无论每个人反应如何,失望是绝对逃脱不了的,但情绪发泄过后,问题依旧要解决,讨论场所约定俗成般地设在库洛洛房里。“这样看来,玛蒂嘉德要我们找的夜青璃珠,只能是在莫桑山生长的稀花蓼的果实了。”金摸摸下巴,一脸爽朗地先开口说道,神色间并没有一丝不甘心和厌倦,可以说,他是最不介意此事的人,即使辛苦白费了,让金起初有点怨念,但在想到能够继续探索一个未知的世界,让他很快又振作了起来。不过,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闲情逸致了。“呵呵~,是怕我们不能尽情领略异世风光吗?居然这么体·贴的给了两年时间,回去以后,可要好好感谢下如·此·费·心·招·待我们的玛蒂嘉德皇妃啊~~呵呵呵~”侠客语气轻飘飘的,却在某些字眼上刻意加重,活力十足的轻快音色此时压的很低,透着一股危险的味道,笑容灿烂的可以晃花人眼,却无端有冷飕飕之感。“可恶!那个死女人!我一定要拆了她的墓!”飞坦满面阴狠,金眸眯成一条细线,迸射出令人胆寒的冷芒,身上的杀气更是肆无忌惮的肆虐着。伊路米双手抱臂,静静伫立在靠门的位置,与处在中心的旅团划开了一段距离,不轻易表态的他,对飞坦刚才的提议,神色间却闪过一丝明显的赞同,大大的猫瞳眨了眨,身上杀气也是一闪,旋即收敛的无影无踪。紧绷的张力和火药味充斥着整个房间,旁边的赛璐璐苦笑一声,被人牵着鼻子走,不得不按部就班,已经够难为这帮人了,现在做白工吃了亏,心情会好才怪,依大部分人的性格,忍耐到现在还没有暴走,已经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想到这里,赛璐璐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总让人起鸡皮的变态声音没在耳边荼毒他人神经,那么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怎么会没有任何反应?她快速扫了眼,却原来是不在场。“西索呢?”赛璐璐奇怪地问出了口。“估计忍到极限了,去哪发泄了吧,希望不会被人打回来。”侠客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回到,随即笑的有点不怀好意。飞坦轻哼了一声,撇了撇嘴,嚣张是要有本钱的,虎落平阳被犬欺固然不爽,但单方面被虐,更让人不快,没能力还去和人死磕,找抽不是!不过,西索那变态或许就喜欢这调调,痛并快乐着?划过这念头的瞬间,一阵恶寒从后背泛起,飞坦觉得自己果然闲过头了,居然有空揣测那神经病的想法。“真是无聊!”飞坦嘴里咕哝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西索。赛璐璐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吞了回去。“明天就离开吧。”‘啪’的搁下茶杯,一直沉默听着的库洛洛干脆地结束了话题。从库洛洛房间里出来,赛璐璐又去了蓉绣的别院,既然要走,那还是今晚先告别,明天离开的时候,是不能再说上什么体己话了,毕竟当初两人相认后,在道尽前事、历数变迁,宣泄完所有的感情后,为了赛璐璐的身份和玉潇离的安全,两人约定对外还是保持陌路为宜。请人代为通报后,赛璐璐很快被请了进去,梁蓉绣在屏退下人后,一改脸上的矜持、冷淡之色,热情地将赛璐璐拉到了桌边坐下,动手斟茶。赛璐璐也不客气地接受了蓉绣的服务,虽然一别经年,日久年深,但有些人,即使疏远了,再次相见时,依旧不会有太多隔膜,蓉绣就是这种类型,所以赛璐璐动作间也不见一丝拘束和僵硬。赛璐璐非常直截了当地提出了告别,蓉绣一脸平常的点点头,没有任何难舍,不是因为那句不现实的美化之语——离别是为了再相见,而是百年间的世情沉浮,她早就看清,人世无常,别离才是一切的终点,不管是被告别的,告别的,最后每个人都必须面对这别离之路。“旅途不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也算我助你一程。”蓉绣笑问道。“需要啊,现在除了夜青璃珠,我什么都不需要。”赛璐璐叹了口气,一手托腮,郁卒地回到。