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语欣慰地点点头,道:“浅儿能有这份心,爹爹就开心了。不过,你将来总是要出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外面的人情世故不比府内单纯,无论以后你做什么,记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便好。以你一向的性子和如今的地位,在府中恐怕也待不了多久,怕是过段时间就要搬出去住了。”顿了顿,沈雪语又道:“浅儿不必时常陪在爹爹身边,以后偶尔念到爹爹了,回来看看我就够了。”“爹爹不可以同我一起搬出去住么?”“我在君府将近二十年,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个地方。搬出去住的话,只怕会不习惯。何况,你母亲大人也决计不会允许的。现在的你,还没有势力与她抗衡,浅儿还是听爹爹的话吧。”吟浅抿抿唇,念及君宸,心中微微地有些不舒服。其实,自从她那次在君府醒过来之后,看到君宸毫不在意自己女儿死活的态度,对这位母亲,就没有多少正面的感情了。哼,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哪有亲生母亲为了一点利益,默认自己女儿被人家“包养”的?沈雪语见她咬着唇沉默不语,想起女儿自小凡事就自己拿主意,独断专行,我行我素,性子一傲起来,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即便见到她的母亲君宸,也从来没有好脸色,母女两人在一起不到一刻钟,就开始大眼瞪小眼,吵闹不休。一个是一辈子的良人,一个是心心挚爱的女儿,他夹在中间,心里着实也不好受。不过,自劝说过几次无效之后,沈雪语便只求女儿一切安好,再也没有干涉过她的所作所为。吟浅今日的一番话,让沈雪语着实意外。以往的她,任性起来,可是什么也不会顾虑的,曾经有一次园中几位奴仆背后嚼她的舌根,第二日园中仅剩的十多位奴仆就全然不见踪影。沈雪语想到那时候手中沾满鲜血,满脸冷淡的女儿,心里都有些心惊。他的女儿君吟浅,不知道从几岁开始,突然时不时地有了第二种性格。之后,好端端的一个人,变得性情无常,喜怒不定。最初的时候,身边的人连同沈雪语在内,都被吓了一跳。平常时候的她,心思玲珑,资质超群,经义、策论之上极有天赋,沈雪语清楚地知道,若不是自己的女儿在谋略上一直不限山不lou水,否则,以她的才智,只怕早已名扬离国。沈雪语虽然不知道为何女儿一直如此低调,在家主君宸面前也总是一副尖尖锐锐的样子,弄得好好的母女感情越来越僵化,却也知道,她做事,心中想必自有一番计较。不然,身陷绝境之中,也不会峰回路转,出乎所有人意外地成为天下第一阁的阁主。另一面的她却是杀伐狠绝,残酷防备的冰冷性子,对身边的什么事,都有着深深的怀疑,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似乎除了自己的爹爹沈雪语之外,其他人在她眼中,犹如微小的尘埃,江海中的一滴水,地上成群爬行的蚂蚁一般。纵是粉碎了,干涸了,尸骨无存了,也不会让她皱一下眉头。只不过,这样的她,却总在习武上一败涂地,完全没有半分资质。无论在练武上怎么努力,却也是枉然。沈雪语想到她十二岁那年被一个未练过武的不足十岁的小儿打败,视为生平奇耻大辱。想到这里,心里也暗暗地笑了起来。自己的女儿,可是难得吃了这么大的亏啊!那个少年,正是小沐。那件被君吟浅视为奇耻大辱的事之后,她便将小沐带在了身边。而小沐,也成了君吟浅心中除沈雪语之外另外一个特殊的存在。对这个让她生平感到第一次奇耻大辱的男孩,当时的所有人,就连沈雪语在内也不知道因何缘故,这位性情冷漠、高傲、待人疏离,总是无时无刻怀疑任何人的君家六小姐,却对这个男孩给予了深深的信任。甚至,在小沐的多番不敬之后,她一直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这样的反常,看在其他人眼中,自然也知道了这个阳光倔强的男孩,在她心中的分量。因她一贯的“恶名”,君府上下同一辈的人里,再没有人敢对小沐不敬。就连她后来消失许久,园中的静容几人常常受到他人的排挤,却也没有人,敢真正地去惹到小沐。纵然人人传言,那位恐怖的君家六小姐消失这么久,早就已经遭遇到了什么不测。何况,与那位垂涎她美色的大人物在离国的势力相比,既然她选择了尊严这种东西,就只有万劫不复这一条路了。若是赌她是生,抑或是死。除了沈雪语与小沐这样心心系系念着她的人,所有人,联想到当时她所处的险恶情境,赌的,只会是第二条路!自从离国的六王爷君千霜誓言欲将她扣为禁脔,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认为那位冰冷傲然,却又美得令人疯狂的六小姐,还能有生路可言。既便如此,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敢向小沐动手,是怕日后的报复加诸己身,在那个冰冷残酷的君六小姐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沈雪语想到这里,叹息了一声,天下虽大,以他的容貌却也算得上是极为顶尖的了。只是,没有想到,他和君宸生下的女儿,竟会有这般令天地失色的容颜。只可惜……这样的绝世风华,却出现在了女子身上。沈雪语目光柔柔地看着远去少女的背影,心里感到欣慰,这次九死一生回来之后,吟浅似乎变得懂事了许多。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想必吃一堑,长一智,经历生死大难,她的性子也变化了许多。沈雪语低低一笑,自言自语道:“一段时间没见,真是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呢。”身上的披风裹在身上,温暖的感觉泛上心头。沈雪语莞尔一笑,踏上了来时的路。女儿自有女儿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可是操了份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