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府后花园外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竹林,翠绿掩映之下有一处木房,均是由一掌多宽的木板条条钉起,四四方方的格子窗被一根细长的木条支起,清新的空气顺窗口涌进来,吹起了桌案上用镇纸压着的宣纸一角。左手抚起右袖,欧阳文殊放下轻盈的毛笔,看着宣纸上跃然的一幅骏马奔腾图,矫健的身姿,卓然于草原之上,凛冽而昂扬的气势,自由奔跑在茫茫青草薄烟里,迎着火红的太阳升起的方向,一直奔跑……一串低浅的轻笑溢出唇边,欧阳文殊恍若此刻才大梦初醒一般从作画的梦幻中回神,看着笔下的骏马,自嘲的一笑。他,竟然画了这样的一幅图……书案上下人送来的茶水早已凉透,奔腾的骏马呵……当年幼龄随父亲跑过一次北方,第一次亲眼看见草原上恣意奔腾的骏马时,心中如雷涌动,震惊不已;彷佛,那种自由、那种无所顾及的豪放才是令他向往的生活。镇纸旁有一封考究精致的请帖,是那日雀华楼比擂,宝家山庄的当家四爷亲手放到他的手中,一张倾国魅世的容颜,一双晶亮清澈的眼睛,哪怕那目光因为酒意而显得微微摇晃,却丝毫不减浓烈的欣喜。那一天,两人连下三盘,直下到昏;多久没有这样尽兴过,彷佛一瞬间回到多年以前,那个好看的胜过女子的男人睁着一双闪亮的眼睛对他说,一定要来我们山庄做客,一定!做客,只是个客而已;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对方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心里仍然揪痛了一下。尽管有自知之明并不奢望,但却希望……呵呵,或许,真的是他想要奢望了。那双黑暗中灵动的双眼和小心滑稽的动作,那个闪过他身边,身上隐隐飘来一股甜糕香的女子,不管流言蜚语,只为满足自己的好奇,那种洒脱的真情,无来由的让他生出一丝羡慕。所以……他最近才会常常想起。请帖安静的放在那里,他本是为了对弈的乐趣而去,而如今,还要继续在众人的嘲笑声中踏进宝家山庄的大门么?他望着请帖微微出神,许久,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他微笑着拿下书架上的一本古籍,将请帖夹了进去,重新摆回了书架,他为了棋而去,欣然而回,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