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养直站在温轻红卧房外的院子里,这院子世宗命人修整过,花草也是繁盛,夏季的午后,站在这院中,可以清楚地听见夏蝉的鸣叫声。静下心来听这夏蝉鸣叫,也许是深宫夏日里的一种情趣,可是苏养直这会儿心下焦燥,听了这夏蝉声就更是心烦意乱。“动作快点!”苏养直连声地催自己的手下道。“大人,”一个大内侍卫这时从温轻红的卧房里跑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冬日里才会用上的火盆。苏养直探头往这火盆里望了望,一堆纸灰里,还夹杂着一些没烧干净的小纸片。苏养直从纸灰堆里捡了一片,发现上面写着两个字,一个吉字在烧得发黄的纸上还是能看得很清楚,另一个字被烧了一半,但看着就像一个王字。“大人,您看这?”这侍卫问苏养直。苏养直也不说话,只是动作很小心地把纸灰里的纸片一一都捡了出来,就是小心再小心了,有两片小纸片还是在被苏养直碰了之后成了飞灰。这天的搜宫,大内侍卫们在温轻红的宫室里找到了不少银票,还有一些一看就不是宫中式样的首饰。另外还找到了不少刑具,上面沾着血,有的血已经发黑,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了。至于沈妃的地方,苏养直没命人仔细搜,只是命人在几个院子里大概看了看。就在苏养直亲自拿着这些搜到的东西,准备回御书房向世宗交差的时候,被苏养直从太医院调来帮忙的太医又从温轻红卧床下的暗格里,找到了几瓶药,和叠在一起的几张药方。“这是什么?”苏养直看着这些东西就直觉这不会是好东西,把这太医带到了一旁,这才小声问道。太医先看了看这些药方,跟苏养直说:“这些应该是求子的药方。”听到是求子的药方后,苏养直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害人的东西就好。太医再打开药瓶看里面的丸药,七八瓶药里,都是红黑两色的药丸混在一起,味道闻上去有点像檀香。“这又是什么?”苏养直问道。太医摇了摇头,说:“这个下官要拿回去细看,现在下官还不能断定这药是什么。”苏养直说:“你先跟我说个大概,好让我心里有点数。”太医的神情有些尴尬,说:“这好像是助性的药。”苏养直张嘴就想骂娘,世宗的身体都那样了,这个温妃还敢偷着用助性的药?他早就看这个温妃一脸狐媚相,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大人?”太医看苏养直气得脸黑如锅底,有些害怕了,说:“这还要下官回去后再查看,现在还不能确定的事,大人先不要动怒啊。”“有劳你了,”苏养直跟这太医干巴巴地道了一声谢,然后大声对自己的手下道:“我们回去!”苏养直沉着脸带着大内侍卫们走了后,沈妃这里也得到了消息。“娘娘,奴婢的心到现在还跳得飞快,”来跟沈妃报事的宫人拍着自己的胸口,跟沈妃说:“奴婢真怕那帮人搜到娘娘这里来,就挨着住,谁知道温妃会不会把不好的东西藏到娘娘这里来啊?”沈妃无精打采地躺在**,云妍就要下嫁给安元志了,安锦绣脑袋坏掉了,才会想着在这个时候对付自己。“把温妃住过的宫室都封了,”沈妃命这个宫人道。这宫人说:“温妃不会再住进来了?”沈妃这才一笑,说:“她没这个命了。”苏养直回到御书房,等世宗与户部的几个大臣议完事后,才带着他从永宁殿搜出来的东西面见世宗。世宗对银票,首饰都不感兴趣,只一张张地把苏养直从纸灰堆里捡回来的小纸片仔细看了。苏养直站在一旁说:“这纸片,臣也看了,但臣蠢笨,没能看出什么来。这些银票臣数过了,一共五千八百两,是京城兴隆钱庄的银票,这些首饰臣也让老宫人们看过了,不是宫里的首饰,有几个家在江南的老宫人说,这些首饰都是江南那一带女子时兴戴的。”世宗说:“兴隆钱庄的老板就是江南人吧?”苏养直说:“是,这个老板叫陈福生,是江南兴城人。”“兴城,”世宗道:“吉王就在兴城啊。”苏养直突然就想起自己在纸片上看到的那个吉字了,“吉,吉王?”苏养直额上的青筋绷了两绷,吉王白笑野与福王白笑生一母同胞,这位王爷要是也弄起剌王杀驾的事情,皇室、朝廷马上就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世宗小声道:“温妃出自江南兴丘洗砚乡,这个乡下小地方就在兴城外,子瑜,”世宗喊着苏养直的字道:“这会只是巧合吗?”