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的床榻上,清浅在被衾里轻微的躁动着,晚膳的时候她吃的不多,这会便感觉肚腹饥饿难耐,翻滚了一阵,她终是决定起身,径自去厨房弄点吃的。舒骺豞匫穿戴好衣裙,她朝门口行去,轻缓的拉开雕花木门,刚踏出一步,她便瞧见院中有个身影正形色匆匆的往这边走来。清浅皱了皱眉,这大夜晚的,有谁会这样晚了还外晃悠,且似乎很谨慎。她将门关小了些,静静的凝着那抹身影。是幻彩,她正轻手轻脚的朝清洛所住旁边的厢房踏去。待她小心翼翼的进入房间后,清浅才拉开木门走了出去,瞥了眼那女子房间的方位,她将心中的疑惑暂时压下,朝膳房踏去灏。翌日,待众人都围坐在苏夫人房中谈笑寒暄时,清洛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瞥了眼侍立在自己身后的幻彩,“你昨夜去哪了?我昨晚有点不舒服,醒了唤你,你却不在。”幻彩闻言微微一顿,木了一秒,她开口道:“小姐,昨夜我闹肚子,许是你唤我的时候,我正去了茅房。”她淡淡的道着言语,坦然而又笃定。清浅眸光缓缓挑向那个神色淡然的女子,心中的疑惑更甚昨日,以昨夜看到她回来的那个方位,根本就不是茅房的所在地,她在说谎韶。显然她定是隐瞒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清浅收了目光,眸光远凝,暗自在心中猜度着。今日下午,清浅便将返回宫中,与苏夫人与清洛寒暄完后,她寻思着还是要去给苏相道个别,尽管他并不待见自己,但毕竟也是父亲。端着亲手泡的茶水,她略显忐忑的来到苏相的书房前,伸手开始敲门。听得门口传来的声响,坐于桌案旁的苏相抬起了头,淡淡道:“进来。”清浅推开木门,微垂着眼眸,端着茶水缓缓行至了他身旁,将茶水递至他跟前,她开口道:“爹,女儿将要回宫了,下次再见不知又是何时,望爹能保重身子。”她不紧不慢的道着言语,毫无骄纵忸怩之气。苏相眸光移向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终是接过了她手中的茶水。清浅略显局促的站在这个面色俊雅却透着几分冷色的男人身旁。一想起他是自己灵魂所承的这具身子的父亲,清浅便觉得陌生又熟悉,尽管她不知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让这个父亲对她不甚待见,但却仍是逃不开这份传承的相似。苏清浅长的和苏夫人相像甚多,但今日细细观察苏相,她才发现,原来她眉间的许多神韵,却也是像极了他。清冷中透着些许淡凝,眉目中蕴着一份淡淡的冷傲绝艳之气。想必他年轻时,也定是翩翩美男子一枚。苏相抬起了眼眸,皱眉瞥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挑向了窗外,“家中出了你这样的不肖女,爹不盼你能给家里带来什么无上的荣光,但在宫中,你至少不可惹事,凡事必须谨言慎行。”他缓缓开口,嗓音微厉。“是,女儿谨记。”清浅微垂了首,淡淡应声。将身子缓缓靠向椅背,苏相微叹了口气,继续道:“此去宫中,你也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便找人传话给我,我会让你娘为你备了,让清洛给你送去。”清浅目光微微一凝,随即朝他施个礼,“谢谢爹。”终归还是父亲,即便再不待见,却仍是会关心着。她唇角微翘,心中终是释然了几分。“那女儿便不打扰您了,回去收拾下行装便准备走了。”清浅再次朝他施了个礼。“嗯,去吧,路上小心些。”清浅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口行去。