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了千年的身影,终究是消失了。蝶儿的泪都流干了,只是傻愣愣地站着,看着空荡荡的过道,甚至,都没了表情。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留下来,一辈子留下了。在这座空城里,寻找熟悉的身影,哪怕,只是一瞬间,她也愿意用一辈子去换。而玄北月已经埋入了屋子,那幅画像,那单纯可爱的笑容,那么甜美,那么干净。熟悉感一阵一阵涌上心头,似乎曾经再哪里见过的。拼命地想,拼命地回忆,拼命地头都疼了,修长的双手紧紧地捧着脑袋,俊朗的眉头全部都纠结了起来。着了魔一样,一步一步朝画像而去。近了,看得更是清晰,这笑颜,如此的熟悉。记不得哪里看到,只记得是这十年来,不曾在蝶儿脸上出现的。“丫头。”不自觉脱口而出的瞬间,手也伸了出去。“不要!”蝶儿的声音骤然传来,声音放落,人已经掠到了玄北月身前,狠狠地打开了他的手。只是,终究还是迟了……玄北月似乎这才缓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指,心下顿惊!只知道是毒,不知道是什么毒。只触碰到了一点点,手指就这么黑了。“蝶儿,这是怎么回事?”玄北月蹙着眉头,淡淡开了口。蝶儿一言不发,拉着他的手,指腹从手心里轻轻抚过,一路往那修长的手指而来,停留在指腹那老茧上。那是常年用枪留下的痕迹。“怎么了?这是你的画像吧,很久没有看你这么笑过了,笑一个?”玄北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心渐渐沉重了起来,只是,还是勉强挤出了笑颜,打趣地说道。然而,蝶儿还是没说话,更别说是笑了,清秀的眉头缓缓笼起,指腹轻轻划过,落在玄北月那黑了的食指上。“丫头,怎么了嘛?”玄北月又开了口。“没什么,这里的东西不要随便碰。”蝶儿终于开了口,松了手,这才抬头朝那画像看去。“这画像的材质?带毒?”玄北月狐疑地问道。“不是什么毒,没事的。”蝶儿还是那淡淡语气,看着那画像,小脸安安静静的。玄北月这才放心,没再多问什么。而蝶儿在这画像前急这么站着,一站,竟是好几个小时。“蝶儿……别看了……”玄北月终于忍不住,轻轻揽着她的肩膀。蝶儿的身子莫名一颤,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玄北月。“北月哥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唤过这个名字了。“嗯,我在呢。”玄北月原本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蝶儿却是冷不防,抱着了他,紧紧地,越来越紧,仿佛害怕再失去一样。“怎么了啦?都到了这里,还不赶紧看看蝶院去吗?”玄北月笑着问道,却是不知觉往自己手指上看去。良久,蝶儿才放开他,吸了吸鼻子,重声道:“好!”说罢,认真了起来,环视起这空荡荡的大殿,不知道再寻找着什么。玄北月不敢打扰她,静静地跟着她打量着周遭,不经意间又朝那画像看了过去。此时,蝶儿也看了过来,淡淡开了口,道:“就在画像后面。”说着,从一旁一个抽屉里取来了一副手套,银白的金蝉真丝手套,可御百毒。玄北月看了那手套一眼,眸中一抹复杂掠过,很快,唇畔便泛起了一抹笑,无奈的笑。蝶儿戴好了手套,这才缓缓收起了那副千丝纸画像。果然,画像后面,洁白的墙壁上,是一只展翅的银蝴蝶,似乎是扣入墙壁里去的。蝶儿一脸认真,小心翼翼地转动了那银蝴蝶。轰隆隆的声音就这么传来了。玄北月骤然转头朝右侧看去,只见那一堵墙壁缓缓地向凹陷下去,而地上,一个暗室的门清晰可见。“就在那里。”蝶儿淡淡说道,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欣喜。“嗯,”玄北月却是大喜。终于找到了,这么久了,终于找到了。蝶儿小心翼翼靠近,亲自打开暗室的门,玄北月随即打开了强光手电。这是一条幽暗而深渊的密道,通往地下陵园。蝶儿也打开了手电,走在了前面。一步一步往下,仿佛是一步一步往千年之前走去。陪伴她的,只有身后的玄北月和咚咚咚踩踏木板的声音。一千年有多漫长呢?一步一步,走到了尽头,当眼前金灿灿扑面而来的时候,蝶儿才缓过神来,知道自己已在千年之后。压抑着复杂的心情,一一点燃了整个屋子的灯火。这才看得清楚!这是一个座深藏地下的别院,即便是一花一草都是黄金打造而成,完好无损地保留了当年的一切场景。