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文茜给萧何打电话的时候,萧何正在回城堡的途中。舒骺豞匫“阁下,海伦夫人今天回来过。”“什么?”他翻开膝上放置的文件,注意力不太集中,以至于没怎么听清楚文茜在说什么。“今天夫人出门不久,海伦夫人就来了,她一直在等夫人回来,看样子似乎是有事情急着见夫人。”翻阅文件的修长手指一僵:“ann现在人在哪里?彗”“不久前您母亲带夫人一起离开了城堡,具体位置我不太清楚,夫人临走的时候也没有跟我交代什么。”萧何沉默,眉头微皱:“你刚才说ann上午出门了?”“对,阿忠开的车。摊”“问问阿忠夫人上午去了哪里?”萧何合上文件。“好,我现在就去找阿忠。”文茜紧跟着问道:“要挂电话吗?”萧何声音冷沉而平静,“不用。”手机里传来佣人接二连三喊文茜文管家的声音,显然她正在去司机房的路上。时间并不久,大概只有两分钟左右,文茜的声音再次响起:“阁下,夫人上午去了善德疗养院。”“……”萧何身体一僵,目光瞬间变得阴沉而又冷锐,他吩咐林默:“皇家医院。”总统车阵在道路上急速调转车头,刺耳声震得人耳膜发疼。※※※※※※※※※※※※※※※日光房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震慑在地,一个个人都在瞬间丧失了反应能力,包括萧然。苏安那句“你为什么不去死”说的极为阴森可怖,那里面竟生生夹杂着无限愤恨和痛苦。那一刻,巨大沉重的窒息感无情的笼罩住萧然,他怔怔的看着她,原本就极为苍白的脸庞此刻完全没有了颜色,他颤抖着唇,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苏安,你在乱说什么?”海伦有些后知后觉,惊醒过来之后,飞快上前推开苏安,护在萧然身边。苏安脚步踉跄,徐药儿及时稳住她的身体,皱眉看着眼前一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苏安和萧然关系一向很好,如今这是怎么了?苏安却把徐药儿的手挣开,她说:“我自己可以,谢谢。”她会静静的站在这里,她是苏安,怎么会轻易倒下?就算要倒下,也不应该是在现在。海伦显然好一阵后怕,怒声道:“苏安,我让你来劝萧然活下去,你却一心想让他死,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苏安冷笑:“想要干什么?海伦,你以为你替你儿子顶罪,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吗?当初送我去疯人院的人究竟是谁?”此言一出,海伦震惊的看着苏安,而萧然唇角无意识的扯了扯,最终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海伦咬牙,“……不管是谁,你现在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苏安忽然尖锐的笑了起来:“活着?是啊!我还好好的活着,我在那么阴森可怖的地方,我居然没疯也没有心理变态,你们造就我痛苦的一生,我是不是还要感激你们?我是不是还要鞠躬谢谢你们?”苏安忽然双手极尽扭曲的抓着萧然的肩膀,她几乎是从身体最深处痛苦的吼道:“萧然——”萧然身体发颤,终于抬眸直直的看着她,但却并不言语。苏安声音发抖,就连手都在发抖:“你怎么能那么对待我?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把我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我一直觉得你是我生命里的阳光,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究竟是多么温情的一个男人吗?我那么喜欢你,我把你当亲人,当朋友一样来喜欢,你怎么能一边对我笑,一边却对我赶尽杀绝?你说啊!”她摇着萧然的肩膀,眼神狂乱而受伤。萧然任由她摇着,好像一个活死人一样,只是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语。徐药儿愣了,她万万没想到疯人院的事情跟萧然有关,如今苏安的愤怒让人不知所措,她从未见苏安这么杀气腾腾过,那里面有痛苦,有愤恨,有绝望,她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情感宛如暴雨夜翻滚不惜的海水,瞬息万变的同时又给人带来深深的恐惧。“史密斯,把她带出去。”海伦一把扯开苏安的手腕,朝一旁的史密斯又快又急的吩咐道。还不待史密斯走近,苏安便把阴冷的把目光杀向史密斯,愤恨的嘶吼道:“滚——”没有人敢上前,这样的苏安完全是一个陌生的苏安,她似乎在痛苦的割舍什么情感,她决绝的把自己逼入绝境,那么愤怒的一声“滚”,好像抽走了她所有的理智,而此刻的她无疑是在剥皮割肉,她似乎在把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生生的割舍掉。她忽然捋起自己的袖子,那一瞬间手腕上的两条疤,两条丑陋不堪的疤痕赫然曝光在人前,她把手腕伸到萧然眼前:“萧然,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萧然鼻翼颤动了两下,死死的咬着唇。海伦目光复杂的看着,这次倒没有再开口说话。苏安目光凄楚,话语却带着噬心的痛和快:“这两道疤是你加诸给我的痛,是你加诸给我的恨。你不喜欢我,你跟我说一声就好了,你说苏安,我萧然不想看到你。我一定不会主动出现在你的面前,可是你怎么能够那么狠心的对待我?你体验过每天晚上做噩梦的情景吗?你眼前有出现过血腥惊悚的幻觉吗?