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寒风呼呼的刮着,外面鹅毛般的大雪化作冰刀,一刀刀戳进萧亦悦的心口上。她的心,蓦然疼痛流血。凌汐涵被萧霆轩折腾了一夜,早上就多睡了会儿。巳时已过,她才慢悠悠醒来。还没来得及用膳,萧亦悦就闯了进来。她柳眉微蹙,眼底隐有不悦。却见女儿脸上罩着面纱,唯一露出那双明媚灿亮的眸子却浮上浓浓痛色。她心口一紧,便想到了昨夜让素雪给萧亦悦喝下的安神汤。她深吸一口气,挥退了伺候在侧的婢女。萧霆轩坐在她身边,沉默着没有说话。“这么早跑来,还没用膳吧。”凌汐涵的语气越是很平静,萧亦悦心中就越发愤怒。她上前一步,一把扯开自己的面纱。“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明亮的珠光照见她的容颜,那些原本玉脂凝颜的肌肤却多了斑斑点点的痕迹,生生破坏了那张倾城容颜。萧霆轩手指下意识的一紧,默然不语。凌汐涵眼眸闪了一下,仍旧波澜不惊。“先用膳吧。”她并没有否认她在萧亦悦的食物里下药。萧亦悦悲愤交加,冲口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你是不是非要毁了我你才开心?”她声声质问,撕心裂肺的疼痛割裂着她的骨血和灵魂。她满目伤痛,甚至带上了绝望的看着凌汐涵。凌汐涵只觉得呼吸一滞,竟是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她面色仍旧平静,可细看,便会察觉她脸上浮现了一丝苍白和疼痛。萧霆轩也是浑身一震,语气也变得低沉。“悦儿!”萧亦悦却豁然抬头,目光直视着他。“父皇,你也知道,对吗?”萧霆轩哑然,终是不忍见女儿疼痛的目光,遂放柔了声音。“你娘是为你好。”“为我好?”萧亦悦嗤之以鼻,“为我好会将我禁足?为我好会拆散我和苏贺?为我好为毁了我的容貌?”凌汐涵暗下眸子,看着窗外,声音仿若自天外飘来。“他若真心对你,又岂会在乎你的美丑?”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如一缕青烟,风一吹,便飘散于无形。然而萧亦悦却敏锐的听见了,她浑身一震。脑海里回荡着昨夜苏贺的那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皇后娘娘…她用心良苦啊,我怎能辜负?”她眼里升起一抹迷茫,眼底却有复杂闪过。或许,她有些明白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凌汐涵却突然回眸,目光清冷如斯。“三日后就是你的及笄之日,我说过会为你举办宴会,招选驸马。”萧亦悦刚缓和了一些怒气又腾腾的升起来,凌汐涵却又淡淡道:“皇宫守卫重重,你以为,苏贺凭什么鞥在我眼皮子底下闯进你的宫殿?凭他的武功,还做不到不惊动任何人。”萧亦悦蓦然一惊,双拳紧握。母后知道,她竟然知道。那她为什么…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猜想,凌汐涵嘴角一勾,笑得清淡而清冷。端起白玉瓷碗,喝了一口萧霆轩为她盛的红枣粥,才慢条斯理道。“我不反对他应招驸马。只要他有这个资格,只要他能够在众多少年才子当中胜出,我便亲自给你们赐婚。”萧亦悦目光睁大,心中狂妄的喜悦还未消散,便又听得凌汐涵淡漠道:“但如果他不能胜出,以后你便不能再和他见面。”萧亦悦恨恨的瞪着她,凌汐涵面色依旧。“你若不愿,自今日起,便呆在自己宫殿里吧。等我和你父皇挑选出合适的人,就为你准备大婚。”“不可以。”萧亦悦脱口而出,目光坚决而倔强。“好,我答应你。”她抬起下巴,骄傲的看着凌汐涵。“他一定会赢的,我相信他。”凌汐涵低下头,眼底略过一丝浅笑。“但愿。”萧亦悦哼了一声,扭头转身,走到门口又倒回来。“把解药给我。”凌汐涵头也未抬,“宴会过后,我自会给你。”萧亦悦怒目而视,凌汐涵却又抬起头来。“难道你就不想试一试,毁了容的你,他是否还会喜欢?”萧亦悦目光微动,却仍旧坚决道:“他会,我相信他。”凌汐涵笑得更加炫目,“既然如此,那你还担心什么?”萧亦悦沉默,而后咬牙。“好,从今天开始,我就好好呆在自己宫殿了,绝不出门半步。”她赌气的转身,迎面却撞上急急而来的易秋。易秋一愣,似乎没想到萧亦悦还没有走。凌汐涵看了她一眼,“有事?”易秋目光在萧亦悦身上瞄了瞄,欲言又止。凌汐涵皱眉,“说。”易秋慌忙低下头,“右相今日去拜访了左相,将…将娘娘赏赐的十个美人全都送给了落大人。”