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倾城,姿影如画。舒殢殩獍流音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皆汇聚在了这名身着大红吉服的女子身上。女子肌肤胜雪,随着唇角微微上扬弧度而浅弯的唇瓣上,蕴着妍艳如火的华光之彩。眉目轻转间,眼梢凝绕而出的,尽是撩人心扉的万般风情。她眸光灼灼的凝望着高台之上,那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一路缓行在铺散着幽香花瓣的红色锦毯上,她身后长长的裙摆交缠着臂弯处挽着的金萝烟纱盈盈曳地,将静落的花瓣轻卷出一袭灵动之态甾。大殿内,寂静无声。清浅甚至能听到自己发髻间斜插的步摇吊坠,随她莲步轻移时,摇曳而出的叮铃之音。缓缓踏至高台前,她看了眼高台上端坐的连澈与太后,随即倾下身子,挽着烟纱盈盈而跪。“臣妾多谢皇上,多谢太后娘娘垂爱。”她清灵的嗓音如水似月,不骄不媚添。轻轻抬起头,她直直的看向了连澈。眸光一转,她看了眼静坐于他身旁的太后,那妇人正一脸端肃的看着她。她记得连澈说过,若太后当真是不喜欢她,怕是每日的请安都不会见他们。心下一凛,清浅开口道:“臣妾一直有幸蒙太后娘娘垂怜,得以爱护关照。若不是太后娘娘,臣妾不会有今日。”“臣妾知道太后娘娘一直都颇为挂心皇上的生活起居,臣妾定会尽心陪伴照顾在皇上左右,不让太后娘娘劳心挂怀。”稍稍顿了顿,她继续道:“如今臣妾双亲已不在,臣妾只想一心好好孝顺太后娘娘,不负太后娘娘的厚爱恩泽。”良久,太后并未有任何回应。清浅轻垂眼眸,太后慈悲心肠,只要活着一日,她便不会放弃。太后是那人的母亲,从今日起便也是自己的母亲了。太后眸含深意的看着地上跪伏的女子,片刻后,她终是叹了口气,缓缓开口,“瑾妃,记住你今日的承诺。”见她终是肯回应自己,清浅大喜,忙叩首谢恩。还未抬头,便有一双流红如火的龙纹靴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清浅抬起头,看向了已来到自己身前的男人。心中不禁疑惑了几分,这男人是何时走下高台的。没有任何言语,连澈只是将手递至了她面前。凝着他濯黑的凤眸,清浅不自觉的将小手放入了他的掌心。身子忽的一轻,她被男人搀着站了起身。小脸一窘,清浅微微垂下了头。如此公然的恩宠,让她颇为不自在,况且太后也在。小手一动,她想要将手从他掌中抽离,却不想,连澈竟是握得更紧。轻瞥了一眼太后,清浅一脸无奈。还未回过神,她便被男人带着一道走上了高台。清浅眸光轻轻扫过,今日的流音殿内,两侧站的多是皇室宗亲,自然也有连澈的亲信,如温玉,成泰。还有近日才回宫的八公主连珊,二王爷连昱同他的四个儿子及女儿,还有九王爷连彦等人。此时,池宋正捧着一只锦盒朝二人而来。行至二人身前,他缓缓将锦盒打开。清浅却是一惊,锦盒内明黄锦缎环绕下的,是两枚嵌有宝石的指环。微扬了眉,她侧过小脸,看向了身旁的男人。连澈却并未言语,只是取了其中一枚圈口较小的指环,将之亲自戴在了她的左手无名指上。轻轻凑近她耳际,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声音开口道:“如你所愿。”清浅眸光盈盈的看着他,而他的眉眼中也是蕴满了炽烈的灼媚之气。她知道这男人正等着自己替他戴上另一枚指环,但他偏就不说,让她主动。坏人。清浅微低了头,凝住唇角的笑意,她拿起了另一枚指环,缓缓套上了男人左手的无名指。此刻,他们的心是相通的。清浅不禁想,这男人有时让人无奈到怨恨,而此时,却又是让她甜蜜到酥心。若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在,她想,她定会立刻将这个男人扑倒。自再次回宫后,在二人私下的相处中,她是越发没大没小。总爱和他打闹,她不很会控制力道,偶尔会不慎在他的肌肤上留下爪印。他总是佯装生气,作势要打回来,而每一次到最后,却都是以亲吻她就了事。执起身旁女子的小手,连澈紧了紧掌心力道,眸光淡淡的环过众人,开口道:“即日起,苏清浅便是朕的瑾妃。”方才台上的一切早就落入了台下所有人的眼里,在场之人包括连澈的亲信皆知,这“瑾”乃是取皇上的表字。