那么多吃人的厉鬼在你面前张牙舞爪,那么多的婴儿在你耳边凄厉大哭,那么多的毒蛇在墙上乱爬,那么多看不清楚面庞的男女在你的幻觉里当着你的面自杀……这些你经历过吗?”苏安的声音里似乎夹杂着风的呜咽声音,那种呜咽声是最绝望的控诉声。她生硬的逼仄着萧然,那样决绝的姿态,就像是一把尖刀,深深的捅入萧然的眼睛。早在苏菲疯癫的那一刻,他便告诉自己,他不会哭的,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不哭。但是他颤抖着手覆盖脸庞的那一刻,还是有眼泪流了下来。苏安看着他的泪,飘忽的笑了笑,她退后两步,拿起桌上的水杯蓦然砸在地上,惊得几人身体一颤。苏安弯腰拾起地上的碎片,海伦还以为苏安要对萧然不利,神情紧张。不只是海伦,就连史密斯和徐药儿都以为苏安拿碎片是要伤害萧然的,但……当苏安拿着刀片毫不犹豫划破自己手腕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了。皮肉翻飞,血流如注,苏安宛如嗜血女魔,她眼神疯狂,绝美的脸庞近乎扭曲。“苏安……”徐药儿在一旁痛声惊呼。“你有没有拿着碎片划开过自己的皮肤?”苏安看着萧然,语声疲惫而平静:“萧然,你看,我不痛的,知道我为什么不痛吗?因为看起来这只是两条疤,其实疤痕累疤痕,我从疯人院出来后,我时常会拿着碎片割我的手腕,别割的那么快,一点一点的割,然后看着自己的血慢慢的流出来……我每划一刀,我就恨上一次。为什么不恨?你有体验过人格被人肆意践踏在地上的卑贱感吗?你有被医生护士强制打入镇静剂的经历吗?你有被人扇耳光却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嘿嘿傻笑的经历吗?你有跟一群精神病患者住在一起的恐怖经历吗?”“苏安,你住嘴。”海伦浑身都在颤抖,尤其在看到萧然掩面崩溃,她又气又急的瞪着苏安,苏安想毁了她儿子吗?她这才发现在城堡见到苏安的第一眼起,苏安那平静如常的语调里其实就充满了极度扭曲的愤怒,只是她心急让苏安过来,所以才不曾察觉到而已。是她疏忽了,早知道……“你经历过吗?没有的话,你在让谁住嘴?”苏安说着,步步逼近海伦,海伦下意识后退,苏安眼神太过冰冷,步伐太过坚定,手腕上的鲜血沿着手背一滴滴飞快的砸落在地面上,带来阵阵血腥味。这样的苏安竟生生把海伦逼到一旁,背贴着墙动弹不得,海伦有些狼狈,但眼睛却直直的盯着苏安,有烈火在里面燃烧。苏安停了下来,室内瞬间静谧,她阴霾的看着海伦的眼睛:“海伦夫人,你儿子是人,我不是人吗?你儿子会痛,我不会痛吗?你担心你儿子发疯,可我呢?我差点被他逼疯。你说,为什么你们把我踩在地上尽情**完之后却还能活的那么好?”苏安心里一酸,笑意放大,声音却分分降低,蓦然瞪着萧然,“你只是遭报应而已,可你为什么不去死呢?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让你之前悉数加诸给我的那些恶行全部都还给你。”目睹这一切的徐药儿蓦然捂住了嘴巴,她险些叫出声来。这里的人究竟谁疯了?谁才是疯的那一个?场面完全失控,苏安冲上去一把推开护在萧然身边的海伦,她紧紧的掐着萧然的脖子:“萧然,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认识你,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把你当朋友。我苏安这双眼睛这辈子白长了,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我咒你不得好死。”“史密斯,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拉开她——”海伦惊恐的尖叫起来。苏安手腕上的鲜血顺着萧然脖颈肆意横流,萧然闭着眼睛,脸庞涨红,默默承受着,眼泪从眼角滚落。而苏安呢?苏安长发散乱,颤抖的手指,嘶哑的声音都昭显了她的疯狂,她力道很重,这一次是真的下了狠手,她是真的要杀了萧然。室内一片混乱,史密斯在拉苏安,徐药儿一边去推史密斯,一边怒道:“史密斯,苏安是总统夫人,如果她和孩子出事的话,阁下第一个不会放过你。”史密斯手僵了僵,徐药儿就趁他失神的瞬间,一把推开他。萧然睁开双眸,目光痛苦复杂的看着苏安,但嘴角却笑了,一如多年前那般温暖,苏菲出事以来,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而艰涩:“对不起,有些事情,我只是……我只是明白的太晚。”苏安伴着萧然的泪又哭又笑,“明白的太晚?萧然,你去试试被关在疯人院是什么滋味,你去试试你父亲让你活,你儿子叫你去死是什么滋味;你去试试人格分裂是什么滋味;你去试试被束缚带捆绑七十二个小时,吃喝拉撒都在**是什么滋味;你去试试剪刀划破划破手腕是什么滋味;你去试试被铁丝网刺伤身体是什么滋味;你去试试寂静无人的夜,一个人赤着脚,全身都是血,绝望奔跑在街头是什么滋味……萧然,你去死吧!你知道我死过多少次吗?那么多次,换你去死一次好不好?”“苏安,你这是要逼死萧然啊!”海伦痛心的去抓苏安,海伦心急,手直接压在苏安的手腕上,苏安手腕一痛,被海伦得空,她一把推开苏安,狠狠的瞪着她。苏安低低的笑:“逼死他?你说的对,我就是要让他……”有人忽然将她那个未出口的死字捂在了掌心里。她的身体被人从后方拥入怀中,她下意识挣扎。“是我。”耳边传来萧何温暖中隐带痛心的声音。她身体开始发抖,有破碎的哭声从她嘴里流泻而出。“没关系,你还有我。”萧何声音温柔,静静的安抚她。泪水滚落,她转身忽然紧紧的抱着萧何,把脸埋在他胸前像个受伤的孩子绝望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