萧亦悦立刻转身,愤然瞪着凌汐涵。“母后,你——”凌汐涵却是沉着脸瞪着身边悠闲的萧霆轩,怪不得他昨夜一直缠着她到天明,怪不得他今早不上朝,敢情他早就算计好了吧。萧霆轩仿若没看见凌汐涵咬牙切齿的眼神,仍旧笑得自若而悠闲。还认真的给她夹了一个水晶饺子。凑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你昨夜累及了,该好好补一补。待会儿我让御膳房的人给你炖一些滋补的汤来。”凌汐涵满腔的怒气转瞬便化作满心的羞恼,她瞪了萧霆轩一眼,才抬眸对上萧亦悦愤然的眼眸,淡淡道:“从这一点上来讲,你的眼光的确不错。”萧亦悦一愣,而后好似明白了什么,心中仍旧有些郁结。凌汐涵吃了一个饺子,“饿了就坐下吃点东西吧。”“我才不吃你的东西。”萧亦悦凤眼一瞪,决然的转身,这一回,再也没有回头。凌汐涵放下汤匙,怔怔的出神。见易秋还站在一边,表情有些为难。便道:“还有事儿?”易秋不敢隐瞒,遂恭谨道:“落大人已经将那十个美人送回来了,并说,多谢娘娘美意,以后这种事情,就不劳娘娘操心了。”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想起落天祥那张清冷的容颜,以及那淡漠且带着冰冷的语气,她就止不住的心颤。凌汐涵一怔,萧霆轩示意易秋下去。然后才回过头来握着凌汐涵的手。“别想了,她会明白的。”凌汐涵垂眸,嘴角浮现一抹苦涩。“但愿吧。”她靠近萧霆轩怀里,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三天后,长公主及笄之礼。自十几年前皇后诞下最后的小皇子与小公主后,平静了多年的皇宫再一次举办起了盛大的宴会。这一次长公主的寿宴不同于以往。皇后早就下旨,长公主今天及笄,会在今日为长公主挑选驸马。长公主驸马!这一昭示公布出来,可想而知,得砸得多少人晕头转向?皇上与先皇一样专一痴情,后宫都只有一个女人。多少年了,后宫空虚。那些想依靠裙带关系将女儿送进宫然后谋取荣华富贵的的大臣盘算计划了多年都没有成功。眼看着太子已经十五岁了,按照自古风俗,贵族的公子哥儿一般到十三四岁就会安排通房丫鬟。可这一位太子似乎也承袭了属于萧家男人的淡漠和疏离。非但不近女色,沈氏是对女人敬而远之。这让那些扯着脑袋动歪心思的大臣再一次吃了闭门羹。想着,怎样才能抱紧皇家这颗大树?终于,他们等待了这么多年的机会来了。长公主要选驸马了,这对于他们攀慕荣华来说,是绝大的好机会。他们怎能不兴奋?是以,那些名门公子哥儿们,一个个今日整冠束发,努力表现出谦谦君子的摸样。金銮殿,朱碧光滑,明灯璀璨,花香四溢,衣衫鬓影,觥筹交错。凌汐涵和萧霆轩一身坐庄高贵端坐在上方,萧亦悦今日是主角,便坐在凌汐涵旁边。她今日素青宫服一身,外套一件水蓝底十锦月季花锦缎通袄袍。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紫水晶缺月木兰簪,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身着淡紫色对襟连衣裙,绣着连珠团花锦纹,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衬着月白微粉色睡莲短腰襦,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脸上戴了面纱,遮住了那张倾城容颜,只露出一双清冷如华的眼睛。在她旁边的坐着两个少女,年龄比她小了一点,均是倾国倾城之姿,便是三公主永安和小公主昭阳。萧霆轩身边同样坐着两个少年,正是太子和小皇子。继承了萧霆轩与凌汐涵的绝顶姿容,两个儿子同样风华绝代,魅惑天成。一家人往那儿一坐,便如同日月光华,美得如同一幅画,让人禁不住屏住了呼吸。下方,坐着朝臣百官以及前来参选驸马的各地少年才子。他们的目光纷纷略过几位公主,心中想着,即便不能成为长公主的驸马,若有幸被其他两位公主看上,也可光耀门楣的一件喜事。就算撇去公主身份不说,这几位公主均是倾国倾城之姿,世上能有几个男子逃得过美色的**?萧亦悦冷眼看着那些所谓的才子一个个用贪婪的眼神看着她,她心中一阵恶心厌烦。感受到自人群中传来一道灼热温和的视线,她心中一动,抬眸看过去,正好对上苏贺深邃布满柔情的眼神。她痴痴的凝望着,心中已被浓浓的思念撕扯着。痛,却又甜蜜着。凌汐涵瞥了她一眼,白玉杯放置唇边,宽大衣袖做掩盖,对萧亦悦低声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注意形象。”