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东方潇然带上代画,前去凤栖宫求见沐晗。经过昨天的那一“举手之劳”,她相信沐晗不会将她拒之门外。果然,沐晗直接命宫女将她们主仆二人迎进去,而且备好了茶点。沐晗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只留了一个贴身宫女伺候,看着那个娴静温和的宫女,东方潇然大概猜测到这是沐晗自己带进宫的婢女。沐晗轻轻地扬起嘴角,眉目柔和道,“不知东方公子今日来访,有何事?”东方潇然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便直直道,“在下和太上皇做了一项交易。”沐晗的眼中微起波澜,等待着东方潇然继续说下去。“太上皇说只要在下能让兰皇和皇后娘娘夫妻和睦,便将海金砂送给在下。”沐晗闻言一笑,“父皇怎么想起这个来。让我与他和好……那是断然不可能的。除非,我不再是这凤栖宫的主人,他也不再是兰苍国的天子。”“凡事都没个绝对。只要有心,都有可能。只是不知皇后娘娘有没有这个心了。依在下看来,皇后娘娘与兰皇的情谊还是在的。”“这五年来,除了公开的宫宴,我从未见过他。这皇宫说大不大,若不是他有意避开,又怎会从未相遇过?且不论他对梅若兰的宠爱,便是他每年不断地册封的那些妃子就数不胜数了。公子说说,我与他之间,哪还来的情谊在?梅若兰其实所说的不错,若不是父皇的那一道圣旨,这凤栖宫早就易主了。”东方潇然却还是淡定如初,“现在怎样都无所谓。只有皇后娘娘肯让在下相助,在下便有十足的把握。”“公子说‘十足’的把握?公子打算如何做?”沐晗多少还是有些动心的。“只要皇后娘娘允许在下住在凤栖宫。”沐晗眼眸一惊,“公子是男儿身,今日来拜见我已是不妥,怎么可能还入住凤栖宫?公子玩笑了吧。”东方潇然一笑,“若在下不是男儿身呢。”说罢,便让代画将她的发冠取下,尤其了那个人造的男子喉结,只差没有当场接下那最里面的裹胸布。沐晗当场目瞪口呆,原本第一眼看到东方潇然便觉得她美如女子,却见她一身男装,身形也很似男子,便没有怀疑过她的真实性别,却没想到她真是一名女子。东方潇然不在用口技,而是恢复原本清悦的女音道,“今日为了助娘娘,我才将最大的秘密相告,还望娘娘替我保守秘密才是。”沐晗慢慢恢复平静,难掩钦佩道,“所以,名传天下的年轻有为的东方家主其实是一名女子?”东方潇然浅浅一笑,“这也并非我本意,不过是长辈们的托付罢了。若可以选择,我更想同一般女子那般,择一男子,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曾有过这般纯真的心愿啊,只是……这心愿恐怕只待下一世了。你看,这一生那么漫长,可属于我的,却已经结束了。”沐晗苦笑道。是啊,如果这辈子她就在这深宫里孤独老去,那么她的生命将毫无意义。她的夫君,这兰苍国的天子,是她需要依靠一世的人啊。可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一双可以依靠的肩膀。东方潇然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很悠远,也明白在她的心中有着怎样的苦楚。她有恨过越笑陌吗?这样内心柔弱似水的女子却要强装出坚硬如冰的外表,为的不就是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她的恨吗?或许,她不是真正的恨,她只是要像一只高傲的孔雀一般在他的世界里别样地存在着。也就在此刻,东方潇然在心里暗暗地决定,即便没有海金砂,她也会帮她。“我没见过这后宫里所有的妃子,但见过梅妃之后我大概也看得出来,梅妃,或许说这后宫的任何一个妃子,不过都是你的影子罢了。那些天天盼着兰皇恩露的妃子也许无时无刻不怨恨着你这个名存实亡的皇后。但是你有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为何你会一直在凤栖宫里相安无事?你的儿子为何可以安然成长?还有,为何后宫佳丽三千,兰皇却只有一个子嗣?皇后娘娘,你的心里不是未曾明白,而是你从不敢相信那个高坐明堂的至尊天子,那个对你避而不见的夫君,其实一直都是爱着你的。”东方潇然将自己的所感说了出来。沐晗听完之后却是脸色煞白,清泪盈眶,“可是……我不曾明白,自大婚洞房花烛之后,为何他不在踏入凤栖宫一步……我们…。明明之前不是那样的……”沐晗再也忍不住掩面而泣。“如果娘娘相信我,请告诉我,你们的曾经。”东方潇然镇定地说道。 南宫辙独自踏入御书房之时看着越笑陌一身黄色龙袍衬得他英俊挺拔,他正静静地站在窗边,清冷无欲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在黑焰国见过那个女人了。告诉我,她到底有何能耐,让我父皇记挂了一生?”南宫辙未曾想过,他今夜召他来相聚,是为了问越碧凡的事情。南宫辙因越笑陌已知道他的身份,便没有顾虑地自己坐在了长塌的一侧,品起茶来,“不过一个字罢了。”