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中,丝绸般的白色流云,被夕阳染成了绚丽的晚霞,金红灿烂,漂亮得惊心动魄。查理走出小巧玲珑的浴室,在同样麻雀虽然五脏俱全的更衣室内,穿戴整齐,对着落地镜前后整理了一遍,这才出来。“怎么样?”尤里动作快,早就洗完出来了。他在休息室里占了一条沙发,伸着腿喝了一壶茶,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心情好一点没?”法师区的靶场设施齐全,齐全得奢侈。附属的免费浴室都是舒适的小单间,也有大大小小的温泉池,水来自暴风城南部的山峰上,当然后者收费。所以,在这里,要好的朋友,两三个一起洗澡泡温泉,顺便说说女人,或者说说男人,可不是没有——法师这一行,男女比例基本持平;不像战士中,男性在体力上占了优势。只不过,尤里很清楚,查理没.那么放得开。他要是跟着进去,这会儿出来的就该是煮熟的大螃蟹了——羞得发红,恼得发横。果然,查理做贼心虚地瞄瞄四下,.见没人注意他,点点头,走到在尤里身边坐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痛快!不过,我快要累死了。”尤里哈哈直乐:“你还好啦,跟你.跑的侍者才累。”见查理看过来,不等问话,马上说:“我没跟他要零钱,另外给了他两个银币,可以了吧?”“我也不清楚行情。”查理拨拨自己刚刚剪短的头发。.这里的休息区不仅有按摩师,还有理发师,他就给自己造了一个平头——和尤里的一样,打架时短得别人抓不住。“差不多了吧。”下午两三个小时,他们把法师区的靶场,或者说实.验场,逛了一个遍、试用了大多数的场地。尤里再度捡起教鞭,配合那些障碍物测验靶,把查理撵得鸡飞狗跳。两人固然在玩,却也熟悉了场地。的确筋疲力尽,.不过也大开眼界。别的不提,比如.法术拦截吧,阿特里的那一手本事,是从生死之间磨砺出来的。这里却有一种机器,可以提供模拟练习——这机器是侏儒法师与其同族的工程师一起设计制造出来的,构思也不复杂,就是在机器上安了一个小魔法阵,用来放出攻击魔法;然后机器本身固定在一套轨道里,在一定范围内做无规则移动。至于法师这一侧,则是一个“品”字形的掩体,“品”下端对着机器。如果练习的法师自觉吃不消,横跨一步、躲到掩体后就行。这毕竟是模拟,那台机器所放出来的魔法,速度可以调节,强度却是被控制死了的。即使打到了人,最多也就在**躺一阵——能进行法术拦截的,至少是个经验丰富的初阶法师,这样的人,个个都是暴风王国的宝贝,谁肯让他们在平时练习中遭受生命危险?更妙的是,法师们使用这一设备,只需要缴付几个铜币的费用——前提是,他们使用自己带来的灌魔宝石,为魔法阵提供能量…………尤里见查理体力没缓过来,决定再坐一会儿。他饿了,不过离饿坏还远。“我总算知道安多玛斯阁下让你处理的清单里,为什么还有灌魔宝石了。”“那玩意不像法力宝石,输出魔力很慢。”查理给自己倒了杯温热的白开水,咕嘟咕嘟先喝了一半,“没想到还能这么用,回去我就试试。”“不读宝石了?”尤里奇怪道,“他不是让你在四种里面挑两样试试么?”“已经读得够了。读宝石是灌魔的基础,趁现在手感好,可以跟进了——而且灌魔之前,也是要读清楚宝石内部的。”查理转转杯子,“纯素的分离与转化,属于实验方向,研究用的,先放一放。卷轴与符文……都很实用,再加上这两个吧。”尤里没问查理怎么安排时间。他们目前还身处危险之中,亲昵亲密,都是奢侈。能够呆在一块儿,已然是莫大的幸运了——所以他自己也心甘情愿被老头子抓去“赌钱”。当下顿了顿,认真告诫查理:“其实,模拟毕竟是模拟。”查理点头:“是啊,与斯塔文庄园里那天晚上,整个儿不一样。不过,反应速度却是可以练出来的,平时有了准备,到头来心里也有点底。”尤里放心了。查理瞧瞧他,忽然笑了:“走吧,你这会儿应该已经饿了?”尤里很想理直气壮地笑回去,不知为什么却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却也十分甜mi。他眨巴了一下眼,挠挠头,用力打了个哈哈。……两人起身离开休息室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喊:“查理?”查理闻声回头,只见一袭亮灰色长袍的青年法师,与同行的四个伙伴说了几句什么,挥手告别,匆匆赶了上来。他有一头浓密的黑发,额头宽阔,眼睛明亮。“您就是查理吧?安多玛斯阁下新收的学生?哦,别奇怪——安多玛斯阁下收学生可是稀罕事,现在法师区都知道您。”“阁下”与“阁下”之间,当然可以免去尊称。但头次见面的陌生人,这么自来熟,多多少少令查理有些不习惯:“是的。那么——您是?”与此同时,尤里不着痕迹往前半步。如果来者有恶意,他已经卡住了位子。