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多月过去,陈府那边的“线报”频频给小圆传消息,说陈姨娘每每去相熟的娘子家抹牌,不论多晚,薛武师都要立在门口看见她平安下了轿方才去睡,次数多了,二人都生出了感情来。小圆听得这番话,当即就质疑:“从未有人这般待我姨娘,她因此生情倒也正常;但薛武师去本就是保她平安的,等她乃是分内之事,你们哪里就看出他对我姨娘生感情了?”报信儿的那小厮嘿嘿笑了两声:“夫人,我们都听见薛武师不止一次劝陈姨娘少打牌,保重身子,老一辈儿的都说,这便是他瞧上咱姨娘了。”小圆笑骂:“猴精儿,若你说的不实,少不了板子。”待小厮去外头领赏钱,她暗自思忖,南宋可比不得现代,还由得你紧谈恋爱,日子久了,流言蜚语可就满天飞了。想到此处,她马上吩咐采莲备礼去看陈姨娘:“咱们悄悄儿地去,先冷眼瞧一瞧,若真是那回事,就问问姨娘,将此事早些定下来。”采莲依言去备礼,将海上来的油膏和珍珠各拿了一匣子,茉莉花取了几罐,又装了几笼子鹧鸪,跟着小圆往陈府而去。轿子行至陈府大门前,小圆还未下地,就听见外头吵嚷一片,采莲在外小声道:“夫人,门口好多人围着,你还是莫要下来。”小圆将轿帘掀开一角瞧了瞧,门口果然围着一圈人,好些陈家的奴仆也在其中,她忙命人去打听,又吩咐轿子直接抬进二门。她在二门照壁前看到陈姨娘,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遍,见她确是无恙才放下心来,问道:“姨娘,门口怎地围着那些人,薛武师不管管?”陈姨娘脸上一红,“他们就是围着在看薛武师打人呢,沈长春前些日子又想来家里做工,我连大门都没让他进,他就说我是来了新人忘了旧人了,一连几日都在门首吵嚷指桑骂槐,薛武师赶了他好几回不得法,只好挥拳头了。”“打得好。”小圆一拍桌子,“去告诉薛武师,下手莫要怕重了,打死打残算我的,这种人,不一次把他打怕,往后还要来闹。”陈姨娘有些黯然:“他这般一闹,怕是闲言碎语早传开了,我妾室出身的人,倒不怕甚么,只是连累薛武师了。”小圆挨着她坐下,悄悄儿问她有无想过嫁给薛武师,陈姨娘只低头不语,那眉梢眼角却都写着“愿意”俩字,小圆笑问:“那是咱们去提亲,还是等着他来?”陈姨娘对此自有一番见识,红着脸道:“若他真有担当,明日自会使媒婆来,上赶着的亲事,就算成了也没甚好日子过。”小圆深有同感,想起采梅的下场,同陈姨娘一起唏嘘了一阵。二人正说着,薛武师在帘子外头回道:“陈姨娘,沈长春已叫我打了一顿,被人抬回去了。”陈姨娘有些吃惊:“抬回去?不能动了?他们若因此去告官,咱们还得早做准备,不如使人拿钱先去衙门打点打点。”薛武师笑道:“他那是内伤,外头看不出端倪,就算去告也赢不了。”陈姨娘摇头,轻声道:“不管赢不赢,他这一去更要闹得沸沸扬扬,往后我哪里还有脸面出门。”薛武师方才在外头忙着打人,又有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挡着,未看见小圆的轿子进来,他以为此时帘子里只有陈姨娘一个,便道:“你放心,我回头就使媒人来把咱俩的事儿定了,任他再闹也不怕。”小圆在内抚掌而笑,吓得薛武师丢下一句“我去找媒人来”拔腿就跑,她本还想打趣他几句,没曾想这习武之人遇到情事,竟比寻常人还怕羞。陈姨娘拉了拉小圆的袖子,忧道:“他家高堂俱在,还不知允不允这桩亲事,毕竟我是做过妾的人。”小圆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他家也不是甚么高深大户,哪有那样难进,再说他又是死过一位娘子的。”陈姨娘道:“我被沈家闹怕了,未曾告诉薛师傅我有些嫁妆,因此才担心,如今临安嫁女,没有大宗的陪嫁哪里有人肯要。”自家姨娘真的是动了心了,竟患得患失起来,小圆忍着笑,搜寻了些话出来慢慢劝解她。二人聊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小丫头来报,说薛家遣媒人来了,小圆笑道:“薛武师真是个急性子,亏得媒人都是大脚。”因没有让陈姨娘自己出去见媒人的理,她就到厅上听那黄背子念叨了一大篇,再将陈姨娘的草贴交给她,又命人拿上等的封儿来。上等封儿向来是穿紫背子的顶尖儿媒人才得的,那黄背子捧着赏钱喜出望外,感激之余就向小圆吐露实情:“夫人,那薛家世代习武,家中诸人的品性都没得挑,又爽利又仗义,但家里却不甚富裕,虽也有几亩薄田,但临安寸土寸金,他们家十来口人都挤在一座两进小宅院里。”临安江南水乡,宅子大都小巧,两进的小宅院的确是小了些,陈姨娘如今可是一人就住着三进院子呢,小圆见这黄背子媒人言语里只字不提陈姨娘现住的这座宅子,对她很是有好感,便叫人给她上茶,道:“我姨娘现住的这宅子,本是我们借给她的,既然他家地方小,少不得再借她几年,却又怕薛家有想法。”媒人都是走万家门的,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我晓得,如今把手伸到女家陪嫁里去,还打亲戚家主意的人多着呢,虽薛家不是那样的人,但我还是替夫人先防着。夫人尽管放心,薛家那头该如何讲,我心里有数了。”送走媒人,小圆寻到在帘子后偷听的陈姨娘,问道:“姨娘,可嫌我太小人之心了?”陈姨娘摇头笑道:“你要是不提防些,我倒要说你不像我闺女了,世间人心百种,薛师傅人再好,咱们也料不全他家其他的人。”&l;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