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哗然一片:这娃娃满口奇言怪辞,真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一鸣惊人,从此天下拍手为叹。这孩子,将来的名堂一定比君墨问还要响亮!紫珞囧着脸,垂头自我反省,努力回想——肋嗯,貌似,这娃娃自打出世以来,生为爹爹的“她”,好像还真没有教过他跟任何人下跪过!她呀,实行的是现代教育,不兴礼拜跪叩这套封建思想,所以,娃娃才会觉得跪人是件很奇怪、很丢脸的糗事。金晟再次被惊到,抬头看皇帝神色深沉的样儿,忙道:“父皇,小熙生在江湖草莽,不识宫里的规矩,童言稚语,脱口无忌,还请父皇莫怪……”锦儿再也坐不住了,听到这样的话,真是好一番心惊肉跳:在家里语出惊人不打紧,在皇帝跟前这般胡闹,那可是要惹大祸的,待回去后也许爷还会责怪她怎么没把人给教养好,连带着会罚了自己的。心里顿时起忧生急,她忙站起,想去劝小公子一并行礼,刚才明明与他说的好的,一切要听义父的话,想不到,还是出了乱子。一道暗香飘过,紫衣飘飘的萧王妃比她先一步走到金晟身边,锦儿咬着唇,一下迟疑在原地:自己的身份究竟只是个婢女,侧妃已经过去,她若再急巴巴的跑过去,会显得逾越了自己的本份。镬沧帝见到紫珞时,脸上很明显的露出不快。金晟也皱起剑眉,正想斥她下去。紫珞知道他们不待见她,可她不能看着君熙把这个娄子越捅越大,想都没想,就很自然的拉起君熙的小手,笑盈盈的就他说过的话驳辩起来:“小熙,你爹爹有教你跪天跪地不跪人,那可曾教你尊贤敬长孝双亲?”“这自然有!”君熙很可爱的点点头,脆生生的答道:“爹爹说了,百行孝为先。圣人有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紫珞莞然而笑,君熙居然把她教过的全记到心上了,她摸摸孩子嫩嫩的脸,夸赞道:“小熙真乖,说的真好……嗯,小熙既知百行最推祟敬长行孝,那小熙已拜跪义父认了亲,是不是就该孝于亲前,视义父之长者为自己之至亲,见得至亲长辈,是不是该行晚辈之礼?”紫珞这么说着,自行扶着罗裙跪下,再用眼神示意君熙道:“上座之人可是小熙义父的父尊大人,以小熙之见,这礼当不当行!”君熙没有答话,灵活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歪起脑袋瓜子,又去看座位上的沧帝,想了一会儿,仍是没有跪,而是扯着紫珞的衣裳又问:“哦,这样子啊……那义父的爹爹,小熙该如何称呼?”“小熙叫一声皇爷爷便好!”金晟见小熙终于软下了那固执的语气,适时的岔进话,目光则在紫珞脸上深深一扫,眉微舒,大有赞啧之意,随后看向沧帝说:“父皇,小熙可以这般称呼您么?”“随意!”沧帝没异议,道:“你既已收他为义子,这孩子也算是半个金家人了!”紫珞不自觉的皱秀眉,她很有意见啊!可她没发表意见的立场!唉,紫珞总觉得君熙和金家这么一牵扯,便是没完没了的纠缠。很多年后,她才知道,原来君熙这一生真的注定会和金姓皇朝纠缠在一起。这孩子一直是个契机——在紫珞离远离皇族争位的时候,是他,将她再次拉进金晟的生命里,令她与他不得不深深的纠缠到一起。在金晟兵败之时,也是他扭转了乾坤。最后,更是他,继承金晟的衣钵,成就了后世的凌熙盛世,并一生无悔,痴情守护金晟膝下唯一的天之骄女。所以,这一声“皇爷爷”,叫的一点也没有错。只是这个时候的紫珞根本不知道以后将要发生的事。她唯一能做是:促进事态往良好的方向发展下去。听到沧帝的话,她忙让君熙叫:“听到没,熙儿乖乖快跪下,叫皇爷爷!”君熙眼珠子一转,又见身边二人皆跪在地上,也便学模学样的撩起衣袍的前襟,双跪于地。三叩首后,他抬头扬起可爱的童声,亲切的叫起来:“皇爷爷,小熙不知道您是义父的亲长,失礼之处还请皇爷爷垂训,小熙日后一定改正,皇爷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小熙一般见识!”很有小大人的调调。紫珞差点要笑出来,这孩子,小小娃子,倒真是很会应对。