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暗角商仪的聪明在于她正在努力地化解若干年前的艳照给她带来的间歇『性』的伤害。她曾经为已退位去政协的李『主席』(原李厅,李公子的父亲)搞了一场个人摄影展,公开且高调地表示对李『主席』摄影技术的倾慕。在摄影展上,公布了一张她穿着比基尼与光着膀子着紧身泳裤的李『主席』在海滩上的合影照,这张合影里还巧妙地加进了同样着装“暴『露』”的其他同僚们。在那个九十年代初期,意识里还隐约有着国家领导都娶过三妻四妾是值得骄傲这种顶礼膜拜思想的年代里,一个厅级领导接受一个处级女下属的爱慕也是很值得炫耀的事情。而且这种膜拜的思想普遍存在于更高层的官员思想里。商仪的良苦用心就在于要把高层对艳照不好的想法往当时的思想背景上延伸,她要刻意地淡化照片所显示出来的**交易的实质,她要把人们的想法往好的方面去引导,这种方法在鲁迅年代就叫做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放在江湖就叫做精神大挪移,放在宣传上就叫做引导正确的舆论导向,这已经不能仅仅归类于文学上讽刺的类别了,它已经有了哲学的智慧,这既是江湖上一门很高深的武功,也是体制中的宣传手段里最厉害的招数。它和独立思考特立独行是冤家,它成长的土壤是人们普遍的被单一式的教育所同化的状态,当然也不能一棍子把它打翻在地,如果你相信宗教,相信主义,你可以用这种方式来使自己快乐,但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是你的选择必须是自由的,而不是被『逼』的。在我黯然伤神的时候,我还不忘关心了一下宛儿的职位变动,正如我的预感,她将接任我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因为她比我更圆滑,更能够与分管这方面工作的顶头上司陈副厅搞好关系。她甚至与秦秘书长——那个官家子弟帮的大帮主的关系也不一般。当我把蓝大的秘密资料给了商仪以后,就更像一个局外人了。即将离开a厅,我的内心甚至有些愉悦,产生出一种被放生的感觉。这也是我与我的妻子古宛儿的关系来个了断的最好机会。我相信两地的分居,能够让我们的关系更加冷却,从而实现理『性』地分手。我们都在为分离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从而缓和由于离婚带来的对仕途上的影响。但是事情往往并没有这么简单,或者说命运总是在难为你。也就是在我与宛儿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的时候,宛儿的父亲接受治疗的医院向宛儿发出了病危通知书。为了让老人一路走好,我必须与宛儿在临终的老人面前上演一出恩爱的夫妻秀。人生如戏,有人喜欢看戏,就有人要去演戏,尽管都是戏,谁在乎是真是假?星期一的人事会议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会后江小合不怀好意的道贺,让我有些耿耿于怀。这让我觉得一个这样婆婆妈妈、喋喋不休的男人居然有着深厚的官场背景,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一定是中国的官场家族里的异类,因为他全身都散发着小农意识。宛儿在开完会后,便急匆匆地赶往医院探望她的父亲。她并没有因为篡夺了我的位置而心怀内疚,她默然且满布阴郁的脸上现出了异常的平静。仿佛她早已将父亲的病危当成了激励自己努力复仇的力量,今天所有的一切她似乎都早已遇见,任何困难都阻止不了她复仇的脚步。她内心燃烧着的复仇火焰也只有我能看得到,而在外人眼里,她在被提拔后的默然会被人误读为低调和谦虚,那竟然是一种美德。我追上正要开车去医院的宛儿,她按下车窗,一道寒霜她的冷眸里『射』了出来。