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很重,使了很久的力气也没有睁开,直到终于察觉到一丝光亮,鼻间是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季莘瑶勉力睁开眼,入目便是一片空荡的素白。舒榒駑襻医院?她猛地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你醒了?”一道声音在病床边轻响,须臾便有人伸来一只手,将她身上的被子提了提。季莘瑶转过脸,看见坐在床边的是季修黎,才吐了口气,却仍是双手覆在小腹上,眼里有着急切的疑问婷。季修黎见她这副表情,知道现在对她来说,除了这个孩子,也没什么是能让她如此紧张的了。便抿了抿唇,淡淡道:“孩子没什么事,主要是你自己,医生说你贫血,精神衰弱,加上胎气一直不稳,险些因为这些而先兆流产。”她愣了愣,缓缓坐起身,环顾四周,见这是一间封闭性不错的vip病房,再看看病房里的其他设施,她才咽了咽口水。修黎见她渴的说不出话,便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看着她靠坐在床头,大口大口的喝着水姻。“你这一个月是不是都没有睡过一场好觉?每天都睡不好?”他一边看着她一边冷声问。莘瑶喝过了水,舒服了许多,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嘴,却是刻意绕开他的问话,轻声说:“我睡了多久?”“昨天晚上被送来医院,我是早上赶过来的,医生给你打了少量的镇定剂,只为让你睡的安稳,现在是下午。”他接过水杯,眼神有些发凉,似是想对她发火,却见她脸色苍白,而终是忍了又忍:“你胎气不稳,最近情绪被你强行压制,导致长期夜里失眠,精神过度衰弱,短期内不能受到任何刺激,你需要平静。季莘瑶,你怎么把自己折腾到这种地步?”他顿了一下,才又说:“他刚离开不久。”她明白修黎口中的“他”是谁。季莘瑶转头,看向窗外,窗外阴雨连绵,看不到半点阳光。他在她醒来之前离开是最好的,至少她的心绪不必有太多的起伏。季莘瑶也只是一个凡人,论是再强大的内心,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也无法愈合的完整,何苦把大家都逼到如斯境地。顾南希昨天从头到尾始终都没有解释一句,他终究还是懂她的吧,他知道在那样的伤害下,无论他怎样的口头上的解释也抵不过那些深切的伤,就算他会学着琼瑶剧里那些男人握着女人的肩膀摇晃着支呐喊去解释,一边摇晃一边说“你听我解释啊你听我解释啊,其实是有原因的,我这么做是因为什么什么,我怕以后我们不能坦然的在一起,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当然,她知道他不会这样说的。顾南希永远都是顾南希,他不会为自己犯过的错去凭空解释,因为错了就是错了,他如果一开口便将自己撇的干净,那也就不是他了。其实她知道,她都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的这样刻意去伤害她,他一定有他的苦衷有他的原由,可是新欢旧爱,我们不能全都要。很多东西我们总是要付出一大笔学费,才能学会,就算已经是活到你我这般年纪。这时手机响了,修黎拿起她的电话,看了一眼上边的一串号码,拧了拧眉。季莘瑶转过头看着他,见他是要挂断,便伸手过去:“给我,我接。”修黎看她一眼,没有想把手机给她的意思。“总要有个了结不是吗?”她面容憔悴,却是眼神依旧晶亮如昔。修黎顿了顿,将手机递给她,莘瑶看了一眼那上边熟悉的号码,笑了笑,便接起,甚至不等电话彼端的人开口,便笑着打了一声招呼:“顾市长把我送来医院,现在又打电话过来慰问,这可让我怎么承受的起?”“莘瑶。”“算了,顾南希,其实我觉得我们做朋友也挺好的,想想我能有一个做市长的好朋友,以后无论我在哪里,在做什么,都会觉得特有面子!你不会是以为我难过,在不想我情绪因为你而受刺激所以离开后,想打电话过来安慰我吧?呵呵,不用这样。一面之缘后就可以是未婚夫妻,见面不过两天就可以谈婚论嫁,两三个月就可以上`床,看似你浓我浓,就算爱,有多爱?你也是这么想的吧,顾南希。”