“咦?你不是已经···那个夜青璃珠有什么问题吗?”蓉绣讶异地脱口问道,之前赛璐璐有跟她提过些来龙去脉。“哎,蓉绣,你不知道,那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赛璐璐再次叹了口气,倒也不隐瞒,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这样啊,还要等二年,的确是长了点。”听完赛璐璐的叙述,蓉绣感同身受地点点头,眉头也微微地拧了起来,思忖片刻,忽地展颜一笑。“璐璐,你也莫要烦恼,下一批的果实还需等待,但往年的果实,或许还会有人留存啊,我派人四处探访一下,或许可以找到一颗也说不定,一有消息,我再通知你,可好?”对于这个提议,赛璐璐自是感激不尽,这个方法他们不是没想过,可这是完全的人海战术,没有人脉和信息,实施起来的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现在蓉绣愿意帮忙,绝对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又聊了些话,赛璐璐才心情愉快地告辞了。---------蓉绣答应找夜青璃珠这件事,就不要跟其他人说吧,如果最后还是没有结果,不如开始就不要抱希望为好,赛璐璐心里边想着,脚下匆匆地走着。途径后院时,靠墙的那片杂木林中,蓦地惊起夜鸟无数,**的源头毫不掩饰地爆发开来,那是混杂了杀气的一种纯粹的恶意,带着浓厚的死亡气息,令人战栗。“谁?出来!”这里是铭国包下的行馆,想到那个危险的气息或许是针对蓉绣的,赛璐璐就无法袖手旁观,警惕地大声喝问道,她脚下边谨慎地往杂木林深处一步步靠近。走了不到三步,刚才还惊心动魄的气势瞬间收的干干净净,一点余韵都没留下,仿佛是她的错觉一般,但赛璐璐却不敢大意,依旧慢慢逼近着。树影深处,一个男子走了出来,脚下踩着奇异的步伐,似乎摇摇晃晃,又带着点猫步的轻盈感觉,当对方脱离了树荫笼罩下的阴影范围,借着月光看清的第一眼,赛璐璐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但随即低呼出声。“西索,你怎么全身都是伤?”说完,赛璐璐才想起之前侠客说过,他找人发泄去了,不过,看现在这情形,显然没有讨到多少便宜,战斗狂的人生真是~,赛璐璐摇摇头,走上前打算替他疗伤。西索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身体微微弓着,细碎纤长的刘海散落下来,形成了一小片阴影,五官轮廓模糊其间,让人看不清此时他脸上的表情,身上的气息却处于极度内敛中。不对,有什么不对劲,这样安静,完全不像是西索,赛璐璐的脚步顿住了,心头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她迟疑地唤道。“西索,你怎么了?”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一花,西索突地在原地失去了踪影,赛璐璐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忽的扼上了她的喉间,力度极重,像是要生生夹断她的脖子一样,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潮水般侵入大脑,肺部霎时闷痛不已,像要爆炸一样。瞳孔无意识地放大,赛璐璐涣散的视线中清晰倒映出西索的脸,俊逸邪肆的五官此时却奇怪的扭曲着,如同魔魅一般可怖,细长的丹凤眼弯弯,射出疯狂、毫无理性的金芒,嘴角一抹残忍冰凉的弧度不多不少,恰好形成一个冷到极点的肆意笑容。赛璐璐颤抖地张了张嘴,却无力吐出一个字,卡在喉咙上的手,还在一寸寸收紧,眼前一阵发黑,身体瘫软,昏眩的大脑逐渐模糊中,在意识的轻飘飘和**的痛苦中挣扎的赛璐璐,终于爆发了。