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桂双目紧紧闭着,眉心叠起。 一阵和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但伤痕累累的皮肉才一接触到,就如同再被刀子切割一般,痛彻心扉。“啊…”福桂不由得轻吟出声,又忽然要紧下唇,再没有发出半个音节。 陈菀看得一阵心酸,连忙去把门掩好,正巧看到愚儿急冲冲地端了药盒来。“愚儿,去让小顺子烧一桶热水,再兑上冰水呈半温状态。 然后,”揭开顶盒,才发现那药箱竟别有洞天,层层叠叠,做得甚是精巧。 陈菀逐一点过,最后从边角抽出一支尺长瓷瓶,拔去木塞嗅了嗅气味,确定了才把东西交到愚儿手上:“然后把这药水倒入半瓶左右。 ”走近床边,看福桂脸色有些潮红,陈菀心里一惊,怕是伤口久未处理,已经有炎症初发了。 抽出几条干净纱布,沾了些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痕四周的皮肤,希望能让热气多少能退去。 愈是细看,陈菀伤悲内疚之意愈加沉重,她倒宁愿现在躺着的人是自己。 想到深处,竟然控制不住自个的情感,泪珠儿直滚滚地便往下落,正正滴在福桂肩胛上的伤口中。“嘶…”人眼泪本是咸的,这下不异与往伤口里撒盐,可见该有多痛,让福桂再也忍受不住,慢慢睁开双眼:“主,主子,真的是您么…”声音不但细若蚊呐,而且还沙哑难听,想必所有气力都快要损耗殆尽了罢。 “恩。 是我。 福桂,你回来了,再不需要担惊受怕…再没人能伤害你!如今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我连自己手下地人都护不周全,居然还妄想cha手旁人闲事。 可这恶报,为何要有你来承担…”陈菀唇边咧开一抹似笑如哭的笑容。 眼底却是空落落的一片。 若说刚进宫时的她,还能抱有童年的天真幻想。 那么方菁菁之死,第一次让陈菀看清后宫表象,得失之间,并非人人平等,要达到目的,就必须使尽浑身解数。若说初次谋划成功,上了主位后的陈菀。 对人性多少还有些期盼地话,那么这次秀女毁容之事,才真真正正让她发现了后宫本质。 如同一大群人都想过河,却只有一条独木桥,那么你能怎么办?要么全力以赴,拼死挤过桥去。 要么背后用计,慢慢除尽敌手,最后方能独自享用。 要是恰巧有人站到桥边。 眼看就要掉进水中,你该怎么办?两人一同获救,那是哄小娃娃入睡的童话故事。 要么冷眼旁观,要么再推一把,如果你想伸手拉她,结果只能是两人一同被洪波卷走。 而桥上地人,只会落井下石而已…“主,主子,别哭…”福桂想抬起手,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呵,不碍事,沙子迷了眼。 ”很快地抹去扇睫上垂挂着的晶莹珠子,陈菀笑得勉强。 不知不觉竟然流下了眼泪,自己又多久未曾哭泣过,已快要记不得。 就连亲眼目睹父亲尸身高高悬挂在城门的那一刻。 除了肠断心碎以外。 当真没有丁点哭泣的想法,她以为自己早就无泪可留。福桂身上涂满膏药。 看起来惨绿一片。 虽然效果很好,让伤口収合得极快。 但药性狠辣,刚涂上去的时候,就算把力道放得最是轻柔,还是让福桂痛得浑身颤抖。 但她死咬下唇,硬是不肯叫喊半句。 反而是一旁的愚儿早已哭得泣不成声,撇过头去不忍心再看。“没事,不痛的,哎,在主子勉强哭哭啼啼地像什么话。 ”福桂想尽力咧开一抹笑容让大伙安心,但因为苦痛而扭曲的脸蛋,加上想尽力微笑的嘴唇,只能说这笑比哭还难看,看的人一阵阵心酸。服下汤药,福桂总算能沉沉睡了去。 陈菀顾不得疲累,立时招了那几个较为贴心的宫人到主阁。“你们几个在宫里待的资历,说起来都比我要长久,该怎么处事做人,想必也不用我多费口舌。 现在福桂这样,大伙伤心难过,那是免不了的…”咬了咬牙,压下满心怒气,陈菀方才继续说道:“但绝不需出去妄动口舌,若有风言风语传开而落下不好的消息,那就仔细自己地身子骨,能不能受得起惩事监的伺候!”为了他们日后安全,现在的话不得不说狠。“特别是你,小祥子,把那张爱惹事的嘴给合拢了。 还有,阁里其他宫女太监虽不如你们知道得多,但最忌讳不懂装懂,似是而非的东西更让人恨。 传令下去,若有人在外头胡乱说话的,小心我揭了他地皮!”接下来日子倒是平静了两天,福桂伤势也渐渐好转起来。 脸上和身上的疤痕是再也难以去除,只能尽量用药弄得淡些,所幸她看得开,反倒来安慰陈菀。 虽然不愿意再提起惩事监里的事情,怕会再次勾起不好的回忆,但最近实在太过诡异。皇后,德妃除了被太妃召去的几次外,全都闭门不出。 其余妃嫔那里也没了消息,曾经让小祥子试图去探探别殿太监的口风,那人却好似触了什么晦气一般,不但不肯说,还反劝小祥子莫要多问。 穆曦依旧被禁在昙阁,谁都不许去探视,但也没说是犯了什么打错。 萧茹却一反跋扈本性,再没到宫里吵闹要个公平,只是把殷素月带回府邸乖乖养伤。 反观朝堂之上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李允几天以来都未曾翻过牌子,只在御书房批阅奏章。陈菀觉得自己已经陷进迷局,漫无目的,不知该如何下手。 寂漠无声的皇宫,才最是让人畏惧。“福桂,那夜穆婕妤可是去了一趟惩事监?”最后无法,陈菀只能寄托希望于福桂身上,她总觉得,事情的关键该是出在穆曦去惩事监的那个晚上。“…,是,主子。 ”福桂垂了垂眼睫。“她,可是去找你?”“是。 ”“都说了些什么?”福桂却沉默了起来,许久不曾开口,似乎只要说了出来,便要招惹来大祸一般。 陈菀紧紧盯着眼前地心腹侍女,觉得手心已经渐渐冒出汗意。“请主子恕罪,奴婢不能说。 ”福桂从**猛地站起,“扑”地一下跪在了地上,重重磕了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