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奕拜见娘娘,娘娘千岁!”低沉有力的男声从前方传来,冷暖抬眼循声望去,只见刚才的男子已拖掉了银色披风,里面仍是一身银色滚黑边的三色锦袍,系着玄色腰带,更显得腰身修长健美。他低垂着头,墨绿色的长发倾泻在肩膀上,衬出白玉似的面庞。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甲壳光滑亮丽,似涂了层上好了透明甲油,右手的拇指上带着一个大大的白玉扳指。男子没有跪,身子直直的,只是头微微的垂了些,双手在前向冷暖行了个礼,恭敬而不谦卑。三十岁的男人兼具青春和成熟的美。他是它们完美的综合体。冷暖朝他虚抬了下手,浅笑道,“张琴师不用多礼,坐下好了!”张奕行了礼坐到早先紫衣备好的椅子上,椅子前面的小桌子上放着刚刚那个小厮抱着的白玉琴。小厮穿得并不单薄,却在外面仍是冻得瑟瑟发抖。事实上,他是连挽月楼也不允许进来,今天虽破了例,琴还是在门**给碧衣抱进来的,看来后宫嫔妃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见的。冷暖瞥见那叫张奕的琴师无意间向小厮投去的视线,便对紫衣道,“你让其他人都下去吧!不用再外面站着,你在里面伺候着就行了,我不喜欢太多人!”紫衣领了命打发众人下去,又让人备了些点心送上来。“姐姐,可是皇上昨天晚上吩咐我们……”碧衣在门外往内张望了下,拉着紫衣的衣服担心的说道。“我都知道,我亲自守在这里了能有什么问题?难道你还信不过我?”紫衣看着她的眼睛厉声反问道。“不是的,姐姐,我只是…只是担心而已!你知道皇上的,”碧衣见她越发严厉的模样,便噤了声,只是耷拉着脑袋,有些无力的道,“那我吩咐人准备好点心送上来。”“嗯!速度快点!”顺便将碗递给她。碧衣接过,福了福身退了下去。张奕听到冷暖如此吩咐,抬头望了她一眼,那双鸽子灰的眼眸微微闪动了下,立马又低头仔细的去调音,只是那白玉琴弦断断续续的几个音里显出一丝喜悦。“张琴师不用净手焚香么?”冷暖看着男子轻扬着嘴角试问到。“张奕在来之前就已经净过手,紫衣姑娘说娘娘不喜欢熏香的味道,况且,张奕认为屋中一阵阵淡雅的花香和青草的气味是世间任何熏香也比不上的。”说完闭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冷暖笑着起身,对他道,“辛苦你了!这间屋子布置得很合我的心意。”张奕对她没头没脑的感谢lou出惊恐,连忙起身,退后几步才躬身答道,“张奕惶恐!娘娘喜欢就好。”冷暖看着他脸上避之不及的表情,鸽子灰的眼眸中越发明亮的光芒,好心情的笑了,退回到贵妃塌上对他道,“真的是你布置的!”而后又自言自语感叹道,“也是,宫廷里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如此吧!”张奕看了进来的紫衣一眼,紫衣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说。“娘娘喝口茶吧!不是野玫瑰蜂mi花茶哦!今年刚刚上贡的新茶。”紫衣从小火炉上拿了烧的滚开的水给冷暖沏了一杯,还小声的向冷暖保证道,“紫衣特地换的,皇上绝不会知道。”冷暖端着茶杯,揭了盖子,轻嗅着茶香,眉眼微微一跳,眉心舒展,笑着挪揄道,“那你这些茶叶从哪里来的?皇上从来不给挽月宫其他茶叶,只怕是你偷的吧!”紫衣偷偷的瞥了张奕一眼,见他在仔细的调着音,才又转过来责备的嗔了她一眼,声音拿捏得刚刚好,既不会扰了他调音又正好可以清清楚楚的听见。“皇上什么好的不是往挽月宫送?