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天左府上下忙得人仰马翻,有些路远来贺寿的客人已陆续到达,有部分人还住进了左家庄。虽说那天老爹答应会来找我谈谈,不过这两天看他也确实太忙,只有每天午后会抽空过来看看我和佑佑,说上几句话又匆匆走了。其他姨娘和兄弟们没有来过我住的院子,似乎把我忘记了一般。我到是挺喜欢这份清净的,他们不来烦我,我也懒得去招惹他们。到了左家,我对他们各院子单独用膳的规矩很是满意,至少每天不用跟那几个互相不待见的人一起吃饭。要不然,我还真担心自己会消化不良。揽月楼的书房也是一个不亚于梅苑书房的地方,各类藏书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听说其中很多都是我娘留下来的。只是很奇怪的是,在书房里我连一幅她的墨宝都没有看到。本来以为,象她这样的才女,至少也会留下些诗文之类的。后来问了刘妈才知道,那些东西都在她去世之前,自己点火烧了,这到让我想起了小说《红楼梦》里林黛玉临终焚诗稿的场景。一样的痴情、心气高、有才气的女子,只可惜“有情总被无情恼”,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想来也不免感叹,在这样一个年代,身为女子,读太多书知太多事,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如果她是一个没有读过书,象大姨娘、二姨娘一样目不识丁、没什么见识的女人,每天所关注的也只是家长里短以及相公的宠爱与否,没有那些个爱与不爱、忠贞与背叛的坚守,或许面临三姨娘的事,她就会少点伤痛,也就不会这么早逝了吧?由此也不免想到了自己,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恐怕我的选择也会与她一样,也是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吧?不过,我有着几百年之后的世界的记忆和观念,与背叛的男人恩断义绝是必定的,只是不会象她那样抑郁而终,或许会找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而且倔强地努力过得更好!这观念的差距,还真能成就不同的人生啊!-------――――――――――――――――――――――――――――――――正式的寿宴虽然安排在晚上,前院的热闹从午后就开始了,虽然心里也有些好奇,这古代贺寿的场面是怎么样的,但碍于我目前的身份,也只好继续呆在揽月楼里装我的大家闺秀。佑佑就比较自由了,让小轩带着他早早就到主屋大厅那里瞧热闹去了。“小姐!这贺礼我放这儿了!我先去主厅看看,待会儿仪式开始了,我再来接你。”刘妈把一个盖着红布的大托盘放在桌子上,走到我身边说道。“好的!你先去看看吧!顺便也找找佑佑,让小轩把他带回来,省得待会儿找不到他!”我放下书,对刘妈咐吩道。听说这里对五十大寿很重视,一般大户人家都会大办宴席。这其中还有拜寿的仪式,子女、亲戚、朋友都要轮流向寿星拜贺并送上贺礼。这托盘里放的,就是待会儿在仪式上我要送出的礼物。说起这礼物,我还是有些惭愧的。因为当初在梅苑收到消息时,我就问刘妈该准备什么寿礼,刘妈说一般女儿都是要送上自己亲手做的新衣、新鞋。所以当时就在杭州购置了布料,又让小紫小芸按着以前知道的老爹的尺寸,帮我偷偷赶制好了。那时还不知道刘妈已了解我这“桃李代僵”的把戏,现在想想才明白,怪不得每次我说要在房里缝制新衣时,刘妈就会走得远远的,从来不来打扰我,敢情她是方便我作弊啊!刘妈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担忧地看看我说,“按道理这种场合,女婿是一定要出席的,只可惜姑爷来不了。待会儿小姐若是听到什么难听的闲言碎语,可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噢!”“你放心吧!人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我无所谓的挥挥手说。“小姐能这么想就好!”刘妈放下心来,转身走了出去。前段时间我也给“冰块”去过书信,只是说要回左家庄一趟,会迟几天去京城。这京城到扬州也是路途遥远,他也是半个月前才回到苏家,想必是有很多事忙吧,所以我在信里也没提贺寿的事。想想他的性格,倘若从别的地方知道了老爹的寿辰,最多也就会安排个人送份贺礼来,断不会为了这件事再特意跑一趟扬州的。听说当年连成亲的时候,他也没有亲自来迎娶。成亲后不久又发生了那件事,他现在连左家庄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根本就没有来过。“这个家伙也真是太冷情了!”想到这里,我不由暗暗感叹。正想的出神,院里突然喧闹起来,夹杂着小紫难得的大嗓门和佑佑的哭声。我猛得一惊,匆忙站起来,准备走出去看看。这佑佑一向是很乖的,很少有这种哭闹的时候,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刚走到书房门口,小紫就抱着佑佑进来了,后面跟着小轩,长衫的胸口还粘了些血迹。“出什么事了?”我边问边抱过佑佑,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除了刚才出门前换上的新衣服的袖子被扯破了,小脸上粘了些泥巴,还好人没受伤。