“如果你还认他是你爸,就应该和我一起去看看他老人家,从结婚到现在,你家里人也没去看过我父母几次,怕沾了晦气,让院里的人笑话,还有咱们那个低调又寒酸的婚礼,都让你的家人不满,甚至我不能为你们张家生一儿半女,都成了你们张家冷落我们古家的理由,这些我都可以忍受,但是送他老人家临终的这场戏你不给我演好,我就恨你一辈子。”宛儿数落着这些积怨已久的矛盾,每当我们夫妻关系激化的时候,这些说辞必然会被她拿出来作为攻击我的利器。咆哮的引擎代表着宛儿的愤怒,车身毫不客气地与我不辞而别,让我的身体打了个趔趄。呆望着远去的小车,我又觉得亏欠宛儿的太多了。往事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我依稀记得在那个寒酸的婚礼上,只有两家的亲属聚在一起喝了一场并不怎么喜气的喜酒。我们没有请同事和领导们,就算厚着脸皮请了,也少有人会捧场,因为在这种凡事唯美的体制下,没有人敢同情一个贪污犯,人们可以很偏激地认为一个人贪污,那么他所有的方面都是坏的,他们个个都是熟悉潜规则的行家里手,他们当然知道有权力的地方就有**,绝对的权力代表绝对的**,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知道厅里面最大利益的享有者是一把手,但他们却选择嘲笑弱者,因为他们的嘲笑可以显得领导们更英明,更伟岸,更明察秋毫,他们助纣为虐的嘲笑和鄙视构成了这个大院里满是奴『性』的压抑、恐怖、桎梏的氛围。而被打翻在地的古处长的周围就像是被孙猴子画上了一圈警戒线,任何试图接近他的人都会被领导无所不在的『**』威所恐吓。古处长已经失去了为自己辩驳的机会,为了这个家庭,为了保住宛儿母亲工人的身份,为了宛儿将来能够有一份铁饭碗,他选择了沉默和服从。如果从家庭的角度来看,宛儿的父亲是伟大的,如果从人格上分析,宛儿的父亲也不至于和极恶之徒相提并论。我还记得他书房里的那首诗,充满了悔过之心。但社会并不会因此原谅他,宛儿的父亲受不了同僚们歧视的眼光,他甚至对被检察院抄家的时候,邻居们的嘲笑和讽刺耿耿于怀。他不想辩解什么,因为他只不过是一个替罪羊罢了,替罪羊的使命就是用来替罪的,过多的辩解会让人觉得你是在狡辩,因为优势话语权永远掌握在官职比你大的人手中。领导一句话批评的话就能否定一个干部的一切,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啊,但更应该悲哀的是这个体制,它的无知在于强迫地营造出了一种阳奉阴违、姑息养『奸』的氛围来加速消亡自己的生命。当然,当人心还未完全泯灭的时候,还会有人记得古家的好处,也会同情古家不幸的遭遇,但那也是暗地里的同情,在领导的『**』威之下,那些稀少的同情只好躲着、闪着,默默地在心里慢慢地消弭。如果不能被社会包容,那么就选择包容自己,可惜的是,宛儿的父亲两者都做不到,无尽的自责和对社会的怨恨终于让他提前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在人民医院的高级病房里,宛儿父亲苍老的面容里透着深度的憔悴。黄昏后的残阳从窗幔的缝隙里斜斜地『射』了进来,把浆白的被单印成了血红『色』。如果那是一面党旗该多好啊,至少能给这位即将离去的老人一丝崇高的安慰。可惜的是,这位老人在犯事的时候就已经被开除了党籍。于是我想起了一句调侃的话,有人死的时候盖了党旗,其实他不配,有人死的时候想盖党旗,但是他没有资格,所以,如果主义是一种信仰,就应该上升到宗教的高度,当我们赞美英雄的时候,也包容偶尔有罪的人,我们同是上帝的子民,当子民死去的时候上帝会原谅并祝福他,因为无尽的谴责只会让人们心里的仇恨越积越多。主义往往是为政治服务的,而宗教在发达国家早已摆脱了政治的丑恶,试图单纯地为思想服务。我本以为儒家思想能让宛儿的父亲得到解脱,但是它却让宛儿的父亲更加地自责。一个人知道自己的错误,并且心怀内疚,在我看来要远比那些道貌岸然的贪官们要高尚得多。但也正是因为心怀内疚而无法使他走出良心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