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挨了五日总算等到要等的人,顾妍然死得虽然凄凉,临走时却是极其安心的,她用生命保护和疼爱的女儿,终于有了着落,她终于走完了这悲哀的一生。真真今年十岁,她从出生就和娘在一起,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她也从来没有问过娘亲她的爹是谁,在哪儿,为什么不来看她们。因为她常常都能看到娘亲坐在绣架前发呆,神情悲苦哀伤,时常半夜还会哭着醒来,她感觉得到母亲心里的苦和痛。所以母亲不愿意讲的事情,她就不问,只想着讨母亲高兴就好。她五岁的时候就跟着母亲学刺绣,母亲的手艺是十里八乡最好的,所以无论她们做的是绣帕,枕套,香囊……等这些jing致的小物件都是非常好卖的,她们的生计也不成问题,真真觉得这样的生活便是很幸福了。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只因镇上的一家大户走了绣娘,久闻娘的名声便请了娘去作工。但娘亲的美丽却招来大户少爷的u窥,娘不愿受辱连夜回了家,那家大户以霸道出了名,带家丁便来家里抢人,当时家里还有一位娘亲特别尊敬的老人,娘称她为奶娘。奶娘为了救娘亲,不幸被那帮恶奴打死,一看出了人命那大户少爷便吓的溜了,临走时放下狠话,这月十五便要来抬娘亲过府的。真真和母亲含着泪请了乡里葬了奶娘,大家都劝母亲带着她离开,她也想走,奶娘都死了,也没见官府的人追究,说不定那些人也敢弄死她们。可是母亲不言不语过了几日,在十五那日大户少爷来要人之际,却发现娘亲自已用红油毁了容颜,又气又恼之余发狠威胁镇上乡里,都不得再买她们的绣品,要看着他们活活的饿死。当时真真心里第一次生出怨恨,她的爹为什么不再身边,生了她却不养她,她们受了辱连个依仗的人都没有,这都是他的错。可是这种自怨自艾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们母女都为吃饱肚子而日日忙碌。如今却突然蹦出一个叫爹的人,虽然真真只有十岁,但她从娘的言辞及那叫二爷的态度中感觉到,她并不是他的女儿,但是他一定知道自己的身逝,并且肯定与他有所关联。“累了么,要不要趟会儿?”顾二爷生硬的说道。他心痛的葬了妍然,便带着真真赶着车回顾府。马车已然行程了多半,他才蓦然发现,这个叫真真的小姑娘刚刚死了娘,现在独独一人,却一点哭闹的都没有,只是拿着一双红红温温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真真乖巧的道:“不累,您睡吧,不用担心我。”声音有些涩涩的吵哑,眼儿因一说话而通红,似乎又管不住泪水了,可是她必需把它逼着回去。顾二爷没听到真真唤爹,以为她心里有负担,所以道:“你现在就是我的女儿,以后也会是。”真真听得出来他要自己不要担心往后的生活,他就是她永远的依仗。“你必需在心里记住我们是父女……希望在下车之前,你能够对此习惯。”如若让家里人看出疑问,他真不知道怎么交待,还有他的妻子萧氏,可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女人,要怎么哄得她接受真真,实在是让他头痛不已。真真紧紧的搂着小包袱小声的唤了“爹爹”,顾二爷便满意的闭着眼养神,真真也松了口气,盯着包袱有些出神。包袱里面装着娘亲手给做的衣衫,虽然是粗布却是她最宝贝的物件,娘说她虽然离开了自己,但是会在天上看着她,只要她望着天空,最明亮的地一颗星星便是娘亲的眼睛,它会一直看着她,要她幸福平安的过每一天。其实她知道娘都是骗她的,这五年来四处讨生活,捡吃捡穿,她比一般的孩子早知世事,明白人死了就再没有了,可是即便她再懂事,娘亲说没了就是没了,再也回不来,也不会变成什么星星,想着想着心里就酸成了一团,眼泪扑哧扑哧一颗颗往下掉。但是她又怕这个叫爹的人看着烦,嫌弃她不要她跟着去,于是便趴在包袱里使劲y着牙,痛苦的默默流着眼泪。马车咕噜的转着,慢慢的向前行驶着,直到入夜之后他们才回到雾城,顾府便是雾城最大了刺绣行家,顾府一手祖传的“顾绣”,以针法简单平滑,绣品逼真jing美而著名,是当时国内最有名的刺绣世家。故而顾府只在雾城便经营着上百家绣坊,绣工达千人之多,雾城也因顾府的名声,而引来更多外商,连带雾城周边全是种桑养蚕织布的商家,成为国内纺织业最主要的城市,经济最繁荣,朝廷最重视的城市之一。顾府家族族人众多,代代顾氏女人均会出刺绣的能手,而顾老夫人便是其中之最,是顾府以刺绣发家以来手艺最jing湛的一人。真真跟着下了马车,仰面望去便是顾府的宅子。真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美的房子,傻傻的盯着一时都移不开了眼。大门两边是玉制的两座石狮像,石阶是碧幽光滑亮眼,美轮美奂的雕梁楼阁,左右张望似乎都看不尽头,占地之广阔,气势之辉煌,一切极尽奢华之至!马车临门就有房人来迎接,讨好着顾二爷虚含问暖,顾二爷似有不耐,没有一个好脸色,向着呆滞的真真道:“走吧。”率先向门里走去,真真愣愣的跟在身后,下人们看她穿着简朴只认为是带回的下人,便也没人招呼着她。进了二门,一个管事模样的姑姑迎来了上来,长相秀丽干净,她还没有行礼,就听顾二爷问道:“夫人可曾有问起什么?”今日走的冲忙,还没来得急向府里报一声,又忆起过逝的顾妍然,顾二爷既难受又烦燥,回头瞪了眼真真,真真立即低下头不敢再东张西望,赶紧的跟了上来。那管事的姑姑眼巧留了意,行了礼迎着顾二爷便先进了“听雨轩”,这是顾二爷及家眷住的院子。“夫人问起过,奴婢回说爷今日肯定会赶回来,让夫人放心便成。只是晚饭时老夫人传了话要所有人到主屋用饭,知道二爷还没回府,到是责了两句,不过夫人已经给了解释,说是绣楼突然有了急事便给耽搁了,老太爷和老夫人便也没太责怪了。”顾二爷突然停了脚,转身就往回走,边道:“我先去给母亲问个安,红莺你去个夫人传个话,我马上就回屋。”红莺立即笑着称是,正待回院去,就听到顾二爷又说道:“她……”指着真真说道,有些迟疑,皱了眉接道:“没事,你去吧。”红莺笑着注意了那个小丫头,便听到顾二爷低语道:“真真跟我来吧,记得过去要听话要有礼貌。”“是,爹爹。”软软的回答道。红莺眉上一跳,脸色大变,没作声e,急步就回了院子。顾二爷望了红莺身后一眼,看着一脸无辜真真闪过一丝责怪,马上又变成无奈的深深叹息,便牵着她朝主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