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瑾用来哄妹妹的,却是福王世子赵允祯往日随身的一块血玉蝴蝶佩。紫苏紫萍两个大丫头都是吃了一惊,四只眼睛盯着自家主子。戴萱咳了一声,伸手从李行瑾掌心将那蝴蝶玉佩拿到跟前。血一般殷红的颜色,清泉一般的透亮,戴萱拎起玉佩上的络子让玉佩轻轻晃动,那颜色便好似顺着玉佩上的花纹流动起来,吸引人的目光,堂堂福王世子随身的玉佩,自然是上等货。见戴萱眼神都放在玉佩上,李行瑾默默的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总算送了件妹子喜欢的物件,不然这小心眼的恐怕要记恨他了。“妹妹,这玉佩你就收着吧,下次我再给你赢别的回来。”李行瑾见戴萱嘴角慢慢弯起的弧度,脑子一热便许下了承诺。戴萱斜睨一眼,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了。紫苏见戴萱似乎挺高兴的样子,便待出言相劝,若这是别的什么,便也罢了,可偏偏是福王世子随身的东西,这玉佩认得的人不少,若是姑娘戴出去,怕又要惹来麻烦。“姑娘……”戴萱挥手截住了紫苏的话,笑眯眯的摸了摸手中的玉佩,然后抓起李行瑾的手摊开将玉佩放到他掌心:“哥哥的好意我领了,不过这玉佩我不能要。”“为什么呀?你不是很喜欢么。”李行瑾愣愣的看着妹妹,有些不明白。那还是好几年前,李代璇被母亲云氏带着去福王府做客,一眼就看上了世子当时佩在腰间的这块血玉,眼巴巴的看了那玉佩半天,后来云氏陆续寻了不少好玉,才安抚好女儿,不过代璇从此便心有挂碍,将这事记了好久。正巧昨日赢了世子一局,世子先允了他彩头,他便要了这玉佩,索性世子最近得了一块好玉,便顺手摘了这玉佩给了他。戴萱耸耸肩,示意紫苏把她做好的凤凰酥端过来,随手拈了一块吃下,才道:“以前是喜欢,不过现在么,不稀罕了。”“啊?”李行瑾瞪大眼睛,揽着妹妹瞧了又瞧,伸手摸了摸戴萱的额头,才道:“妹妹,你真的没烧糊涂么?”“世子的东西虽好,可我又不是没见识的,做什么非得稀罕它?”戴萱好笑的打掉李行瑾的手,这个样子的少年让她想到了前世的弟弟,同样大大咧咧,可是对人的关心并不掺假。不过一抬手,却牵动了胳膊上的伤,痛哼出声。看到妹妹手臂动作,摔打惯了的李行瑾自然看出了问题,一把抓住那细胳膊就往上撸袖子。“怎么伤的这么重?!”李行瑾大吃一惊,顿时松了手。少年猛然起身就往外跑,却被戴萱扯住袖子:“你干嘛?”李行瑾鼓起腮帮子:“我去给你拿跌打药,然后去问问祖母,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口气,可不就是去兴师问罪么?戴萱哭笑不得,这孩子还记得给自己拿药倒是不错,可去质问祖母,脑子进水了吧?再说,自己这伤口都上过药了,若是不去碰它,便只有凉凉的感觉,并不很痛。这玉肤膏不愧是内造出品,效果很不错。“已经用了玉肤膏,你先别忙。”戴萱劝下李行瑾,叫紫苏紫萍去门外守着,才道:“你知道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么,你这么冲到祖母跟前,不但不顶用,还要连累我。”一听妹妹这么说,李行瑾便搬了床头的小杌子坐下,皱着眉头对戴萱道:“那妹妹说怎么办?这事儿总不能就这么算了。”虽然鲁莽,不过这护短的态度值得表扬。戴萱垂下眼,又拈了一块点心,原来的代璇虽然也挺聪明,但显然心思和眼前这个一样单纯,被人算计不稀奇。如今换了自己,自然不能白吃了这亏。就是不知道,这个素来和妹妹亲厚的哥哥会不会对她的突然改变疑心什么。“哥哥,”戴萱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这事儿,是有人陷害我。”“什么!”李行瑾突然拔高了声音,猛地站了起来。“姑娘?”紫苏被李行瑾那一声给骇了一跳,可是又不敢进来,便隔着门问了一声。“无事!”戴萱高声回了一句,扭头对着李行瑾翻了白眼,扯着他的袖子坐下来,才道:“堂堂男子汉,一惊一乍的作甚?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你可是立志做将军的人,要镇定!”戴萱想也没想就顺口教育上了。