真不是自己教的太好,还是金晟这半年养的得法,这软软一句话,令上座的沧帝隐隐便拨开沉色,又一次和颜悦色的笑起来:“嗯,这小小娃儿,一上来口气不小,这请起罪来,也是有板有眼,倒是有趣,来,过来过来,让朕瞧瞧,好像挺俊的模样儿……”虽是淡笑,眉目还是生利的,小孩子天生就**,可以很直接的感应到谁亲谁疏。“是啊是啊,这孩子真是招人怜!”清贵妃也在那里笑和着。君熙冲发金晟瞅了一眼,心下有些不情愿,见义父点点头,这才站起来,走了过去。沧帝伸手将孩子揽了过去,上下一看,道:“倒真是一个漂亮的娃子,几岁了,叫什么名字?你父亲是谁?家住何地……”沧帝每问一个问题,跪地上的紫珞心就莫名的惊跳一下。这些问题直接问君熙,君熙不知忌讳,一定会如实回禀,这等于是把她给卖了。让紫珞意外的是,君熙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晃着小腿,煞有介事的想了想才疑狐的反问:“皇爷爷问的是我以前的名字,还是现在的名字?”沧帝挑眉淡笑:“这有什么区别的吗?”“当然有区别了!”“哦,怎么个区别法?”“现在,我有两个名字。自从跟义父来了北沧后,就改了姓,他们都叫我金熙。义父说了,我是他义子,在他府上,只能跟他姓。”“嗯,这名字,朕知道,那就说说以前的名儿!”“以前,我叫君熙!”果然姓君。沧帝捋了一下短须,淡笑的又问:“几岁了?”“马上满三岁,再过一个月,便是我的生日!”沧帝点点头,又问:“哦,那你父亲是谁?”问到点上了。紫珞垂着头,很想拧眉。那边,君熙倒没有再回答,而且很为难的皱起小眉头,歪着脑袋,一脸很痛苦的样儿,再次反问:“一定得说吗?我爹爹说了,不要跟陌生人随便说他的名字。”沧帝不动声色的一笑,“你都叫我一声皇爷爷了,难道皇爷爷还是陌生人吗?”距离很近,紫珞可以很清楚的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忍不住叹:一只是千年老狐狸,一只是还没有多大修为的小狐狸,小狐狸道行浅,哪斗得过老狐狸——这小鬼肯定会将他老爹供出来。果然,下一秒,不远处便响起了君熙口齿清楚的回答:“回皇爷爷,我爹爹叫君莫问,母亲复姓玲珑,小名小九……”“哗”一下,喜宴上再一次哗然起来。原来萧王府里的神秘小公子,果真的是东瓴狂公子君墨问的儿子。坐在边上的清王,噙着笑,丝毫不觉意外——唯一意外是,这孩子,小小年纪,心眼竟会这么的活。沧帝轻一笑,也不见惊奇之色。关于金晟在府里养了一个小娇客的事,他在很久之前就已听说,起初时,他不在意,又因为庞统的死琐事繁杂,他没把那孩子放心上。直到萧王大婚这天,西园出事,沧帝在宫中得报说:金晟丢下新娘子及一众要闹新房的人撒腿就跑——如此关切之情令沧帝终究记惦住了这个不知名的孩子。于是,他让人去查探,才知道外头皆在遥传这孩子可能是君墨问的骨肉。沧帝当然知道君墨问是谁,也了解此人流连北地多年,才华出众的很,与金晟的关系也不俗,自己的七女甚至于还曾要死要活的想嫁给人家。或许是因为不喜金晟的缘故,对于和金晟交往密切的人,他都不怎么看得入眼,所以,从没有想过要传这个嚣张的邻国公子来见见,在他心目前的,江湖人总归是江湖人,一身的放任不羁,稍有一点才识,就枉自尊大。今番,他突然对这个人感兴趣,主要是因为听说诏关上,此人曾在南诏军中出现过。据说,沧军的那几场小败,全是那人的杰作。君墨问若真有这样的才华,绝不可为南诏所用,也不可被金晟所得……“哦,原来是江瓴那位狂公子生养出来的娃儿,怪不得,小小年纪,性子是这么的辣:跪天跪地不跪人?”沧帝哼笑了一声,喜怒难辩。“小君熙,你可知朕是谁?”君熙上下打量:“您是义父的爹爹,就熙儿的祖父。”“嗯,还有呢?”君熙又瞅了瞅,摇头说:“没了!”很甘脆的两字。有眼不识皇帝,指的就是这种不畏虎的初生小牛犊。沧帝有点吹胡子瞪眼,也不好意思说我是皇上,转而道:“你爹爹难道只教过你跪天跪地,不曾教你要跪君王的吗?”“不曾!”君点猛摇头,冒出老响亮的两字,一顿,又补充一句:“爹爹说了,君再大也大不过民心,君再贵,也不可违了民意。