几声清脆地喀嚓声后,紧紧箍在喉咙上的手松开了,被解放的瞬间,新鲜空气霎时一气凶猛地灌入赛璐璐的肺部,划过灼烧的喉咙,带起一阵强烈的刺激,控制不住地,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却还是努力地一口一口地空气咽入肺部,破碎的咳嗽声不时打乱她的呼吸节奏,过了会,微微平复喘息的赛璐璐才望向地上躺着的西索。西索周身压抑的气息已经消散,又恢复成了那副慵懒随心的样子,注意到赛璐璐的视线,他头微微仰起,眯缝着眼睛,轻佻地笑着。“嗯哼~小璐璐这次下手真狠啊~”“没有你狠,至少我没打算杀人,怎么,血从你脑袋里降下去了?”瞥一眼西索已经恢复成理性漠然的灰色瞳仁,赛璐璐心情恶劣的讽刺回去。被一个熟人掐,比被不认识的人虐,更让她无法忍受,火冒三丈的结果就是,她用空间术硬生生地将西索的四肢给碾成了粉碎性骨折后,顺便还折断了他的肋骨。空间操纵的应用方式有很多,但赛璐璐最常用到的却只有空间的屏蔽和转移功能,其他的,像撕裂,扭曲,压缩、膨胀这种空间属性,如果应用在人身上,极其残忍,单纯就是为了折磨和虐杀而存在,所以,不到被逼的失去理智、心中恨极,她绝对不会使出这些能力。但刚才,她却用了,明明有更简单的方式阻止西索,比如瞬移,比如穿越物体,可是,那时心中的委屈是如此的强烈,让她想忽视都难,明明知道西索是什么样的人,也做好了一拍两散的准备,根本不用如此这般,还是说她心底依旧抱着不切实的期待,所以才会觉得受伤害?面色不善的盯着西索,赛璐璐不是滋味的想着。“嗯哼~”西索似乎想要扬扬手,但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赛璐璐粉碎的很彻底。“没见小璐璐用过这能力啊,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能力啊。”西索嬉皮笑脸的问道。“有,不过杀伤性的,全是空间系能力的变异运用方式,比如说空间压缩,可以将一个人压缩到只剩一颗黄豆大小,比如说空间膨胀,可以让一个人的身体扩张后撑爆,还有一些,用说的不是很形象,不过放心吧,西索,下次你再挑衅的时候,就可以实际感受一下了。”赛璐璐也笑了,眯起眼睛,一脸温柔,貌似认真的答疑解惑,但内容,显然赌气的成分更多。西索的笑容僵了一秒,不自觉的包子了一下,但随即眼睛弯弯的,‘嗯哼哼’地笑的一脸勾人。“小璐璐火爆起来的样子也很可爱啊~,不过,你的提议我似乎无福消受了~”“呵呵,西索不想,那就不会,不过,想的话,我这边也随时可以奥~”状似温和的假客气完,赛璐璐感觉心中一口恶气也终于出了,挪到西索身边,她蹲了下来,双手覆在西索身上,发动了水沁。“来到这个世界后,觉得很压抑吗?失去力量,无法随心所欲,不得不遵循着别人的安排,对你,不,你们所有人来说,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吧。之前你都没什么大的反应,我一直以为你不在意,可是果然,那是不可能的吧。”没有看西索,赛璐璐盯着地上的影子,突然幽幽地开口,神色却是一派漠然。“力量,真是个好东西啊,大部分情况下,没有比它更有用的了,可是它太相对了,总是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即使真的站到了顶点,还是会有东西拦在你前方,像是无形的意志啊、规则啊之类的,或许很多人不屑一顾这些东西,可,事实上,不可能存在彻底无视规则的人,永远不妥协、不低头听着很了不起,但如果一个人真的无论何时都这么做,那是属于逃避现实,也是脑残的行为。”“世界不因你而存在,规则不因你而改变,所以,不要厌恶屈从,因为这世界本就建立在屈从之上,对于这种东西,战略上要重视它,战术上可以蔑视它,心,可以自由,可以高傲,但现实,也应该看清楚,无法突破的规则,挣扎的方式,就不该是不自量力的碰撞。”“嗯哼~小璐璐,真是多话啊~”尾音扭曲的上扬,西索笑的却是云淡风轻,表情意外的柔和、清醒。“恩,好像是呢,那我先走了~”赛璐璐收回手,仔细地看了看西索的脸色后,笑了,其实这个男人都明白,只是,明白归明白,不爽的时候,还是需要爆发一下。没有看走远的赛璐璐,西索依旧躺在地上,仰望着夜空,只是不经心地向后扬了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