新进贡的茶叶哪次不是最早送来的挽月宫?只是娘娘不知道罢了!紫衣怎么说也是挽月宫的执事大宫女,偷窃这种事情,紫衣才不屑一顾呢!”冷暖看着她的小动作轻笑起来,喝了口茶,细细的品着,望着杯中上下起伏的茶叶赞道,“汤色清澈明亮,清香文雅,浓郁甘醇,鲜爽生津,回味绵长,是碧螺春!”“是的!娘娘真是厉害。”紫衣边说着边在贵妃塌的小几上摆上碧衣刚刚端上来的点心,摆好后顺道递给冷暖一块芝麻卷。冷暖就着她的手一口给吃了。紫衣为她的不知礼数责备的皱了皱眉头,可嘴角却是化也化不开的笑,拧了热帕子擦了她嘴角上沾的点心碎末。冷暖又抿了口茶,缓缓说道,“紫衣,给张琴师也沏上一杯。好茶是需要和朋友一起分享的。”紫衣咬了咬下唇,看着冷暖的眼里喷着火,一副你不可救药的表情,见冷暖仍是淡然浅笑的表情,努了努嘴,有些赌气的躬身行礼应道,“是,奴婢遵命!”冷暖不顾紫衣眼里的警告与提醒,生起对张奕的戒备,自顾自的做着此刻想要做的事情。她相信这个男子,哪怕只见过一面,可是看着他心里会没来由的安心。甚至他都没有正式的看过她一眼。不过,她就是喜欢,没来由的喜欢。就如第一次见到凤娘一样,她的那种快乐真切的感染着自己,深深的被她吸引着。有的时候喜欢一件东西是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的,就如当初跟着衡水,哪怕知道是不归路也义无反顾的追随一样。在冷暖的内心深处她甚至相信一见钟情。一个连爱情都不相信的人却相信一见钟情,是不是很可笑?冷暖自嘲的笑笑。张奕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进宫十年来不曾动过的心杂乱起来,只因一句“好茶是需要朋友分享的!”朋友么?朋友是什么?是坐在一起,分享一杯好茶?张奕起身望着冷暖文雅的笑了,楼边上,那一袭玫红色的锦衣在寒风中摇曳,需要怎样的勇气去站在那里发泄情绪?眼角滑落,滴在雪地里凄冷的泪,是什么温度?悠远绵长的声音中那听来绝望实则坚定的呼喊,谁人理解?“张奕谢过娘娘厚爱!只是张奕从不喝茶,还望娘娘见谅。”那双鸽子灰的眼眸里映着冷暖浅浅的笑脸,冷暖知道,他是明白的。无所谓的点点头。“张奕今日可能无法为娘娘抚琴了,琴音怎么也调不出张奕想要的,还请娘娘允许张奕先行告退。”张奕抱起白玉琴,对着冷暖福了福身。冷暖看着他,心里的喜欢又多了一层,要是自己,现在也会离去的,除了要在宫里避嫌外,还有一种心里的需要,很多时候喜欢上了一件东西只要远远的看着就好,太过接近会让自己失望。便道,“那你今天就先下去吧!等你什么时候能调好了我再听好了,反正时间目前而言是我最多的东西了。”张奕告了退正准备出来时,碧衣从挽月楼的主屋内转出来,踏着雪朝玻璃温房疾驰而来。两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张奕欠身让她入内,听她声音焦急道,“娘娘,太后又派人来了,让您立即前去幽宁宫!”而后又传来一个淡然带有些许慵懒的声音,“来就来了,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去把衣服准备好,通知公公,就说我换好了衣服就过去。”“可是太后定又是要你站一天的,还是去告诉皇上吧!”碧衣道。“告诉皇上有什么用?那可是太后!下去准备吧!”张奕听了她的回答,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抱着白玉琴步入雪地里优雅从容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