明君可敬在心头,若生逢暴君,就该推翻再立新朝代,至于磕头拜叩,太封建,不要也罢!”紫珞把头往下垂的更低,大囧的直冒汗,心想:儿子,好样的,你行,你太给你老爹露脸了,这下,你爹爹誓必会再度名传天下。唉,这娃儿还真跟紫珞是一个脾性:这不,前天,她才闹完皇宫,现在轮他来闹清王的喜宴了——一句话,全是惹祸的种,如果不是自己亲生看着他自胧月的身子里跑出来,她都快以为那真是自己生的娃呢。这么一想,脸红了一下,嗯,她还没有**呢……回过神,耳边听到的是此起彼伏一片倒吸冷气声。那些个朝中重臣一个个皆在私下议论:这君墨问,怎敢如此放肆。“好一个君墨问,果然张狂的可以!”沧帝不冷不热的笑哼一声,神色极淡。在场的人皆知,皇帝虽没有当场发飙,心下已然不快:试想,萧王跟如此大逆不道的人称兄道弟,且把人家的儿子当作了宝贝,其心思可就太让人臆想非非了……“父皇,君墨问长在山林之间,性子是率直不羁了一些,但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金晟一直没有岔话,这时,也终于忍不住替自己那个说话没个忌讳的二弟辩上一句,皇帝一旦记惦上一个子民的坏,日后的日子就过不舒坦。“的确,狂,总归有狂的资本,年少轻狂谁没有过,就是从没见识过如此狂傲不羁的……晟儿,你既与他交好,便请他入宫见上一见——至于这娃儿,倒是挺讨朕喜欢,就暂时且由朕带入宫里,由清贵妃带养着,等君墨问来了,再送他们一家团聚!”所有人听着都一震,皇上竟然要把萧王一心想拿为已用的君墨问推到清王这边——现下,谁能得了君熙这个小人质,谁就有了与君墨问谈判的权利,谁能得了君墨问辅佐,谁就可多了一份强大的优势,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了。金晟心下一凛,不知道皇帝何以突然又疏冷自己起来,也不急着说不许君熙入宫,只答:“回父皇,一时半刻,儿臣找不到君墨问这个人?”“怎么会找不到?”“禀父皇,墨问是个痴人,其发妻因生产落下病根,他为带发妻去医病,方将娇儿托负儿臣照看,当时只说一年后他会来要回娇儿,故这会儿,儿子无处寻他们的踪迹。”他在撒谎,沧帝的眼越发的冷。金晟继续道:“再则,小熙身子素来不太好,来儿臣府上半年,时不时又拉又吐又泄的,又爱认人,父皇疼惜君熙,那是他的福气,可因此而扰了清贵妃,那就……”清贵妃二十几年在宫里跌打滚爬,什么世面没见过,那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练的如火纯青,虽不明白皇帝是什么用意,但人家清楚,这君墨问意味着什么,便立即抢断,笑语:“怎么是扰?既是萧王的义子,本宫自将他当自己的孙辈一般照看,虽说小孩子爱认人,可忘性也大,时间一久,便可与人混熟。皇上,臣妾极乐意照看这孩子,如今皇子们皆成人,又皆未生养,臣妾还真想得个娃娃来闹闹,添添喜庆……”“嗯,那好,就这么定了吧……”沧帝一语落下,就如圣旨,圣旨如何能违抗!金晟满心不愿,最终只得跪谢隆恩,站起来后,看着坐在沧帝脸膝头的君熙,又恭身说道:“父皇,小熙的起居饮食现皆由儿臣府中的家婢锦儿以及侍卫杨承在照看,就请父皇许他们陪着一起进宫,实在是这孩子哭闹起来,谁也没法制他,有个熟人在边上,哄起来会容易许多。”沧帝明白他如此迂回的想把自己的人塞进宫里,就是想护着君墨问这根独苗,怕人家在宫里有什么闪失,以至坏了他们之间的交情,其目的就是想将人纳为已有。居心如此叵测,他心里莫名生了几分恼,冷淡的道:“不必。孩子若闹,清贵妃自会有法子带好!你萧王府上没有生养管教孩子经验的奴才都能带好他,清贵妃可是养大过你二皇弟和八皇妹的,人交代她手上,你还怕有什么闪失!”金晟捏紧自己的拳头,只得闷声道了一句:“是,父皇教训的是,那就麻烦贵妃娘娘了!”“不麻烦不麻烦!”清贵妃笑的可开心着,忍不住伸手抚起君熙的头发,平白占了一个便宜,多高兴,有了这张王牌,就等于多了一成胜算。“成了,回去吃酒去吧!君熙就留我们这一桌吃……来人,加个座位。”金晟淡淡的应声,伸手扶了身边一并跪着的紫珞起来退下去。