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里卷着细细的雪粒子,扑打在青铜面具上,不一会儿功夫,就凝结成了一层冷冷的薄冰。查理抬手按上面具。几秒后,薄冰倏然消失,消失得一干二净。查理继续驾驭着飞毯,贴着树梢飞行;像一只幽灵一般,轻巧地飘过狼獾人的地盘。狼獾人的岗哨,主要针对默亚基港,针对山坡下的方向。在那儿,在冰层厚实的海岸上,海象人的圆帐篷一顶挨着一顶。而茂密的树林是天然的屏障,没有哪头猛禽会蠢到来林子里觅食。这样的地形本就不利于俯冲——结冻的灌木、密集的树枝冰凌,会把它的翎毛折断、把它们的翅翼戳穿。所以狼獾人没有哨兵盯着空中。风吹得树影摇曳,查理的飞毯虽然难免投下了影子,但混在树影中,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比起某些孤身旅客,在深深.的雪地里徒步跋涉,查理乘坐着空中的飞毯,速度要快上许多。将近中午的时候,林子到了尽头。查理选了一棵大树,将飞毯停落.在酒桶粗的树杈上,蹲下身,小心探察四周的情况。在这一边,狼獾人的警戒稀疏,.只有几个零散的游哨。因为林子外,就是平原。而平原上的猛犸象人体型.巨大,狼獾人惹不起;同时猛犸象人也不喜欢树林子——以他们的体型,在树林里前进,十分碍事,非得拔掉大树,才能开出路来。所以,正常情况下,两者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查理仔细确定附近没有危险,这才眺望前方林子.外的平原。整个儿平原被一条巨大的路劈成两半。大路几.十米宽,平整坦直,即使查理只是极目远眺过去,也不得不承认,它宏伟得令人惊叹。沿着那条路往北,就能抵达龙眠神殿……而近处,林子外.两百米左右外,雪地里一片稀疏的草滩上,一群秃鹫正在享用它们的盛宴。查理皱起眉。因为距离远,他只能看到那些会飞的清道夫叼起的肉条,还十分鲜红,估计时间不久;却辨别不出牺牲品是什么。不过看体型,个儿可不小。应该不会是某条红龙吧……——肯定不是!查理按低飞毯,贴着树直降下来。他到底还是心下惴惴,所以沿着雪地往前,飞到近处去看情形。还好,秃鹫们的午餐里,并没有火红的鳞片,有的只是灰黑的皮毛。秃鹫们对kao近过来的陌生人并不欢迎。既然打消了担忧,查理也没兴趣和它们多事,退了开去,长长舒了一口气。下一秒,秃鹫突然“嘎嘎”乱叫着,拍着翅膀一窝蜂地飞了起来。查理突然跳落飞毯,一连几个滚躲向一边。数枚冰箭擦着他钉在地上,最后一支将查理的披风刺破了一个洞。近处的积雪一下子都消失了,一堵冰墙凭空拔地而起。冰墙对面,一小队碧蓝的龙人从林边的冰堡里跑出——那个冰堡在低凹处挖成,从外面看与雪地没有什么两样。查理的野外经验不算丰富,刚才没能发现。冰墙挡住了后续的几枚冰箭,为首的龙人暗暗诧异,随即按下吃惊,直视查理,猛一挥手:“人类,回你的东大陆去!龙眠神殿,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先动手、再劝说?若不是尤里的训练、若不是他能“看到”水元素……那么此刻,秃鹫们又多了一道点心!所以冰墙这边的年轻法师,一把摔掉了披风:“挡路者……死!”--“下一个,下一个。”一个地精卫兵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恹恹地扫了一眼等候入城的队伍,“该死的,这么多人……”应声上前的是个地精商人,背着个破旧的包裹。包裹瘪瘪的,里面没什么东西。地精商人往卫兵手里塞了一把铜币,讨好地笑了笑,笑容因为肉疼而扭曲——他是小本生意。而这些卫兵找碴的本事极大,如果不塞点好处,把货物翻查一通,顺便糟蹋几样,就够他哭的了。地精卫兵掂掂手里的铜币,瞅了一眼商人背上的包裹,觉得榨不出更多油水,当即挥挥手,让他进城了。尤里旁观了这一幕。与另外几名旁观者一样,他当作没看到。最后一口面包咽下肚皮,尤里解开水囊,喝了点清水当作漱口,沿着大路往前。——入城需要检查,出城不需要。“下一个,下一个。”地精卫兵又开始吆喝。这一次,接受检查的是两个兽人。他们背着猎弓,一个拎着四五只野兔,另一个背着一头鹿。在草原上讨生活的猎人,又穷又凶,脾气又直又冲。要是抢他的猎物,他能跟你拼命!所以地精卫兵骂了声晦气,胡乱查了查,挥挥手放他们进去了。两个兽人走过卡哨,其中一个扭头盯了尤里一眼。尤里抹掉嘴角的水渍,心底里冷冷笑了一声,不急不慢,仍旧往前走。……荆齿城是个港口城,地势低凹。当它消失在尤里身后、消失在大路那一头的地平线下时,呈现在尤里面前的,已然是一片盛春时节的草原风光。碧蓝的天,雪白的云,还有自由自在的风。贫瘠之地虽然名字里有“贫瘠”二字,但这一点,是与北部的灰谷森林比较、与暴风王国出产富饶的艾尔文森林等地比较。这里草场、荒漠与绿洲交割,受地形与水源的限制,没办法养活艾尔文那么多的人;但这边土地上的原住民,却有着艾尔文居民没有的特质。如今正是一年里最有活力的季节,路旁的长草青翠茂盛,夹杂着小灌木,嗖嗖地往上拔蹿着个子。红的黄的蓝的野花,在枝叶间簇簇绽放,招得蚊蝇蜂蝶到处乱飞。——瞧!那边的猎户人家,园子栅栏下蹿过的大胆野鼠,也很肥硕。尤里一边走,一边贪婪地环顾这片熟悉的土地。不知为什么,他的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眼里忽然涌上一阵酸热。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然而,去年这个时候遇到的那个家伙,却已经不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