这是大堂,正对着大门是主座,一旁又长塌,摆放着茶居,一杯茶都还没喝完呢!似乎有人正喝茶,突然离去,再也没有回来了一样。垂帘,桌椅,茶几,巨细都是金子打造雕刻而成!而大门敞开,玄北月一脸惊叹地将手电强光照了出去,只见门外是一个花园。蝶儿有些踉跄,急急快步而出,手电不停地扫,这果然是一个花园,似乎想起了什么来一样,急急往一旁小道走去。“蝶儿,去哪里!小心点!”玄北月连忙追上,跟着她到了后院来。见蝶儿在一一点燃墙壁上的火把,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在建造好的黄金陵墓上又建造了一栋石室保护,石室上面覆盖了沙土,深埋地下!当整个后院被点亮的时候,玄北月急这么怔住了。简直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这后院的美丽!金灿灿的黄金在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美轮美奂,草坪上,蝴蝶翩跹而舞,那蝴蝶,虽然皆是金丝编制而成,却比真实的五彩斑斓的蝴蝶还要每一千倍,一万倍!整个后院亮堂地几乎要流窜出金灿灿溢彩的流光了。美,除了美这个字,怕是再没有词汇可以形容。蝶儿的泪缓缓地流淌着,梨花带雨的小脸儿又带笑,既是哭,也是笑,都不知道她怎么了。一步一步才朝最前面那座金灿灿的衣冠冢走去。玄北月跟在她身后,满脸的惊叹,坐拥无数财富的他,还是惊了!突然觉得渺小,再大的成就,再多的财富,在这座坟墓前都会觉得渺小。蝶儿止步在衣冠冢前面,看着墓碑上的落款,那熟悉的字迹,熟悉的名字。就这么冷不防跌跪拉下去,颤着小手,指腹轻轻得抚过那一行字迹,“爱女穆婉蝶之墓”,“父穆子寒,母尧瑶立。”“爸爸,妈妈……”喃喃出声,声音很低很低,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爸爸,妈妈,蝶儿回来了,蝶儿看到了……”多么想嚎啕大哭,却还是扯出了笑颜来,淡淡道:“不哭,对吧,哪里有人会在自己坟前哭的嘛。不哭,嗯,蝶儿乖,不哭了。”自言自语,扶墓碑,却是挣扎了很久才站了起来。其实,早已一身无力,心都快停止跳动了。“阿泽,看到了吗?我们找到蝶院了,我们现在就在蝶院里,你看到了吗?”这话,在心里一直一直重复着。北泽,能听得到吗?他的眼睛,看到了这一切了,他知道吗?玄北月连忙上前搀扶住蝶儿,这个时候,他很清楚,他的言语是苍白无力的,只静静地,不想多打扰她。如果至今还有怀疑,还不敢相信,这个时候,便是彻底地确信了。这个特殊的丫头,并不属于他的世界,并不属于千年之后。先前那种恐惧感又一次涌上心头,总觉得自己无法陪她到最后。是不是突然有一天,她会走呢?会回到千年之前呢?这一切就只是一场梦而已呢?正愣住,蝶儿已经缓缓推开了墓门,径自走了进去。而就在墓室的入口处,一个石柱上,放着一本书卷,这是整个蝶院唯一一样不是黄金雕刻成的东西。这是月国史册!蝶儿急急大开一看,不过浏览了几页,就这么嚎啕大哭了起来。玄北月还是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明明这丫头就在身旁,而这一刻,他却觉得她离他有千里,有千年之远。他完全走不进她的世界。蝶儿哭着,抱着那史册大哭着。史册记载,她被追封为月国的郡主,同紫萱公主享有同样的特权,并得特许建造黄金陵墓,葬于月国西南,直面月国皇陵的位置。死因不详,死时不详,尸骨也不存,这不过是一座衣冠冢。一直而来的自我介绍,都是月国的郡主,百纳的小郡主。然而,只有她心下清楚,月国郡主,这个头衔一直就没有被册封过。爹爹这寒王爷的身份尴尬,她从小就懂!史书如此记载,是不是月国朝廷已经彻底对爹爹放松了戒备,爹爹是不是从此自由了呢?该是高兴的事情呢!为何就这么哭了,哭得如此伤心。小心翼翼取出了藏在史书里一副图。是现代的油画绘发,展开来一看,竟然是蝶院的原貌。峡谷深涧,幽深别院,野花飘香,蝶儿翩然而飞。娘亲那份信里,要她还原的,就是这幅图吧!吸了吸鼻子,都忘记了身旁还有玄北月,径自继续往前走,到了墓室的最里面。那是一个黄金的棺栙,蝶儿费尽地推开,见了里面的东西,又一次忍不住,转头,朝玄北月怀中扑去,终于是彻底地放声大哭了……原来,她也是爱哭鬼……给读者的话:嗯,还有两更,大谢今天投月票的童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