“不是!”他的答案斩钉截铁,她却不想再谈论下去,握着电话的手紧了又紧,静静的说:“顾南希,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最怕纠缠,无休无止的纠缠。”隔着电话,她仍是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但是够了,已经够了。聪明如顾南希,他怎会不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无论爱与不爱,这场本就不该属于她的感情,她不想争取,也不想再要,与其疮痍满目,不如彻底结束。电话里静默无声,只有他轻浅的呼吸,她知道,他始终懂她,她在向他索要一条生路,他如果对她哪怕还有一丁点的仁慈,就该放了她。季莘瑶带着笑,也许所有的故事,就算是结束,也需要一个完整的谢幕,她真的很想看着那个男人为自己撕心裂肺失去理智,可是女人就那么一点儿小心思,总希望自己在对方心里能引起与别人不同的轩然大波,却又那么的不切实际。也许她再等一等,他就可以给她一个停留下的理由,可以知道这个故事的续集。但是顾南希,季莘瑶风华正茂,而她的心却已过了这个喜欢幻想的年龄。她静静的听着他在电话彼端的呼吸,其实在电话里,这只是一组数据,只是信号与信号相连,你感觉他仿佛在靠近,其实他永远也走不过来。她挂断了电话。手机屏幕渐渐变暗,直到归为静谧的漆黑。季修黎看着她放下电话,看着她沉默的表情,如死水般的眼底:“季莘瑶。”莘瑶靠在床头:“修黎,那些都过去了。”你可能还记得小学时未能及格的某一科,但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修黎看着她,许久,才道:“对不起。”莘瑶一愣,满脸好笑的看着他:“什么?”他又说了一句:“对不起。”季莘瑶叹笑,斜飞了他一眼。“你也只是为了保护我,你也想让我的生活回到最初的轨迹,不想再被任何与我们无关的人走进来打扰,你的初衷是为我,我怎么会怪你?”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季修黎道歉,为一件其实和他并没有多大关系的事。但是这份安慰,对她来说,已算弥足珍贵。这一卷太厚重,虽不知道算不算真正的落幕,但总算也是一个落幕。*****************你说人生是不是太戏剧化,第二天季莘瑶出院,在医生特意的嘱咐下重新开了中药调养,上班时接到林芊芊的电话,才知道那妞又失恋了。本以为她这一场场失败的恋情能让她麻木了,结果那个女人在电话里哭的震天响,这让季莘瑶很是不能理解。每个人,在人生里的第一个恋人,那时候爱会爱的很纯很深刻,到分手的时候,就觉得整个世界的天都塌下来了。于是到第二次的时候就会平静很多,顶多也就是你买个彩票中了三万块钱,等你想去兑奖的时候发现那张彩票掉进了下水道一去不复返。难过愤恨多少都会有,但至少天是稳稳地不会再塌了。到第三次的时候再分啊,就跟自己一不小心在坐公交车时投进去一百块钱的感觉差不多,咬牙切齿是会有,但也不会太在意了,不就是100块钱吗,她掏的起,哼!如此,也算是进化的一种吧。答应了晚上陪那女人去ktv嚎一通发泄,但是白天在公司该上班还是要上班。季莘瑶正趴在桌上写一份材料的草稿,打算一会儿整理整理再输入到电脑上去,这时办公桌上被人以手指轻轻敲了敲,她抬眼,见是陆寒。“陆哥。”她点点头:“怎么有时间来政务部,不忙吗?”“还好,前两天季总监给你请了病假,我还在担心你出了什么事,之前打电话是季总监接的,他说你只是感冒,我看你今天上班了,就过来慰问慰问。”陆寒笑了笑,拿了一罐进口的咖啡放在她办公桌上:“朋友从国外拿回来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没事尝尝?”她接过咖啡,看了一眼那牌子:“呀,这么贵的咖啡?陆哥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喝吧,我不习惯喝这种东西,你要是想慰问我啊,多给我分些工作,让我多赚点工资,就是对我最好的照顾了。”说时,感觉到后边办公桌上李姐向自己投来的别有深意的目光。陆寒倒是极为耐心的问:“那你喜欢什么?”