不过青年法师看上去并没有察觉,他歉然对查理笑了笑:“我叫培雷恩,也不知道德亚有没有跟您提起过我——我跟他是老乡老朋友了,他家里托人给他捎来了一点东西,结果我刚好碰上了。我要去给他一个惊喜。”培雷恩兴奋地嘿嘿了两声,狡黠地眯起眼,“您能帮我一个小忙吗?”--说是帮个小忙,其实也不用做什么。培雷恩师从盖曼,而这位大法师的法师塔,与安多玛斯的,离得最近。查理与尤里在路口等了他几分钟,他就带着一个男仆匆匆赶了上来。门房显然认识培雷恩,与跟在他后面、拎着两大兜东西的男仆也熟悉。因为培雷恩有查理陪着,门房就不用按访客的规矩通报德亚。于是,就这样,培雷恩顺利把东西运到了花园里,在紫藤廊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查理遣了个男仆去请德亚,特别嘱咐不要提及培雷恩。尤里肚子也不饿了,在旁边等着看好戏。男仆很快引路出来了,但他后面不止德亚,还有个蒂茜娅。培雷恩并未注意,招呼德亚:“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还趁机敲诈:“为了这个,亚多请龙虾大餐,我都没去,今天的晚饭可就指望你了——你可不能让我吃亏啊!”边说边帮德亚解开网兜,将里面的东西逐一摆出来。有好几包大麦茶,两大包榛子,两大包大核桃,一麻袋张着麻子的青苹果,还有一对小陶罐,放在木箱里,仔仔细细垫着稻草,土蜡封了口,里头是蛇胆,浸在自酿的烈酒里。德亚有些不耐烦道:“这么兴师动众做什么,你随便叫个人送来就行了。”培雷恩不由一怔,瞧瞧德亚,分辩道:“这是你家里特地托人……”同来的蒂茜娅兴趣缺缺地掂了个核桃,又放下了,礼貌性地坐在一边。培雷恩刚好看到,有些明白过来,声音顿时低下去、听不见了,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查理暗暗叹息。他倒是明白德亚的心态。猜也猜得到七八分。他觉得德亚可怜又可恨,但他能做什么?德亚这样的天赋这样的背景,在繁华中一时迷失了自己,埋怨自己出身不够好,弄不清楚什么最重要,也是正常。关键在于,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过来。尤里扫了在场的几个人一眼,混不在意地耸耸肩,坐到查理旁边,很自然地往查理肩上把手一搭。查理心里好受了一点,当下决定做点什么。他毫不客气地抓起一个陶罐:“你不稀罕吗?这是蛇胆那,明目清火,对我们这一行夜里要看书的人来说,可是宝贝。”他瞅瞅德亚,酸溜溜地加上一句:“你爸你妈对你真好。”一边捧着那个罐子不肯放下。——某人的脸皮不是一向很薄么?!尤里又惊讶又好笑,可这会儿想笑却不能笑。他不认识似地打量打量查理,几乎要捂着脸躲到查理背后去。培雷恩却是笑了:“他还有个姐姐,还有个妹妹。”又对查理道:“你想要这个?我家里也给捎来了,整整四罐呢。一半让我送给老师了,一罐开掉了,回头把最后那一罐给你送来。”他话是对查理说的,眼睛却看向了德亚。查理的意图再明白不过,培雷恩跟着加了一把火,德亚又肉疼了。碍着面子,不得不大方:“还用你跑来跑去干什么?这不是现成的。”看看查理,却发现查理根本没有推辞的意思,不由暗暗懊恼。只是查理身世孤零,德亚知道,所以恼归恼,恨却恨不起来,只好吃了闷亏。当下解开那几包东西:“还有这个大麦茶,泡起来可香了。这个榛子,这个核桃,据说吃了会聪明。这个苹果……瞧着实在不怎么样,其实挺脆的,酸酸甜甜,开胃。”唯独剩下那罐蛇胆却是收到了一边。--四个法师一个战士,尝过德亚的家乡土特产,一同走向法师塔大厅。蒂茜娅晚餐时间十分固定,已经用过了,当下告辞。德亚同样吃过了晚餐,但他要招待培雷恩,少不了喝杯红酒坐陪一会儿。于是,四人在餐厅用了餐,又转到小客厅喝茶,喝新鲜送来的大麦茶。查理大汗淋漓了一下午,身体疲惫,精神却微微亢奋,听德亚与培雷恩聊天,竟然听得十分感兴趣——这俩人在法师区住了多年,对这里感情深厚,也了如指掌。包括术士们常聚的那个酒吧,也去过好几次,知道些门路。尤里见查理这样,也不提让他早点休息的话。反正黑市的事多知道一些也是好的,他干脆向德亚问了起来。而德亚,则对查理抱着亲近的心思:同一个老师门下的出身,以后有什么事,帮忙求助总比别人容易。何况,查理的好脾气,他已经听说过了——裁缝店买飞毯的事,在安多玛斯这里,不是秘密。所以他对两个年轻人感兴趣的问题,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们的茶续到第二杯的时候,格林亲自敲响了门。“噢,培雷恩阁下,真巧您也在。”管家先生欠欠身,语调柔和,面色却严肃,“诸位,主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