倒是李行瑾眼睛一亮,接着便嘿嘿笑了出声:“妹妹你教训人怎么和夫子一个口气。”“去,”戴萱将点心碟子放到李行瑾怀里,才道:“昨日二姐姐生辰,姐妹们小聚,三姐姐挑拨的二姐姐将五妹妹训斥了一顿,五妹妹不服,两人便在湖边拉扯了起来,我却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结果和二姐姐一起落水。不知道是哪个胡言说是我推了二姐姐下水,祖母训斥了一顿,而后罚我去跪祠堂,半夜便烧了起来,迷迷糊糊的一直到晌午。”戴萱将经过简单说了说,便不出意料的看到李行瑾那气愤的脸,连忙握住他的手道:“妹妹这回受了大罪,哥哥要为我出气。”李行瑾拍胸脯道:“这个自然,妹妹你说怎么办吧!”那架势,倒像是要去闯刀山火海似的。戴萱被逗笑了,点着头道:“行,那哥哥你记着,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京城勋贵多,如忠勇伯府李家这样的一等伯爵府,从开国至今传下来的和后来陆续封赏的少说也有十几家,更别说还有不少的国公府和侯府,从地位上来说,并不算很出挑。怎奈老伯爷却是有圣眷的人,都说功高莫过救驾,老伯爷年轻时候是御林军的带刀护卫,正好负责守卫当时还是四皇子的当今皇帝,夺嫡之乱中替皇帝挨了一刀,后来便封了子爵。在泰元十六年时,皇帝御驾亲征西凉,老伯爷又替皇帝挡下了刺客,那一次凶险异常,老伯爷差点儿就没了命,之后足足养了一年才好,皇帝心有愧疚,便升了他的爵位,又赐下了免死铁券,后来更是直接将拱卫禁城的亲军交给了老伯爷统领。自开国以来,这个位子都极其重要,妥妥的正二品大员,与各部尚书同样品秩,非皇帝信任之人不可。虽然老伯爷如今已经告老,可是简在帝心,没有人敢轻视。忠勇伯府是御赐的宅子,占去了半条玉兰街,前后重楼叠院,亭台楼阁不计其数,又从外头引了活水进来,把个后园整的竟是有几分江南园林的意味。老伯爷是武将出身,自然欣赏不来这等细腻巧思,却是在府邸西边开辟了一个偌大的演武场,府中子弟俱都每日习武强身,而李行瑾便是因为在武事上颇有天赋,所以很得老伯爷喜爱。就在李行瑾和戴萱说话的第二日,李行瑾便在与府中武师的对练中不小心受了伤。“无事,不过是皮外伤。”看到那武师担忧之色,李行瑾咧嘴一笑,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明明是老子受伤,却要来安抚下手的人,这叫什么事儿!李行瑾肚里嘀咕了几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儿站在场边,连人走到他身后都一无所觉。突然一只手捏住李行瑾的肩膀,接着便是一股大力袭来,硬是将李行瑾百十斤的身体给摔了个狗啃泥!“是哪个混账敢——”李行瑾嘴里吃了土,火气上来,张口就骂,岂料话到一半便看见自家祖父虎着脸负手站在一旁,一双眼睛正瞪着自己。“怎么不骂了?!”李长青已经六十多岁,可说起话来仍是中气十足,他哼了一声,见孙子低下头去,便上前提留着李行瑾的领子将拎了出去。“堂堂习武之人,竟然被人近身却毫无所觉,你练得功夫都叫狗吃了?!”老伯爷话虽不客气,不过还是给孙子留了些面子,将他拎到了一旁的武器库里。李行瑾面色微红,抬手挠了挠头皮,才咧着嘴笑道:“是祖父宝刀不老,孙儿这点把式当然不够看的。”“哼,老头子我还没糊涂,甭给我来这一套。”老伯爷一撩袍子,大马金刀的往旁边放武器的台子上一坐,虎着脸道。李行瑾眯着眼瞅了瞅,才发现老爷子虽然嘴上不客气,可是那面色明显柔和了几分,便晓得祖父其实并没有太生气,便凑到老爷子跟前,衣摆一撩,就直挺挺的跪下了。李长青面色一凝,看了他一眼道:“有事便说。”李行瑾垂着头,声音哽咽道:“求祖父开恩,允孙儿探望妹妹……”李家的兄弟姐妹是三房一起论排行的,李代璇排行第四,不过因他们兄妹亲厚,李行瑾在说到她的时候,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称呼四妹,而是直接喊妹妹的。是以老爷子一听便知道他说的是李代璇。李长青闻言一怔,这府里什么时候有了不许嫡亲兄长探望妹子的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