这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亲赐,任何人擅用“瑾”或“澈”二字,都是大不敬的杀头之罪。虽说皇帝和瑾妃互给对方戴指环这样古怪的行为,大家都不知其中寓意,但是若是眼尖又细心的人看指环便知,这指环上的紫灵晶石,亦是苍玄皇帝才有资格受用的。这皇上对瑾妃的爱宠竟是到了这般地步,甚至是帝王的专属之物,他都亲自给予她。高台下的众人,此刻皆跪伏在地,道:“瑾妃娘娘,千岁。”山海般的呼声,响彻了流音殿的每个角落。清浅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竟是涌出了狂烈的澎湃之浪。这,便是她感受到的皇权至上。**君兰殿。封妃大典结束后,连澈便在此举办了一场家宴。高台之上,连澈居中,他一旁坐的是太后,而另一旁,则是清浅。待宴会开始后,高台下两侧的皇室宗亲与妃嫔便都起身,向高台上的三人敬酒。连澈手执紫玉龙凤酒杯,眉眼淡淡的承着台下众人的道喜。而清浅则是眉目含笑,且略显羞涩的向同自己道喜的人以示谢意。一轮酒过,大殿内便有撩拨着琵琶的琴姬与轻转着身姿的舞姬,款款而入。待台下的众人都忙于观赏琴舞之时,清浅望向了一旁的太后。收了目光,她执起方塌上的白玉茶壶,朝一旁的茶杯内斟满了茶水。看了眼连澈,她端起茶水轻轻行至了太后身旁,“太后娘娘请用茶,愿太后娘娘凤体安康,荣享千岁。”太后点了点头,接过了她的茶水,淡淡道:“瑾妃,你的心意哀家都明白。”轻饮了一口茶水,她将之放于了方塌上。眸光转向一旁的连澈,她指尖轻抚上眉梢,“哀家有些乏了,便先回永宁宫了。”连澈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她,“母后可是身子不适?”“并无不适,只是想歇息了。”太后轻轻的笑了笑,示意他无妨。“如此,母后便先回宫歇着吧。”连澈眸光一转,看向了殿中的众人,示意太后要先行离席。众人忙起身,恭送太后离去。待太后走后,坐于席间的二王爷连昱举着酒杯站了起身,“恭喜皇上纳得新妃,臣敬皇上一杯。”连澈将手中的酒杯一扬,轻笑,“今日是家宴,二哥不必拘礼。”将酒杯移至唇边,他仰头,一饮而尽。连昱忙也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以示敬意。眸光一转,连澈目光探向了他身旁的一名年轻男子,唇角轻凝了几分,“未想到,连吉都这般大了。”被唤为连吉的男子忙起身向他行礼。”二哥此番回来,便在帝都留任吧。目前这连吉在何处供职?”接过清浅斟满的酒水的龙凤酒杯,他眸光淡淡的扫过二人。“犬子年岁尚轻,现在军中任卫千总。”连昱躬身一揖,应道。连澈微微颔首,“这官职有点小。”听得他的言语,连吉忙朝他一揖,朗声道:“皇上,虽说官职尚小,但却甚能锻炼人。从小父亲便教导我们,任何职位都有其重要性,臣并不觉得小。”连澈唇角微扬,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随即满意的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他看了眼台下端坐的秦暮云。轻轻一击掌,殿中的琴姬与舞姬纷纷的停止的动作,齐齐退出了大殿。正待清浅疑惑之时,秦暮云缓缓起身,挽着琵琶朝高台上的二人福了福身子,“为恭祝皇上纳得瑾妃妹妹,臣妾愿为二人献上一曲。”清浅婉婉一笑,朝她示礼。随即眸光一转,朝身旁的男人轻声道,“你怎么没说过暮云姐姐有琴技?”“如今不是知道了吗。”连澈瞥了眼她,淡淡一笑。清浅撇了撇嘴,不再说什么。秦暮云看向高台上眉目交汇的二人,轻轻一笑,随即行至了殿中,朝连澈施礼。连澈微微颔首,示意她开始。秦暮云浅浅一笑,微倾身子,她细柔的小手便开始在琴弦上缓缓拨动着。指尖轻撩琴弦,有灵如清露滴答的仙盈之音,悠悠的从她指间倾散而出。殿内安静一片,众人都屏息而闻,皆是目不转睛的凝着殿中这名姿容灵秀的女子。一袭动人心扉的琴音过后,女子忽的轻启唇瓣。一曲清音,交缠着她指间撩拨而出的琴音,如勾魂摄魄的低语般,荡入了每个人的心底。正待众人都沉浸在这天籁之音的环绕中时,殿门处却传来了一阵嘈杂,扰了这美妙之声。秦暮云却并未受其扰,仍是淡然无波的将这一曲奏完。待最后一阶清音从她指间飘散而出后,连澈轻皱了眉,朝池宋道:“方才是怎么回事?”池宋忙出去打探了一番,随即回到他身旁,应道:“回皇上,是一个名唤徐方的人,在四处殿外张望,教禁军拿下了。”