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离师弟从杭州回来了。很多人都以为,雁离是因为三年前慕容家的退亲,所以才伤心离开,三年来未回过京城。其实不然,每年里因为我身体的原因,他三年里几次悄悄回过京城,只是没有惊动其他人,又悄悄离开了。三年前慕容师妹闹着要退亲的时候,雁离来找过我。我告诉他,不要考虑我的因素,只考虑自己的想法。他知道慕容师妹对我的心思,同样也清楚我对慕容师妹的无意。他曾经问过我,如果因为慕容师妹的坚持,以后师傅一定要我娶慕容师妹为妻或纳为妾,我是否为同意。我说永远都不会。然后就听说雁离回去同意退亲,大概他也是想明白了,他与慕容师妹之间,不可能有其它,而他跟我一样,也不愿意伤害待之如妹的人,如果强迫在一起,最后恐怕剩下的只有伤害。雁离是个性子很淡的人,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即使与我不同,他脸上时时都带着微笑,事实上我了解,骨子里的他跟我一样,也都是极冷淡的人,什么东西都很难落入心里。我第一次看到他用那样的表情跟我说话,即使装着再平淡,我也能看出他眼里的挣扎和困惑。他一遍遍的告诉我,应该去杭州接左月月回来,他说那个叫佑佑的孩子有多聪明多可爱,但他大概自己并不知道,他跟我说的最多的名字仍然是左左,那是左月月告诉他的小名吗?我成亲的时候,他跟二师伯在外地,后来他回来了,刚好是左月月出事的那几天,所以在苏家的时候,雁离跟左月月并没有见过面。我不知道他们在杭州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只是针对我惯有的淡漠的态度,雁离第一次朝我发了脾气。他说师兄你不要总是这样对什么人都漠不关心,他说你以为我愿意回来告诉你这些吗?我甚至希望你永远不了解,永远都想不起他们,更希望他们跟你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他说因为你是我的师兄,是我朋友,所以我才回来了……那天他说了很多,也许是醉酒的关系,我第一次看到他喝醉了酒。离开的时候,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跟说我了一句,如果师兄不愿意给他们更好的照顾,那就请师兄放开他们吧,这或许也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她最想要的结果,雁离的意思是左月月最想要的结果是放开她吗?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我跟她并没有再见过面。当初与左老爷谈的时候,我们俩都认为这种方式是当时最好的解决办法。原来,在她心里,休离才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吗?罢了!就去看看吧。她带着孩子进来的时候,我没有抬头看她,那一刻我甚至有点害怕看到她和那个孩子,雁离的话总是重重的砸在我的脑海里。她轻描淡写的开了口,“请问,苏大少爷!你有空告诉我让我们来做什么吗?如果只是来参观你辛勤查帐,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你有空了再通知我们。”想都没想,我问,“你是谁?”这是她的声音,却不是她对我说话的口气,她对我也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那么长一句话,更不会如此态度轻松的说话。果然如雁离所说,她已经忘记以前的事情了吗?还有,她真的是左月月吗?四年没见,她的样子似乎变得有些不同,四年前的她还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四年后则变得成熟了,眼神里闪烁着自信而又倔强的光芒。她直直地看着我,没有象往常一样闪躲和不安!我看到站在她身边的孩子,象是看到我小时候自己的影子,他一脸好奇地看着我,眼神清澈而又明亮。我在想,曾经的我也就这样眼神吗?旁边的她不知怎么“噗”的笑出声来,仿佛看见我跟孩子站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她是第一次在我在场的时候笑,以前我只有偶尔看见她跟慕蓉师妹在一起,才会有笑的时候。“你到底是谁?”我再一次发问。“你说我是谁呢?你想要见谁?说出来让我核对一下,如果不是我们俩,那我们就好回去了!”她仍然轻松而又嘲讽说着,好象我的问话又多可笑。为了看清楚她手腕上的胎记,我抓住了她的手浏览器上输入-α-р.$①~⑥~κ.&qu;看最新内容-”,而且也如愿看到了那个月牙儿形的红色胎记。孩子扑过来对我拳打脚踢,口里叫着“放开我娘,快放开我娘,你这个大怪物!”我当场愣住了,那个孩子抱着我的小腿,我一动也不敢动,我想去扶住他,只是伸了伸手,还是没有敢去碰他。