身后几个办公桌后的女人们不停的发出淡淡的唏嘘之声,对于陆寒这明晃晃的追求之意只敢唏嘘却不敢多说,只是一个个睁着一双八卦眼看着他们。陆寒也不闪躲,斜倚在她办公桌边,低头认真的看着她。季莘瑶抚额,却是只能赔着笑,抬头笑着看看陆寒,心底已经无奈至极,在一群人面前将话说的太绝也不好,只能迂回的说:“我喜欢……宠物……”“你喜欢什么宠物?泰迪犬还是波斯猫?”敢情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想送她一只是吧。当时季莘瑶就能诚实的答了:“大熊猫。”陆寒的脸一愣,随后也没有因为被她耍了而发怒,反倒是笑了,伸手在她头上抚了抚:“淘气。”……唏嘘声再起。季莘瑶尴尬的微微躲开:“那个……陆哥,这罐咖啡我收下了,你去忙吧。”“好,晚上想吃什么?”他在转身时忽然又回头问她。面对办公室里一堆女人如狼似虎在嗅着八卦味道似的目光,她当着办公室这么多同事的面就这样驳了陆寒的面子肯定不好,她撇撇嘴,低下头闷闷的说:“陆哥我减肥不吃晚饭。”他又看她一眼:“减什么肥。”然后便走了。之后办公室里便一片沸腾,一群女人跑到季莘瑶这边叽叽喳喳的问:“哇,莘瑶,听说你刚毕业出来在咱们公司实习的时候咱们陆哥就对你多有关照,那时咱们公司里就传言陆哥对你有意思,看来是真的呀,怎么样,他这是开始打算追你了吗?”“没有,他和我弟弟关系不错,所以对我关照了一些。”季莘瑶解释了一句,便不再理会那群女人完全不相信的目光,拿着资料走出办公室。晚上陆寒果然在她下班的时候要携她一同去吃晚饭,幸好那时候林芊芊哭的梨花带雨的站在她公司门口等她,陆寒得知林芊芊是失恋了需要人陪,才没再为难莘瑶,让她们先走,还很绅士的问用不用他送,在被婉言拒绝后才做罢。陪林芊芊去ktv吼了三个小时,现今这时代女人发泄的方式或许大多都是选择在ktv狼嚎了,但莘瑶这回终究也是没给林芊芊面子,以果汁代酒的陪她喝,因为她刚刚才出院,她这初次怀孕的人也有了记性,实在不敢再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夜里10点多,季莘瑶扶着醉醺醺的林芊芊走出ktv,因为林芊芊住在税务局附近,便打车将她送了回去,在下车时,刚要扶着林芊芊走向那边的小区,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季小姐!”转头望去,是苏特助。季莘瑶怔了怔:“苏特助?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避无可避,她便干脆直接打了声招呼。“f市税务局的局长请顾市长一叙,就在旁边那家酒店,顾市长也快出来了。”苏特助边说边朝旁边的一辆黑色陆虎车努了努嘴。季莘瑶这才注意到自己竟正站在顾南希的车后。“哎,最近各大税务局都出了些事情,f市的这位税务局局长和顾市长曾经有些交情,想请顾市长帮忙摆平,但他们这次做的窟窿太大,也是想扯上我们做垫背,却根本不知道顾市长早就知道他们的目的,一顿酒局下来,话风都未透半句,叫那些自做聪明的老家伙都敢怒不敢言,憋的老脸都铁青。”苏特助正与她说着,忽然转头,对着车头方向喊了一声:“顾市长……”季莘瑶心里一紧,由于这台路虎车又高又大,她站在车后,完全没有发现顾南希的到来,而他,想必也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只听见他用着严厉的声音对苏特助说:“你明天去查一下,是谁把g市规划局的帐供到f市税务局去的。另外,通知办公室,我提出临时动议,今天晚上召开视频会议!快点!”然后“呯”的一响,他坐上车,大力关上了门。苏特助看看他,又看看正扶着林芊芊站在那里的季莘瑶,似乎在犹豫着是否应该提醒他,她就站在车后,但顾南希严肃的态度又让他不敢多言,无奈的朝季莘瑶笑笑,回身向自己的车上走去。季莘瑶站在车后,一动不动。心想,这样也好,别让他看见,见面无非多些尴尬。片刻,黑色路虎发动起来,尾灯亮了,排气管喷出的热气直朝她的脚背,随即,“轰”地一声,车子向前开去。他要走了,她在心里暗暗的宁了宁神,在心里轻轻说了声再见,便欲扶着林芊芊转身离开。然而,车子向前开出不到五米,却又猛地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