萧亦悦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却见凌汐涵看着她,神色有些恍惚。“悦儿,我突然发现。你是否…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生日了?”殿内灯火通明,馥郁香甜的酒香和花香迷醉了她的眼。她恍然间想起,每次萧亦悦生日那几天,便是乐乐发病的日子。这几年乐乐的病渐渐好转,她有心补偿这个女儿。却不想,多年无意的冷落已经让女儿对她失望透顶。什么时候,女儿开始对她露出失望疏离的目光?什么时候,女儿看着她的眼神不再有依赖,而是漠然跟无谓?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和苏贺的发展,渐渐脱离的她的掌控。她握着白玉酒杯的手蓦然一紧,眼底露出隐忍的疼痛来。萧亦悦一愣,随即别开了脸,努力不让胸中那股酸涩之气涨到眼眶中来。她面纱下的嘴角却微微上扬,眼底略过温柔和幸福。“你错了。我的生日,并非一定要有母后您参加。”凌汐涵胸口一滞,只觉胸腔的酒意忽而化作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割裂着她的喉咙,痛得她说不出话来。萧亦悦目光望向下方的苏贺身上,眼底浮现温柔的色泽。“他能给我的爱和温暖,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凌汐涵慢慢的,颤抖的放下酒杯,声音有些嘶哑的疼痛。“你…就这般恨我?”萧亦悦抬头,忽而一笑。“你是我的母后。”凌汐涵忽而捂住心口,宽大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遮挡下,除了萧霆轩,没人看得清她这一刻低头埋在阴影下的面容有多痛苦。他心中一紧,抓紧了凌汐涵的手,眼里满是担心与疼惜。凌汐涵冰凉的手指一颤,微微抬头,对上他数十年如一日的温柔眼眸。这一刻,她心中坚持的那道城墙轰然倒塌。她好像明白了女儿的执着,明白了她的恨,明白了她的怨。谁不曾年轻过?谁不曾少年轻狂,为爱追逐沉沦?二十年前的她,不也如此吗?既是如此,为何要这般刁难呢?她看着下方,那一双双透着算计贪婪的眸子,就仿若萧亦悦是一块可口的美食,他们随时就会如饿狼般扑过来将女儿拆吃入腹。不,她心里猛得一颤。抬眸再次看向人群中一直痴望着萧亦悦的苏贺。苏贺,那个家境不算清贵的天才少年,十三岁便一举夺魁,凭着自己的才学和毅力在这杂乱的朝堂上立足了脚跟。短短九年,在没有任何背景帮助且多方朝臣打压之下连连高升至右相。不得不说,这个人的谋略智慧却是非比寻常。同样,他的心机之深,也绝非一般人可以比拟。女儿不过十五岁,与这个幼年丧父经历斑斑磨难的苏贺在一起,会算计得过他吗?皇家宴会,不外乎就是互相谄媚吹捧,杯盏相碰,虚以委蛇,肮脏交易等等。隐在这盛世繁华当中,多少见不得肮脏的嘴脸都会在这样的宴会上展现得淋漓尽致。萧亦悦一向是不喜这样的场景,凌汐涵也不喜欢。便宣布长公主的生日宴在晚上举行,白天便招选驸马。皇家为公主选驸马,可想而知,自然是极其慎重。能配得上公主的,除却身份,相貌和才情以及品性那都得是上上层。好在凌汐涵和萧霆轩均是开明的人,对身份贫贱也不是看中。再说,只要有真才实学,还怕没有鲤跃龙门那一天吗?所以,第一局,便着重挑选这些世家子弟的人品才学。参选驸马的,都是一群年轻才子,大多都只有十七八岁。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岁。因此当苏贺一站出来,场中顿时寂静了三秒钟,人人脸色各异。当然,除却有少数知情人士,却目无秋波,淡定自若。苏贺的才学相貌,在众多少年当中,算是拔尖的。他身上有一种历尽世间悲欢离合苦痛磨折后的沉稳成熟魅力,是那些名门贵公子哥所不及的。因此,很多之前还自信满满的才子,便有些胆怯了起来。如同两军对战,如果在气势上输了一筹,那么接下来的对峙,结局可以预料。萧亦悦眼眸扫过站在大殿中央数十个男子,看见那些以为贪慕荣华此刻却畏惧与苏贺的威慑力而胆怯的男子,目光露出轻蔑和嘲讽。她不由得对凌汐涵撇去挑衅的一眼。看吧,这就是你选出来的才学兼备的名门贵族男子。也不过如此。凌汐涵对于萧亦悦的挑衅视而不见,凛然威严的目光看向下方的众人。“今日是长公主及笄的日子,本宫和皇上商议过了,公主已经到了成婚之龄。你们全都是家世品学兼备的才子。接下来,本宫会出几道题,层层筛选下来,最后的一个人,只要他的回答能令本宫和皇上以及公主满意,便是公主驸马。”