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晚霞似血，晕染了整个天际。天空云卷云舒，如翻滚的波涛浪海，在无垠苍穹中舒卷层层浪花。朱红色的瓦片泛着夕阳橘红色的光芒，轻风拂过，碧草奇花，层峦叠嶂，肃穆辉煌的宫殿显得有些孤寂而苍凉。雕梁画栋的精致殿宇中，微微敞开的窗户，在风中飘散着淡淡焚香的味道。书桌上坐着一个人，一身明黄龙袍，眉目如画，浑身散发着优雅高贵的气质。他手中拿着一本奏折，凤目略过上面的字迹。“吾皇登基三载，如今天下大定，臣请陛下择日选秀，充实六宫。”他将奏折丢到一边，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却瞥到旁边堆积如山的奏折。上面所记载的内容他都能倒背如流了，全都是让他选秀的。选秀？对于任何一个皇帝来说，这两个字极其普通。可对于萧霆轩来说，却是有些陌生的。他站起来，踱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无忧城早就在三年前归降大倾，他花了半年的时间终于让无忧城所有百姓真正臣服。如今天下太平，百姓丰衣足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当今圣上登基三载，后宫却无一任何后妃。长此以往，萧家的江山，岂不后继无人？皇上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萧霆轩凤目半阖，他登基那年，以为父母守孝为由，拒纳后妃。可如今，三年已过，他却是该大婚了。可是——他低下头，薄唇紧抿，脑海中闪过一张明丽脱俗的容颜，嘴角不及浮现柔和的笑意。她会答应嫁给他吗？放弃自由，一生困于宫墙之内，她会愿意吗？正想着，忽而有太监的禀报声。“陛下，宁怀王求见。”萧霆轩一怔，无忧城归属大倾后，他没有废去欧阳宸的王爵。那是先皇给予的恩赐，他没资格剥夺。他转过身来，“让他进来。”不一会儿，欧阳宸走了进来，见萧霆轩站在窗边，他也不行礼，目光淡淡扫过桌子上的奏折。“三年了，你还不打算娶她？”自三年前那场大战后，他和萧霆轩的关系不在那般冷淡敌对了，仿若回到多年前他们共同作战的那一段日子。萧霆轩慢慢踱步走了过来，看着他，忽而轻轻笑开。“我不娶她，你不是还有机会？”欧阳宸淡淡看了他一眼，很是一本正经的点头。“嗯，也对。”他嘴角微勾，一抹邪魅的笑意荡漾在眼底。“我这就准备聘礼，向忠义王求亲。”他作势就要离开，身后，萧霆轩微微一叹。“阿宸…”欧阳颤眼底忽而浮现一缕怒火，他陡然转过身来，一向淡漠的容颜上满是冰霜。“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她足足等了你三年，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对她的流言蜚语有多少？”萧霆轩眼眸一暗，他当然知道。这个世界的女子出嫁早，一般及笄后就嫁人了，凌汐涵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算是大龄女子了。母亲当年迟迟未嫁，乃是因为她身负残疾，且外界对之颇有鄙视言论。便是先皇赐婚，那时她也近二十一岁了。他和凌汐涵之间的三世姻缘早就流传天下，人人都以为他在孝期过后便会迎娶她入宫为后，享万千宠爱于一身。可他却迟迟未有所行动，着当然让有心人猜度。那些个大臣早就给他准备了一大堆的女人，巴不得他全部纳入后宫才好。见他沉默，欧阳宸突然就不气了。他敛眉沉目，声音低沉带着丝丝惆怅与感伤。“你还在等姨母醒来？”萧霆轩身形一僵，凤目有些迷茫，欧阳宸也沉默了。三年前，他们找到先皇和先后的时候，夕阳已经落山。他们见到了先帝，却见他满头白发如雪，眼神死寂灰暗，全无丝毫光彩。错过了最后的时机，神瑛皇后—不，现在应该是太后了。太后根本再无生还可能。敬亲王早在那是本开启之时就已经经历衰竭，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安亲王的反应是最为激动的，他当时就睁大了眸子，脸上一片绝望之色。连了空都默然悲觉口呼佛号，几乎所有人都绝望了。可元倾帝—不，太上皇却仿若溺水之人抓到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死寂的眼眸陡然恢复亮彩。在他执着的追问之下，安亲王眼神空洞的将了空之前说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太上皇一听，几乎是从了空手里将舍利子抢过来的。而后疾如风的奔进了洞中。一行人跟着走进去，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个冰洞，四周壁墙全都是用冰打造的。最里面还停放着一架冰床，那是前年玄冰打造，不但能保持死者尸身不坏，容颜不衰。