离开的时候,紫珞看到皇帝这桌御宴上,有个美丽温婉的少女在静静的注视。金晟的目光曾与她有短暂的交集!她淡一笑,他唇角一扬。错身而过,无人知道他们曾有那么一眸,独独紫珞看见了——那女子好像是代表太皇太后而来的,长的很端庄大方,会是谁?两人一起退回自己座位,紫珞没有说一句话,倒是锦儿急了,低低的往金晟耳边细语:“爷,这可如何是好?”金晟平静的喝着酒:“吃菜吧!”如何能再吃得下去,锦儿焦急的直往君熙那头看。紫珞慢慢的吃上几口,便回头看侍在边上的胧月,她倒是没有什么情绪。又索然无味的用了一些美味佳肴,没了君熙在旁边,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皇帝的那桌。身边,金晟已神色自若,在跟边上的人说话,只是眼色有些幽深。转头再往高座上去瞅的时候,清贵妃正笑容可掬的逗弄着孩子。君熙时不时冲他们这边投上几目,满带疑问,很不明白自己就被留在那里。孩子是绝对不可以入宫的,紫珞心里这么想着:一旦入宫,事情就会变的更为复杂。锦儿吃着吃着忽起身走开了一下,过小会儿,她回来轻轻凑到金晟耳边低语了几句,金晟目光一动,离席不知去做什么。正这时候,皇帝这一桌御宴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叫声,不知怎么的就乱成了一团。等紫珞凑过头去看着,却见清贵妃脸色一脸惊骇的扶着手大叫:“这孩子……这孩子,怎么如此的没有家教,本宫好心给他布菜,他竟咬人……”完蛋,君熙闯祸了!****紫珞急忙丢下手中的玉盏,一脸震惊的跑上去看,但见清贵妃的纤纤玉指被咬的血淋淋的,皇帝也似受了惊吓般,满面愠色,边上淑妃忧虑的直看那个孩子,露出担心之色。小娃娃君熙则被清贵妃身边的老嬷嬷给拿住,脸色因为边上人的大呼小叫而骇白起来,显然是吓到了。“岚姑姑救我——熙儿不要跟他们坐一起……这些菜,熙儿不喜欢吃,可她偏要熙儿吃……熙儿才不要吃呢……”君熙才三岁,自小得紫珞与胧月的疼惜,管教上从不苛利,讲的是民主,哪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本来在那里犹自镇定,等目光对上紫珞时,一下哇的哭了。这一哭,胧月的心也会跟着乱,紫珞忙投去一瞥,示意她莫慌。胧月压下情绪,忍住冲出去的冲动,情知这种时候冲出去,只会把事情弄的更糟,怎么办呢?金晟在这个时候跑了回来,拨开人群,沉声问:“怎么回事?”说话间,听到君熙哭闹的厉害,忙上去一把将捉着君熙的老嬷嬷给拂开,将孩子救回自己身边,转眼看到清贵妃鲜血淋淳的手指时,心中冷一笑,约模知道了大概。沧帝已经在那里大皱其眉,沉声传令:“传御医过来给贵妃治伤!”目光冷冷的瞥过躲在金晟怀里的君熙。金晟心头一凛,忙带着君熙一起跪下,道:“父皇,孩子顽劣,不比宫里的有规矩,请父皇莫恕罪!”清王妃一边用绢帕给自己的母妃拭伤口,心头虽有不悦,可人家倒底只是一个三岁顽童,若真生了这气,那就显得太小家子气。“罢了,孩子总归是孩子,皇上,全是臣妾不好,是臣妾大意,您别怪罪萧王。孩子怕生,臣妾想亲近于他,实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带回宫日后好生**,一定可以管好!”清贵妃忍着痛,强颜笑着劝沧帝。金晟正想说孩子性烈,只怕会不受管束再生出事来,还是由他带回严加教养。就这当口上,后院急跑来一个满身是血的奴婢,惊恐急骇的大叫了一声:“不好了不好了,有刺客闯进洞房捉住了清王妃……那些个匪人直叫嚣,说要我们拿萧王的义子去换清王妃……半柱香里不交人,就要把清王妃给斩了!”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筒子们,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哦!至于今儿,已全部更新完毕,明早咱再继续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