那是一种很怪的感觉,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面前,仿佛是身体里突长的一块,一下子就离自己特别的近。我看到他俩亲密的抱在一起,孩子偎在她的怀里,一脸戒备地看着我。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很羡慕那个孩子,记忆里很小的时候,我也渴望那个叫她母亲的女人有一天能这么对我,只是除了冷着脸,她甚至没有让我靠近过她。问到那个孩子的名字,她却对那个孩子说,“宝贝,告诉前面那位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她给孩子起名叫左佑,不是姓苏,而是跟着她姓左。她说把在苏家的一切都忘记了,甚至连我也是完全记不得了,还是身边的丫鬟们告诉她的。我知道她似乎在故意激怒我,她激怒我的目的是什么?当我提到雁离的时候,她镇定的表情有了变化,而且眼睛发红,似乎就要流眼泪的样子,甚至慌不择路的站起来要走。走之前她对我说,“苏大少爷,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以后,你没时间也不用再抽空接待我们了。如果哪天你认为我可以不是苏家少夫人了,麻烦你抽空写张休书送到梅苑来,我想我会很高兴的。”送休书吗?会很高兴吗?这原来真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啊。没有等我回答,她也没有再回头看我,抱着孩子就往门口走,还叫了声“小轩”,然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闯了进来,看看她没事,又从她手里接过孩子,甚至狠狠地朝我看了一眼,眼里有愤怒还有警告。我走到门口,看见她步履不稳地向外走去,象是马上要晕倒了一般,旁边的年轻人伸出手去扶住了她,她回头朝年轻人笑笑,然后两个人相携着抱着孩子离去。我跟云福说,用马车送少夫人和小少爷回去吧。重新回到房里,我再也看不进任何帐本。脑子里总闪着孩子偎在她的怀里的样子,还有她与那个年轻人相携而行的背影,然后是雁离的话“放开他们吧”、“放开他们吧”。那一夜,我一直没有睡好,我第一次不清楚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我该拿她和孩子怎么办?清晨的时候,我叫醒了云福和云祥,让他们收拾东西,我要搬到梅苑去住。不是不知道怎么做吗?我想就去看看吧,看看他们现在的生活,然后再做决定。在走近她的房间时,我听到她激动的大叫声,“人呢?人在哪儿呢!我到要去评评理,他凭什么要住到这里来?当我是客栈啊?他家自己不是开客栈的吗?住那里好了,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然后一个身影撞在了我的身上,看着她刚睡醒而且身着中衣的样子,我不由恼火,她平时都是这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吗?甚至在其他人面前也这个样子的吗?她到是反应极快的反问我,“你平时都是这样站在女人房间门口偷听的吗?”看着她那小狮子发怒一样的表情,我突然觉得很有趣。走到她的书房,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的书,没想到大字不识一个的左老爷,到是养了一个爱书的女儿。书桌上摊着几幅很奇怪的画,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以一直在看。她又象小狮子一样扑过来把那几张画搂进怀里,而且还害羞地脸红了,我一直奇怪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她脸红。我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甚至有些无赖地迫使她同意我们留在梅苑,看着她拿着房契地契发傻的样子,我竟然暗暗有些高兴。看着手里那本奇怪的书,写得歪歪扭扭而且缺少笔画的字,我一直在想,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对于我的漠然,她终于忍不住了,有点气急败坏地走过去狠狠地挥掉我手里的书,还挑衅似地瞪了我两眼,然后抓起掉在地上的那本书,说了句“书是我爹的”,志高气昂地向门口走去,一到门口就迅速变成了跑,然后听到隔壁的房门很有力的关上,想着她那种其实很害怕还故作镇定的样子,我不由嘴角上扬笑了起来。刚走进书房的云福很奇怪的看着我,我尴尬的连声咳着掩饰。后来听到那个孩子敲隔壁门的声音,然后他进了门,就听不到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