一言既出,底下众人又沸腾了,看向萧亦悦的目光更加灼亮。凌汐涵刚准备说开始,萧亦悦却突然站起来。“等一等,我有话要说。”凌汐涵看了她一眼,不语。萧亦悦目光淡淡扫过大殿,眼眸清冷,面纱下的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你们今日来到这里,全都是因爱慕本宫?”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青涩的稚嫩,也带着几分清脆的傲气以及天生的威严,令所有人都齐齐一怔。半晌,苏贺第一个开口了。“是。”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半点涟漪。那双时刻温和的眸子也不带半分情绪,只是在望向萧亦悦的时候,却多了几分柔情。萧亦悦与他对视,目光自然而然的露出会意的笑。满殿寂静之中,又有一少年上前一步。“当然。”凌汐涵置于唇边的美酒一顿,眼眸淡淡瞥了一眼那少年。他身着银色长袍,玉冠束发,眉目清秀而俊逸,像是三月湖边的杨柳,点下醉人流丽的芬芳。明亮的眼,含着碎玉的光华,灼灼生辉。他脸部线条柔和,却于那眉目间透露出几分属于成年人的稳重内敛。她手指微微一动,清冽的酒水伴随着嘴角的笑意入口。这个少年她认得,礼部尚书,岳中祥和伍惜雪的嫡长子,岳子恒。她嘴角噙起一起玩味儿,若是比起容貌,岳子恒绝不比苏贺差。比家世,嗯,若脱离家族,岳子恒的确要逊色苏贺。但是他还年轻,才十八岁,有发展的空间。其实最让她满意的,是岳子恒看着萧亦悦的眼神,没有半点贪婪和算计,满满的都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才会露出的温柔和爱慕。她摇了摇酒杯,晃荡的水波映着满屋的琉璃灿华,碎裂的灯光下,她斜眼看向萧亦悦。见她神情也有些微的错愕,而后就皱眉,眼神有些复杂的别过了脸。凌汐涵立即明白,女儿定然是知晓岳子恒对她的爱慕的。她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再看苏贺。他仍旧八风不动,面色镇定如湖。这一刻,她倒是真的有些佩服苏贺。有了苏贺和岳子恒当前锋,后面那些人也都个个站出来,应了一声。萧亦悦眼神冷淡,“是吗?”她往前一步,走下一步阶梯。“本宫自幼长在深宫,皇家富贵集于一身。”她又往下走了一步,神色平淡,眉目间却透露出几分萧索的感叹,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惆怅无奈和叹息。“可本宫最羡慕的,却是民间那些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生老病死,都一如既往相亲相爱的普通夫妻。”凌汐涵握住酒杯的手一顿,抬眼看着萧亦悦。萧霆轩此刻也抬眼看向萧亦悦,目光酝酿出一丝笑意和赞赏。萧亦悦说到这儿,却是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凌汐涵和萧霆轩,眼底露出一抹羡慕。“世人都道天家无情,可本宫的祖父,本宫的父皇,都是痴情专一之人。皇祖父为皇祖母废除六宫,独宠一后。父皇至今未有任何嫔妃,同母后恩爱如昔。人世间的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凌汐涵低垂着头,默然。底下那些大臣也沉默了,而站在场中的那些少年,脸色各有所思。唯有苏贺和岳子恒,看向萧亦悦的眼神仍旧温柔如初。萧亦悦蓦然一笑,“你们都想娶本宫对吗?”大殿寂静无声,她本来不高的声音却在这时候显得无比突兀。“那么如果——”她目光缓缓略过众人,转身往回走,而后一挥袖,声音低沉而坚定。“如果本宫说,本宫的夫君,日后不能纳妾,不能抬通房,一心一意只能爱本宫一人。你们,做得到吗?”一言落下,整个大殿安静得落针可闻。那些站在场中央的少年,一个个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萧亦悦。他们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里,男尊女卑,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必须三从四德。男子可以风流无度,女子必须从一而终。当然,太上皇和当今圣上在他们眼里也是成了怪物。身为一国之君,自有世人评论做屏障,一辈子却独守着一个女人,岂非愚蠢?