练武者若是睡在上面更能增强功力，乃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而此时，太后就安安静静的睡在冰**。发丝如雪，容颜憔悴苍老，可那眉目间已然更够看出其风华绝代。终于如愿见到她了，可没有一个人能高兴得起来。除了太上皇。他打开了玄冰床，将舍利子给皇后服下。然后用内力帮她化解舍利子的力量。了空在一旁叹息，皇后早就寿命已尽，万不可能再重生。然，看到太上皇这般执着与疯狂，却没有人去打扰他。然而，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奇迹发生了。太后在服用下舍利子以后，然后再经太上皇内力疏通，原本苍老的容颜竟然淡去了皱纹，年轻如双十年华。就连那满头的血丝，也一点点恢复黑色。见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呆住了。就连了空也不无诧异，而后只得感叹上天被太上皇的痴情打动，是以才让舍利子在是二个时辰过后仍旧能够发挥它的能量。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在太后闭气的那一刻，太上皇用自己毕生的内力将她最后一口气存于了丹田之内，所以舍利子才能够及时发挥作用。说不清楚他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或许，只是相用这种方法来给自己余下的生命一种精神上的吧。可是太后虽然容貌恢复了，却并没有醒过来。了空仔细为她把了脉搏，终是叹了一口气。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太后早就精力衰竭。全身机能已经瘫痪，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醒过来。不过服下了舍利子，她有呼吸也有心跳了。只不过她能什么时候醒过来，谁也不能保证。也就是说，她现在就是个活死人，现代医学当中所说的植物人。或许某一天某一时某一刻，她就突然醒过来了。也或许，她永远都不会醒过来。那是一个漫长的等待，或许在这样等待的过程中，太后最后也终究承受不住而死亡。谁也不能保证。所有人再次黯然，太上皇却很淡定，他会一直守着她醒过来，无论多少年。天下人都知道这位帝王深情，他有这样的决定没有人会意外。同样的，身为太后的儿子，萧霆轩自然也希望奇迹能够发生。他心中怀着期望，母亲那样善良宽容的女子，不该受到上天如此不公平的对待。他们离开了心湖圣景，遵太上皇嘱咐，萧霆轩宣布帝后双双离世。他知道，他们这辈子过得太累，再也不想理会凡尘中的是非。与下半辈子，太上皇只想静静守着太后。如果她醒不过来，他就会一直守在她身边，每天帮她活动筋骨，以内力帮助她充饥。如果她醒过来，他就带着她隐世，下半辈子只安安静静的在一起。不羡鸳鸯不羡仙。一般父母离世，子女只需守孝一年。萧霆轩是天下共知的孝子，是以对于他执意守孝三年没有人会说什么，只会感念他恭厚仁孝，更得民心。如今三年已过，太后仍旧没有醒过来。萧霆轩闭了闭眸子，眉眼染上了苍凉之色。良久，欧阳宸才淡淡开口。“最近落天祥常常去忠义王府。”萧霆轩眼睫微颤，复又舒展了眉目。欧阳宸状似无意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道：“萧铭澜至今未娶。”萧霆轩睁开眼睛。“你不是也没娶妻？”欧阳宸转身往前走，声音淡淡。“所以，或许，我还有机会。”墨黑色的一角消失在门口，萧霆轩无奈的叹息一声，而后又蹙紧了眉头。他自是相信凌汐涵的，只是，想起落天祥和萧铭澜，他心中也不免有些烦躁。屋内焚烧的檀香似乎有些浓重，让他的心情更加压抑烦闷。他走过去，端起茶杯，将茶水倒入金珐琅九桃小薰炉中，浇灭了檀香。空气立刻清新了许多，可他的心，却越发愁闷。将茶杯重重放在小几上，他再次走到窗前。此刻，夜色已经拉开帷幕，天空中星子泛滥，月光柔和。他低头沉思着，忽而一只碧绿色的鸽子飞到窗前。他眼眸一动，将捆在鸽子脚上的卷纸打开。清晰的字迹映入眼前…春日的夜晚有着别样的宁静，带着花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中，令人心情格外舒畅。凌汐涵推开雕花长窗，看着被月色洒下斑驳清辉的海棠树，脑海里不自觉的就回想起五年前的一幕幕。一个婢女恭谨的走了进来，“郡主，三小姐来了。”凌汐涵一怔，凌汐晴已经在两年前就嫁给安岳均了。安岳均对她也很好，夫妻和睦，恩爱有加。“四妹。”凌汐晴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凌汐涵回头，就见凌汐晴由安岳均扶了进来。她穿着富贵，梳着妇人的发髻，绝美的容颜带着幸福的笑意，手抚摸在微微凸起的腹部，眼底一片温软。跨过门槛的时候，安岳均小心的扶着她，生怕她有一点损伤。“三姐，你怎么来了？”凌汐涵迎了上去，招呼婢女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