他的回答让越笑陌回过身来,目光直直地等待南宫辙给他答案。“爱。”南宫辙轻声道。越笑陌冷笑“爱?哥哥爱上了妹妹,这样的不耻之举能够冠上‘爱’之名?”“爱本就是无所谓身份,无所谓贫富,无所谓年龄。”“他根本就不配说‘爱’,若他爱那个女人,不会害苦了我的母妃一生,还…。”越笑陌难以启齿道。“我想,是你对他的误会太深了。当年你母妃的死,不是他的错,是你母妃自愿赴死的。”南宫辙淡淡解释道。越笑陌母妃是越止旋的贴身婢女,名叫璃儿。她本就自小爱慕自己的主子,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越止旋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妹妹。这个发现是她在越止旋登上皇位之时才发现的。越止旋后宫一直空悬,不曾纳入一名女子,文武百官不断地上奏,他也置之不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啊,他对男女之事是如此地淡薄,每天只在御书房里带着,其余的时候只会去越碧凡以前住过的宫殿坐坐,一坐便是一夜。她还记得那一夜,她看到越止旋一人在越碧凡住过的宫殿里独自喝着闷酒,不知是心有不甘还是鬼使神差般地,她走上去递上了一壶下了迷幻药的美酒,那是的越止旋已经喝得半醉,没有注意到酒中有药,便喝了下去。那一夜,不属于她和他。她知道,他把她当做了那个女子。那一夜,也是唯一的一次。第二天,他封了她做了这后宫唯一的妃子。但是她拥有的不过是一座冷冰冰的宫殿罢了。直到她三个月之后被太医诊断出龙脉,越止旋才第一次踏入她的寝宫。他只轻轻地一句,“把他生下来,若是男孩,他将是我兰苍国未来的天子。”那样的目光,没有一丝的宠爱和柔情。她知道,自己对于他,只是他孩子的母亲。带她生下皇子之后,他也时常来她的寝宫坐坐,但只是和她简简单单地聊聊越笑陌的情况,然后风雨无阻地离开。但是此刻的她,却没有了一丝贪欲。这样的一生,已经足够。她患了不治之症,他为了越笑陌一定会救她,但是,她却知道自己即便活下去,也活不了多久,如此挣扎,还不如早走得自由。她对他说,“这一生终究是累了你。你本可以干干净净地走完这一生,却为了我……皇上,对不起,原谅臣妾的一时糊涂。”他说,“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笑陌他还在等你康复。”她却笑道,“臣妾知道自己的身子,求皇上让太医放弃医治吧。臣妾真的累了,求皇上成全臣妾这最后一个心愿吧,这样,臣妾就死而无憾了。”越止旋看了看她,握了握她的手,这是第一次,也是这辈子第一次这样如亲人般握住了她的手。越止旋走了出去,对跪着一地的太医轻声道,“放弃医治吧。”不想,这句话被躲在门外的越笑陌听到了。而她也在越止旋离开房间之后自尽了。听完南宫辙解释后的越笑陌呆滞住。“是他,当年顾虑到了她的死对你的伤害和她死后的名声,才对太医说了那句话,却没有想到被躲在门外的你听了去。我想,你母妃这一生却是心甘情愿的,你父皇的所做也是对她最大的宽恕了。”越笑陌也在心里暗自想着,如果,他身边出现这样一个女子,他最大的宽恕也不过是将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再将她遣出宫去。而他怨恨了二十年的父皇,却将母妃留在了身边二十年,还给了她后宫至尊的地位。南宫辙又安慰他道,“你之所以不曾知道这些,也一定是他为了保留你母妃在你心目中最母爱的一面。所以,我不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去责备这样的一位父亲。”“也许在母妃的事情上我错怪了他,可是他对阿晗……他竟夺走了阿晗!”南宫辙自然不懂得其中原委,笑道,“这当中必有误会。我想,你的所见一定是欺骗了你的心。如果你不介意,不妨说说看。”越笑陌看着他,想到此事也并不会触及国家利益,以南宫辙的性子来看,也不会将事情随意传说出去,便决定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他,“那时候,他已经将皇位传给了我。大臣们便开始为我挑选皇后人选。我便满心欢喜地去求他下一道圣旨,指婚给我和阿晗,以便堵住那些一个劲儿把自己的女儿送人后宫的大臣之口。可当我到了他的念碧园时,我却见到他笑着抱着我的阿晗。我从未见过他这般真心地笑过,那样的笑好似得到了一件举世珍宝。可阿晗竟由着他这般抱着……我恨他们,是他们背叛了我。所以我回到御书房下了此生的第一道圣旨,我立了阿晗为皇后,我让他们此生都不能在一起!”“爱极生恨,你有多爱她,便有多恨他。这后宫哪一个女子不是多余的替代品?你与她自小一处,却不了解她的性子么?那些女子不是刺激她主动来邀你的恩宠,而是将她推得更远罢了。”兰皇无力地坐在了长塌上,最后只能喃喃道,“难道当真是我做错了么。”南宫辙起身,向外走去,最后淡淡道,“你还很幸运,至少,她还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