我又看向小轩,急急地问,“你哪里受伤了,怎么会有血?”“我没受伤,是人家的血!”小轩低着头说。“小姐!这是五少爷的血!小轩也没打他,只不过把他推倒在地上,把鼻血给磕出来了,然后他又爬起来想打小轩,就把血粘到小轩衣服上了。”小紫在旁边解释。“佑佑的袖子是怎么回事?”我看看佑佑问道。小家伙已经停止了哭泣,含着眼泪靠在我怀里,小嘴还委屈地噘着。“我带着佑佑出去,结果没看住他,他就跑开了。人又多,庄里我又不熟,找了半天没找到。后来遇到了小紫,她带着我才找到佑佑。当时佑佑正跟那家伙打架呢,整个人都被压在地上了!我就上去把那个家伙给推倒了。我根本就没用力,谁知道他就流血了!”小轩愤愤不平地说。五少爷?那个八、九岁大,眼睛长到头顶上的没礼貌的五弟?跟才四岁的佑佑打架?我不确信地看看佑佑的小身子,轻声问道,“佑佑宝贝,告诉娘,为什么跟那个小舅舅打架?”“我才不要他当舅舅呢!我只要小轩舅舅,其他都不要!他们都是坏人!”佑佑憋着嘴倔强地说。“小紫,怎么回事?”我转身问小紫。“我也是问了旁边的丫鬟才知道的,说是小少爷看到五少爷和其他客人的小孩在玩,就走上去说要跟他舅舅一起玩,结果五少爷说他不是小少爷的舅舅,还骂小少爷,说小少爷是……”小紫突然涨红了脸,不说话了。“说佑佑什么了?”我追问道。“说……说小少爷是……是没有爹的小杂种。”小紫气愤地说道。“什么?他是这么骂佑佑的?你刚才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早这样,我就该狠狠凑他一顿!推了他一下真是便宜他了!”小轩跳了起来,看着小紫嚷嚷着。“好了!小轩!你先回房间去换身衣服。这一会儿前厅那边仪式就要开始了。”想了想,我又嘱咐道,“你可不许偷偷去找他!今天客人多,闹起来也不好看。佑佑刚才受的委屈,我会找机会替他讨回来的。”小轩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出去。“小紫!你去楼上帮佑佑拿套衣服来。”我边吩咐小紫,边帮佑佑把扯破的衣服脱下来。“佑佑还在生气吗?”我看着笔直站在软榻上不说话的佑佑问道。小家伙看看我,半天才出声,“娘!我明明有爹!那个坏人为什么说我没有爹?还骂我是小杂种,娘,小杂种是什么?他不是娘的弟弟吗?娘告诉我你的弟弟我要叫舅舅,为什么他说他不是我舅舅?他一点都不象小轩舅舅那么好,娘,你不要他当弟弟,我才不要他这个舅舅呢!”听着小家伙一边串的问题,我想了想说,“佑佑当然有爹了,你不是还见过他吗?佑佑难道宁可相信人家说的坏话,也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吗?而且,过两天我们就去京城找你爹了,很快你就可以再见到他了!”“那小杂种是什么?”小家伙歪着脑袋坚持问道。“那是一句很难听的骂人的脏话!只有那种不讲道理、没有礼貌的人才会说这种话!往往说这种话的人,就是想让人生气,而如果你生气了,他就会更高兴了。”我拿了块打湿的布巾帮小家伙擦着脸,接着问道,“佑佑如果听到旁边有条小狗在叫,佑佑会生气吗?”“小狗在叫?我不生气!”“那就是了!那种骂脏话的人,你就当他是小狗在旁边叫,不理他就是了!对于不喜欢的人,我们就当他象空气一样不存在。”话是这么说,心里不由暗暗嘀咕,我可没学过什么幼儿教育,这样教佑佑不会是误人子弟吧?“娘,我不喜欢那个人,我不要他当我舅舅!下次我要把他当空气!再也不理他!”小家伙握着小拳头说。“小姐!出什么事了吗?刚才三姨娘她去前厅找老爷闹了,说是小姐的人打了五少爷!”刘妈匆匆走进来说。“现在她人呢?”我边帮佑佑换衣服边问。等了这么久,三姨娘居然没有闹上门,这也太奇怪了,原来是闹到老爹那里去啦。“被老爷赶回她自己院子里了,说是如果她再闹,让她不用参加寿宴了,她只好带着五少爷回去了!”“这么说,呆会儿在宴席上有好戏瞧喽!”听说宴席上我们这些家眷会坐一桌,这三姨娘见了我,怎么可能忍着不闹。小紫在旁边低声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刘妈。刘妈担心地看看我,说,“小姐!这三姨娘嘴巴厉害着呢!待会儿你可要小心一点。唉!如果姑爷在就好了,小姐和小少爷也不会受这种委屈了!”“没事的!放心吧!”我安慰地对刘妈说,想想又加了一句,“我们不能老是躲着人家背后等着受保护,有时候还得靠我们自己!”这佑佑年纪小,遇到这种事情时,我得教他最首要的一点是要先保护好自己,不做力量悬殊的对抗,也只有保存了自己,才能有机会做有力的反击。比如今天,冒然拿自己的小身体去反抗比自己大好多的人,如果不是小轩他们及时赶到,这受伤的肯定就是佑佑了。而对我来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五弟年纪小小何以如此嚣张?那些难听的话又是从何而来?还不是都得归功于三姨娘的教育。待会儿她看在老爹寿宴的份上不招惹我也就罢了,如果还是咄咄逼人、蛮不讲理,再演一些指桑骂槐、冷嘲暗讽的戏码,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是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信条的。论起指桑骂槐、冷潮暗讽的手段来,还不定谁会更胜一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