苏养直说:“也许这个吉字是别的意思呢?”“无关紧要的东西,温氏怎么会把这些东西烧掉?”“若是真要紧,应该不会留下纸片吧?”苏养直说的话有道理,这要真是温轻红与外臣私下勾结来往的书信,她怎么会不把这些东西烧干净?世宗说:“你看那火盆里的纸灰,像是最近刚烧的吗?”苏养直想了想,说:“那个火盆颜色发黑,像是用了很久了,纸灰上面还积了不少灰尘。”世宗亲自动手,将这些小纸片夹在了一份尚书省今天刚递上来的折子里,命苏养直道:“你去查查这个兴隆钱庄,此事先不要声张。”苏养直领了命,退出了御书房。御书房外还有不少大臣在等着世宗召见,看见苏养直出来了,纷纷跟苏养直打招呼。有会来事的,趁着这个机会,就跟苏养直打听,世宗今天这是又在发谁的脾气。苏养直苦笑着摇头,他现在什么也不能说啊,冲这些大臣们拱了拱手后,苏养直便脚步飞快地下了御书房的高台。这天夜里,世宗召了一个跟温轻红同日进宫的小才人侍寝。“叫什么名字?”小才人脱光了衣服站在了世宗的面前了,世宗却还是躺在**,看着手里的臣子奏折,看也不看这个小才人一眼,冷声问道。这小才人还是个处子之身,知道侍寝圣上是自己做人上人的机会,可面子上放不开,双手抱着胸,双腿紧紧地夹着,蚊子哼一样跟世宗说:“启禀圣上,奴婢王氏。”“没名字?”“启禀圣上,奴婢闺名叫留香。”“王留香?”“是。”“倒是个好名字,”世宗说:“你是江南哪里人?”王才人不明白自己光着身子站在这里,世宗怎么还有心情问她这些,但想不明白,她也不敢不回世宗的话,小声道:“奴婢是江南洛县人。”“来京之前,就认识了温妃吧?”世宗问道。王才人一听世宗问她温轻红的事,吓得忙就跪下了,说:“圣上,奴婢与温娘娘只是同路上京,奴婢与温娘娘不熟,没说过几句话。”“你慌什么?”世宗说:“来京城之前,你们这些江南的秀女是在哪里验身上规矩的?”王才人说:“奴婢等人是在吉王府验得身,吉王府的嬷嬷们教得奴婢们规矩。”吉王府,这三个字让世宗把手里的奏折扔地上了。“圣上恕罪!”王才人被世宗突然的发作吓破了胆子,跪在地上求饶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圣上!”“你什么也不知道?”世宗这会儿看这些从江南选上来的女人,就觉得没一个是好人了,说:“你知道朕要问什么?”王才人说:“奴婢不知。”“不知道你乱喊什么?!”王才人跪在地上发抖,进御书房之前那种自己也可以飞上枝头的喜悦欢喜之情,这会儿是一点也没有了。多年军旅,世宗的身上本就有一股戾气,这会儿一发怒,更是凶神恶煞了。“说!”世宗冲王才人喝问道:“你在怕朕问你什么?!”王才人的身子软在了地上,被世宗这一喝问,尚未承过欢的王才人竟然吓晕了过去。“丧气!”世宗骂了一声,然后就高声道:“吉和,你给朕滚进来!”吉和守在外面,也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跑进来后,一看王才人光着身子晕在地上,也不敢再看第二眼,跑到了世宗的龙榻前问道:“圣上,您这是?”“把这个女人带出去,”世宗道:“朕今天不召人了。”“奴才遵旨,”吉和不敢多问,自己用一条床单把王才人裹了,这才喊了两个小太监进来,把王才人抬了出去。“把跟温妃同批入选的江南秀女一起给朕押起来,”世宗随后就命吉和道:“你去告诉安妃一声。”吉和忙答应了,跟在两个抬人的小太监后面退了出去。身边无人之后,世宗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可是闭上眼睛了,世宗也睡不着,就感觉又有一场大风雨在等着他。他是靠杀人夺得皇位没错,可是这些人,世宗目光凶狠地看着帐顶用金丝绣的盘龙,这些人想杀了他成皇,真是做梦!若不是天命所归,就算杀尽了天下人,这把龙椅也轮不到他白旭尧来坐吧?吉和出了御书房,先去了慎刑司,让全福照着秀女进宫之时,内廷制的名册去各宫抓人。全福看看名册上被画了红圈的秀女名字,说:“这又是百十号人,师父,这些人都要抓?”“圣上的旨意,你还敢问?”吉和说:“去办吧。对了,温娘娘怎么样了?”全福说:“不吃不喝,就喊着要见圣上!”“让她喊,”吉和笑了一下,说:“喊个两天两夜,她也就喊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