“此人是谁?”听得池宋的汇报后,秦暮云微微一惊,忙朝连澈福了福身子,“回皇上,他是臣妾的表哥。”坐于连澈身旁的清浅不禁狐疑了几分,这秦暮云的表哥此时怎会在宫中。“将他带进来。”连澈看了眼殿中的女子,薄唇轻动。待徐方上殿之后,清浅大惊,这男子便是自己那日在醉雪楼后院识得的男子。原来他口中的表妹,竟是秦暮云。他进殿之时,一直都是微垂着头,行至殿中后,他看了眼身旁的女子。随即掀了衣摆跪下道:“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前是一个伶妃,如今又是一个瑾妃。此时,席间那些居心叵测的妃嫔们都在等待秦暮云遭殃,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这天堂和地狱便是一线之隔,方才的秦暮云是有多风光,如今却是因这进来的男人,一瞬落入了地狱。殿中安静至极,似乎众人都在等待着秦暮云的说辞。“臣妾的表哥在刑部任职,臣妾家中有急事,表哥便代父亲秦烈进宫来通知消息给臣妾。”秦暮云微低着头,不卑不亢的开口。如此说辞,想必任谁也不会相信。秦暮云的父亲秦烈,乃是在军中供职的一名七品典仪。四下,有个别妃嫔轻声冷哼,“骗谁呢。家中有事与这表哥有何干系?莫不是二人之间有暧昧。”席间,那窸窸窣窣的猜测之音,隐隐不断的传来。徐方跪伏在地,并未抬头,他藏在衣袖中的手死死扣在地上。骨节处已泛出了青白之色。若有朝一日,他能飞黄腾达,便要这些嘴碎的人好看。此时,大殿上缓缓传来了一道清灵的嗓音,将那些碎碎之语瞬间盖了下去。“皇上,臣妾前几日便听伶妃姐姐说过此事,想来她表哥是头一次进宫,必然是有些冒失的地方。且今日是个好日子,皇上便不要怪罪了吧。”清浅唇角微扬,看了眼殿中的二人,随即将目光落向了连澈。她此言一出,殿内的众人无不惊讶,这伶妃与瑾妃何时这般好了,二人不应是互恰的关系吗。秦暮云未再多言,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连澈的处置。“你若不是奉旨进宫,现在便离宫吧。”连澈眉目沉凝了几分,缓缓开口。听得他的言语,徐方忙叩首谢恩。待他起身之时,他偷偷的望了眼方才替自己和表妹说话的女子。瞬间,他竟似掉了魂魄般,她就是自己那日在醉雪楼偶遇的女子。直至出了皇宫,他才回过神来,原来她竟是皇妃。难怪那一日的偶遇,便让他觉得好似遇到了不可方物之人。家宴中,连澈虽一直都是副淡淡的神色,但似乎仍是很愉悦的一直饮着酒。清浅有留言,他应是已喝了不少。云熙宫。夜已深,清浅一人独自坐在宽大的床榻上,楞楞的看着窗棂上粘贴着的大大的“喜”字。那轻轻摇曳着的红烛之焰,四处皆有,将这殿内映得光亮绚烂一片。她的面前,站着两名嬷嬷与一众宫女。而前方的圆桌上,则是用精致的红瓷小蝶,摆满了各类干果。如此通亮,且处处缭绕着妍艳如火之红的内殿,让清浅不禁想起了洞房花烛。清幽的夜风从窗棂缓缓而入,微拂之际,将火红的烟纱之幔逸出了盈盈荡漾的仙姿。若第一夜按照祖制在重华殿过,气氛将是远远不及这里的。清浅虽说是妃,但连澈并不想委屈了她。因此她的第一夜,连澈破了先例,来云熙宫而渡。家宴结束后,她便一个人先回来了。独自一人坐在这四处盈满了大红喜气的殿中,她竟也生了一丝寂寥。正待她无趣的将小手缠绕着衣袖时,殿外响起了池宋的声音,“皇上驾到!”连澈看了眼灯火通明的云熙宫,迈着轻雅的步履,跨入了大殿。刚踏进悬着大红锦缎的内殿,他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床榻边用手指搅着衣袖的女子。径自行至床榻旁,他依着她的身子坐下来。一旁的大宫女见皇上来了,忙福了福身子开口道:“皇上,瑾妃娘娘,请先服用百合莲子羹,而后奴婢将伺候二位主子更衣。”她朝一旁的宫女渡了记眼色,示意将备好的百合莲子羹端到前面来。她话音刚落,清浅便看了眼身旁的男人,随即小手扯上了他的衣袖,“让她们都先下去吧,我想和你单独呆着,好不容易熬到只剩我们二人了。”连澈微微一笑,随即挥了挥手,示意殿中的人全都退下。方才说话的大宫女一惊,莫非私下瑾妃便是这样与皇上相处的吗?不是帝王和妃子的感觉,而像是一对寻常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