回到房中,铃香已替她将行装收拾妥当,怀抱着暖炉,清浅缓缓朝院门踏去,铃香则背着包袱随在她身后一道而去。院门口,苏夫人与清洛一道,正等着她,而那辆接她回宫的马车,也候在了门口。与二人再次依依道别后,她终是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她将小手摸向了腰间的那枚平安符,看着立在院前,眼梢轻轻含泪的苏夫人,她心中竟也是微微一疼。这一别,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相见。直到马车转过了街市,再也看不到相府的门口,清浅才缓缓放下车帘,慵懒的倚上了马车小憩。铃香却仍是一脸欣喜的探着车外的风景,穿过几条街市后,她忽然惊喜道:“小姐,下雪了。”清浅缓缓张开眼眸,侧过身子,掀开了自己这边的车帘。窗外,一片片耀白的雪花正随着微风盈盈轻逸,缓缓飘至街中轻履而行的路人与楼宇上。她不禁将小手探向窗外,任飞雪轻触至她指尖与掌心,待马车行至宫门时,她的小手已冻的通红。缓缓将略显僵硬的小手收回车内,清浅狠命的揉了揉,待她小手缓和了些许温度后,马车已停在了长街上,铃香搀扶着她缓缓下了马车。踏上皇宫的白石板路,清浅稳稳站定,地面已教雪花铺上了轻薄的一层,她深吸了口气,开始同铃香一道朝重华殿的方向行去。沿途虽一直飘散着盈盈的雪白,可清浅却瞧见四处都是一片喜气之色,大红的灯笼与福袋已在长街两侧高高悬起。来往的各宫女太监,皆是手捧红色的物件匆匆而过。她心中不禁生了丝疑惑,出宫前,她并未听说宫中有何喜事,也似乎没有哪位公主要出嫁。而这片喜庆之色确是一直绵延至整个宫中,她走了好几条小道,皆是如此。带着满心的思疑,她与铃香终是行至了重华殿。回到偏殿的厢房将行装整理好,清浅换回了女官的服饰,正躺在床榻上小憩,准备过会便沏盏茶往重华殿送去,顺便看看他。三日未见,她很想念他。门口忽的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清浅忙下床移至门边,拉开了雕花木门。池宋正立于门口,淡淡的凝着她。她忙朝他施了个礼,“池总管。”“清浅姑娘,今日我来,是要传句话给你。”他点了点头,缓缓开口。清浅眨了眨眼,婉婉一笑,“池总管请说。”“这几日,你不必再去重华殿伺候了。”清浅神色微微一僵,略显艰涩的缓缓吐出几个字,“为什么?”“这是皇上的意思,我们也没有资格多问。”池宋淡淡的笑了笑,应道。看到眼前女子面色略略苍白了几分,他接着道:“姑娘快进去歇着吧,皇上那边我还要伺候着,便先走了。”“嗯,池总管慢走。”清浅唇角扯出一抹笑,幽幽开口。池宋轻轻颔首,转身朝重华殿的方向而去。待他走远,清浅只觉心中憋闷不已,低头轻抚了眉眼几许,她朝院内迈开了步子。飞雪,依旧在空中飘扬,落至她细密纤长的眼睫处,将视线前蕴出一团白色氤氲的小点。她不觉将小手移至唇边,轻呵了几口热气。恍惚中,她竟踏至了殿前不远处,猛然回过神来,她收住了脚步。目光朝殿内探去,只能看到池宋仍候在殿前,而那人,却是完全看不到。清浅略显自嘲的笑了笑,她这是在干嘛。将目光移向别处,她转过身,往回踏去。披上薄雪的花丛另一边,两名宫女正边走边寒暄着。“这宫中搞的这样喜庆,是谁要嫁娶啊?”一名宫女略显疑惑的开口道。另一名宫女望着她娇俏一笑,“哎,说你呆就是呆,宫中能这样大肆的张罗喜事,还会有谁呢?自然是皇上要纳新妃了。”尽管二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却仍是被在对面缓步而行的清浅听入了耳中。她倏地的顿住了脚步,呆呆的望着眼前翻飞的飘雪,宛若石像般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