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显。那些无论是为萧亦悦美色,抑或者是为日后的荣华富贵的少年,那些自幼长在温室之中被父母精心呵护这没有面对过世态炎凉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年,只凭着满腔热血,以为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娶回家以后,照样成为男人的附属品。日后纳妾什么的,也都成了顺理成章。所以,犹豫也只有那么一瞬间,很多人便齐齐坚定的答应了。至于苏贺和岳子恒,自然在萧亦悦话音落下后就毫不犹豫,异口同声的应下。凌汐涵对岳子恒是越来越满意,想着,许多年前,她貌似还欠伍惜雪一个人情。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她的儿子居然喜欢自己的女儿?她不得不感叹,世事变化无常。她往后靠了靠,饶有兴味儿的看着。萧亦悦冷眼看着那些虚伪的嘴脸,回过头来对着凌汐涵道:“母后,儿臣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唔。”凌汐涵点头,“当然。”她喝了一口酒,“本宫的女儿,自然是不能与人共事一夫的。”萧亦悦面纱下的嘴角翘起,“那么,母后,第一题,可否让儿臣出?”凌汐涵扬眉,“自然可以。”萧亦悦回过头来,声音清越。“第一题,你们每人以本宫的容貌做一首诗。”凌汐涵柳眉一动,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底下的少年却是跃跃欲试,早就听闻长公主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她虽然蒙着面纱,但是那双美丽清冷的凤眸,却足以显露她一身艳丽风华。萧亦悦手指放到耳边,看着底下那些人灼热的眼神,她垂眸,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忽而手一松,面纱飞扬如梦,轻轻如羽毛般落地。露出那张斑痕交错的脸。大殿瞬间再次陷入了死寂,人人睁大眼睛,惊愕、不可置信、失望、幸灾乐祸…即便是萧裔霖几兄妹,也不可遏制的露出震惊之色,却始终按捺住自己没有惊呼出声。苏贺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猛然睁大眼睛,身侧的双拳紧握着,眼里流露出满满的震惊和心疼。萧亦悦掀开面纱后就下意识的看向苏贺,见他目光没有任何嫌弃之色,心中也松了口气。而凌汐涵的目光,却是看着岳子恒。那个少年,看向萧亦悦的眼神虽然也有震惊,却没有半点失望和厌恶,更多的是柔情和怜惜。她不由得靠向萧霆轩,低低道:“这个少年,还不错。”发现萧霆轩没有丝毫反应,她讶异抬眸,却见萧霆轩盯着女儿的背影,神色有些怔忪。“怎么了?”萧霆轩回过神来,眼神悠远带着几分哀伤。“我想起,父亲曾说过,他第一次见到母亲的场景。”凌汐涵突然不说话了,萧霆轩又低低的道:“那个时候,母亲也毁了容。”凌汐涵抿着唇,突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萧霆轩摇摇头,“相反,你做得很对。”他握着凌汐涵的手,目光柔和坚定。“悦儿是咱们的女儿,她的终生幸福,自是不可有半点马虎。若她的夫君只因她的容貌身份这些外在的东西而爱慕她,那么等到她红颜色衰的那一天,等待她的,只有无尽的凄凉和寂寞。”凌汐涵眼底氤氲起水雾,笑了笑。“我就知道,全世界,只有你最懂我。”底下,落天祥一直静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些恍惚的看着上方那个已经许多年未曾照面的女子。他看着她对另一个男子露出温柔的笑,看着那个男人怜爱而情深的看着她。他忽而觉得心里升起一股悲凉的窒闷感,猛地喝下一口酒。想起年迈的父亲和母亲,想起母亲多少次含泪让他娶妻…香醇的酒划入喉咙,在他唇边划过一缕苦涩。或许,该结束了。这样的日子,该结束了。既然已经注定得不到了,又何必如此执著,反倒让她心里负担。罢了,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应该放手了。------题外话------今晚暂时先写这么多了,先给亲们道歉,还差两千字明天补齐并结束番外第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