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大时代

咚、咚、咚……三声悠扬的钟声后，所有赶赴考场的书生全部入座，考试正式开始。可以容纳八千多人一起考试的考场的门口，站着大群披盔戴甲的卫士，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考试一旦开始，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否则，格杀勿论。这是来自江陵府香山学宫的学宫卫士，每一个都身披黑色重甲，和建宁县令及建宁校尉都没有一丝关系，直接听命于从江陵远道而来的士大夫。后者官居三品，全权负责这次建宁城的生员选拔，在古色古香的尚书台内，他就代表着通天王朝的律法和威严。虽然地处边陲，但建宁城的文化气息浓厚，尚书台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五千多年前。考场内古老的石壁，厚重沧桑的檀木桌椅……，莫不沉淀着上下五千多年的历史。坚硬的石壁上，还刻着一座座上古圣贤的浮雕，有的挑灯夜读，有的坐在大树下思索人生的哲理，有的站在高台上对着千千万万个门生讲解……，法家、墨家、理学家……，诸子百家无所不包。一踏进这里，每一个书生都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威严和庄重，还有一股深深的神圣的气息。这是专属于文人的神圣，带着挥之不去的书生气息，博大、海纳百川、铮铮铁骨，带着一个文人应有的风采，只有真正的读书人才能用心灵去体会和感触。有些人，一走进这里，就身不由己地双眼通红，对着墙上的浮雕匍匐下去。随着高台上的士大夫一声令下，一排排灰衣衙役低头鱼贯而出，弯着腰给书生们呈上这次的考卷，随即快步离去。除了打开考卷的沙沙声和衙役们的脚步声外，恢宏的考场内几乎鸦雀无声。从高台上居高临下看下去，全是一排排齐刷刷的脑袋，八千多个来自四面八方的书生，一起执笔打开了考卷。尚书台外，一片沸腾，两大恶少一残一废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建宁城的每一个角落，人们纷纷蜂拥而来。两大恶少的亲卫，则手忙脚乱地救人、报信。喧闹声、呼救声、急促的马蹄声……，全都混杂在一起。外面人声鼎沸，尚书台内，鸦雀无声。有的，只是书生们紧张的心跳。十年寒窗苦读，只看今朝！对书生们来说，今天是决定他们人生命运的一刻。尤其是对无权无势，无法修炼的寒门子弟来说，这是他们鱼跃龙门的唯一机会。每年的选拔名额都是有限的，只有区区八百个，意味着在场的十个书生中，就必然有九个要遭到无情的淘汰。顺利通过考核，就能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可以前往江陵城的香山学宫静修，参加两年后的乡试。不幸被淘汰，就意味着他们在习文的道路上走到了尽头，对绝大部分弱不禁风的书生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不少人就从此自暴自弃，一蹶不振。“咦……”打开考卷后，不少书生齐齐一声惊叫。“文以通天，不拘一格降人材”考卷上的几个大字，让人们大吃一惊。原本，以为这次考试和以往的一样，都是考核书生们四书五经的知识，写一篇八股文。没想到，这次的考题，不限题材形式，不限字数，任由人们自由发挥。“不限形式，不限字数，怎么会这样？”“就是，会不会，考卷拿错了啊？”……毫无准备的书生们议论纷纷，甚至义愤填膺。八股文写惯了，突然让他们自由发挥，反而极不适应。说着说着，几个书生甚至一怒之下，把手里的考卷撕成碎片，强烈抗议。“肃静！”高台上的士大夫似乎早有预料，用力一拍手里的惊堂木，指着撕掉考卷的几个书生沉声下令，“来人，把他们几个给我推出去，斩！”“喏！”一队学宫卫士躬身领命，奉命走进考场，不由分说，按着几个撕掉考卷的书生就往外推。很快，门外就传来了几声凄厉的惨叫，几颗血淋淋的脑袋滚到了地上，让考场内的书生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寒毛炸起。就连坐在考场最后面，一直默不作声的沐风也不由得大吃一惊，没想到高台上看起来年老瘦削的士大夫竟然如此雷厉风行！高台上，居高临下的士大夫看着书生们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奉通天大帝诏令，从今年开始，开始改革各级官吏的考核和选拔。为此，不拘一格降人材，所有学宫扩大一倍招录名额，对以往的弊病全部废除。违命者，斩！”扩大一倍名额，改革各级官吏考核和选拔？台下的书生们眼睛一亮，本能地从这句话中看到了相对以往更大的希望，齐齐离开座位匍匐下去，“谢吾皇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通天王朝以武立国，南征北战，打下了前所未有的疆土。从南到北，骑着快马日夜狂奔十年都到不了。但立国后，以文治国，文人的地位水涨船高。许多曾立下赫赫战功的将领虽然仍然位高权重，但形势不妙，和皇权的矛盾越来越大。这个时候，通天大帝下令改革官吏的考核和选拔，扩招大量文人，这意味着什么？看着手上的考卷，人们这一次不再有什么怨言，相反，欣喜若狂，激动不已。从这张简简单单的空白的考卷，看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纷纷执笔沙沙沙地书写起来，挥斥方遒。“文以通天，通天文人……”别人已经写了半天，紧张专注，唯恐时间不够；坐在考场最后一排的沐风却迟迟没有下笔，沉吟不语。别的书生只看到了更高的录取几率，看到了高官厚禄，他却从士大夫的一席话，看到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新时代的到来。这注定是一个轰轰烈烈的时代，英雄辈出。但最后是庞大的帝国分崩离析，地方割据；还是天下一统，大千世界全部在通天大帝的掌控之下，谁也无法预料。大时代，大动荡，大机遇！顺应时代变化的，有望手段通天，成为一个不灭的传奇；逆时代而行的，再强大，再辉煌，也终将被这个时代抛弃！帝王将相，莫不例外！聿聿聿……就在他沉吟之际，远方突然传来了战马的嘶鸣。跟着，沉重、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到了最后，地面都震动起来，人们面前考试专用的沉重的木桌都随之晃动起来，地动山摇。人们惊讶地站起来一看，透过明亮的大窗户，只见黑压压的骑兵铺天盖地涌了过来。后面，跟着潮水般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重步兵，手持明晃晃的长枪把古色古香的尚书台重重包围起来。建宁边军！驻扎在建宁城，专门用于防御南疆蛮人的边军，气势汹汹地杀到。眼尖的人，甚至还能看见为首的一队格外剽悍的边军，肩膀上抬着变成了废人一个，浑身无法动弹的恶少林正德。霎时间，迅速明白了怎么回事，齐刷刷回头看着坐在最后一排的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