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孙氏依旧心有疑虑,看见着代璇笑意盈盈的模样,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代璇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丫头片子,若是英王真的出了事情,她恐怕哭都来不及,还能笑得出来?这般想着,这话语中的盘问之意就渐渐淡了,兼之代璇刻意将话题带偏,是以直到晚饭时光,孙氏也未曾从代璇嘴里问道只言片语。虽然李秀云似乎有些不死心,仍旧着意试探,可代璇又怎的会给她机会?当下便借口一路跋涉累的狠了,辞别孙氏出了乐福堂。“四表姐,等一等!”代璇才出了乐福堂的大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唤自己,回头一瞧,竟是双胞胎急急地从屋子里追了出来。代璇停住脚步看着二人走到近前,略有诧异道:“两位表妹不陪着祖母一起用饭?祖母这里的吃食都精细的很,若非我实在是撑不住了,倒是也不想走的。”沈蓝雪闻言,心里却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暗道这个姐姐不是说很厉害的?怎么就只知道吃?“四姐姐说的是,祖母是老祖宗,下人们自是要服侍的细心周到些呢。”沈蓝霜笑眯眯的应声,随后便上来挽住了代璇的胳膊,随后又有些羞赧道:“其实妹妹们追出来,也是想要拜托姐姐一件事情,却是有些不好启齿……”“哦?咱们姐妹之间,何用这般客气?妹妹有话说出来便是,若是力所能及的,姐姐必不推脱。”代璇淡淡道。两姐妹似乎对代璇的回答有些意外,也不知道是对代璇没有满口答应觉得不满还是什么,沈蓝雪当即就收敛了笑容,沈蓝霜也是愣了一愣。“哎呀看姐姐说的这般正经,倒是妹妹们的不是了。”沈蓝霜摇着代璇胳膊晃了晃道:“其实就是……”说着还抬眼偷偷的看了代璇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道:“咱们姐妹早就听闻毓秀坊大名,却是无缘得见姐姐既然能得到毓秀坊的荷包,却不知能否得到其他的····…”沈蓝霜说着,见代璇依旧不动声色的样子,当下便有些着急道:“当然,我们不是可以出银子买下,不会白要的,姐姐莫要误会!”代璇哼哼了两声见两人都是一脸怕被误会的表情,顿时便笑道:“好了,都是自家姐妹,提什么银子?没得生分了不是!”见两人都是松了口气的模样,代璇却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才悠悠道:“只可惜,这些也不是我能买得到的。”“你们别急,听我说。”代璇按下想要说话的沈蓝霜道:“不瞒你们这些荷包是我从英王府得来的,听说是南边来的孝敬,统共就不多大部分还孝敬给了宫里的娘娘,剩下的都被我拿来了。说完,也不看姐妹两人失望的神色,当下便拂开沈蓝霜的手,带着绿衣款款而去了。直到进了猗兰居的大门,代璇才一个忍不住笑了一声:“倒是想的好事,却把别人都当成了傻瓜了!”只要有脑子的人都应该能猜到这些针线手艺是来自英王府的,撺掇她去要这个,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绿衣被这一声笑给直接吓得哆嗦了一下,差点就起了鸡皮疙瘩只一愣的功夫,就见代璇悠悠然进了屋子去,然后听着紫萍出来吆喝粗使婆子给代璇提热水沐浴。浴桶中早就洒下了红色的花瓣,散发着淡淡清香,代璇仰头靠在木桶上半晌,才揉了一把脸暗自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西北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了······赵长宁从军之后,虽然偶有险招,但若仔细推敲就能发现那些险招里头藏着的胜算,而且他每一回都是谋定而后动,并非冲动所为,所以说,他并不是一个爱冒险走偏锋的人,反而十分惜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他心里明白的很。也因此,代璇就更加不明白了,西疆的局势并不很危急,麾下又有大军名将,赵长宁只要坐镇中军,稳稳的功劳就能到手,又如何会悄然离开军营去做莫名其妙-的事情?但他又确实这么做了,那必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理由,这样说来,他就不太可能是真的失踪吧?代璇想着,不由得仲出指头揉了揉眉心,不管如何,她还是相信赵长宁的,若是他这么容易就挂了,只能说明他本事不够,说明代璇眼光不好,投资失败。尽管只是考虑的利益,可代璇这样想着,心底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泛起了酸楚。在这个时代,找个疼爱自己的夫婿不容易啊,尤其是位高权重思想开明又不会被女色所惑的。虽然那个秋水的存在叫代璇有几分膈应,但就凭这人在身边这么久赵长宁都没有吃掉,足可让代璇觉得安慰了。紫苏等了老半天也没听见代璇唤人,当下便大着胆子往里瞧了瞧,却发现浴桶的人竟然仰着头就那么睡着了。却说此时,距离京城百里的郊外,一个小村庄里,突然来了几个年轻汉子,自称是在山里迷了路的猎户,因着天色已晚,不便行夜路,便想着要在村子里借宿一晚。村子背靠大山,统共才几十户人家,且因为住在山脚下,是以分散的稀稀拉拉,并不紧凑,看上去倒是互不影响的样子。山民们素来淳朴,往日也并非没有见过迷路的猎户,当下便热情的将人领进了家门,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一顿,孰料这些人竟是灾祸之源,整个村子百十来人命,竟是尽数被收割了去!若非当晚有调皮的小子贪玩不在家中,才侥幸逃得了一命,又招来了官府,不然恐怕这些尸体都腐坏了,这样的惨事也未必会被人发现!这样重大的人命案子当地县太爷是不敢瞒下的,甫一发现就把消息递了出来当晚这折子就递上了皇帝的案头。“混账!简直是胆大包天!”皇帝看了折子,当即就大发雷霆,拍着桌子训斥道:“当地官府是吃屎长大的?竟然叫这样的贼子来去自如!简直把朕的脸面都丢光了!”皇帝虽然爆了粗口,可被喷了一脸口水的老大人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辩驳的那处虽然偏僻了些,可也好歹是京城周边了,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案子,皇帝难道不会开始怀疑京城的治安?再往深里想一想,这样胆大包天的贼人,竟然犯下这等大案之后来去自如,谁知道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包庇?若然如此那这些人想干什么?实在是不能怪皇帝**,眼下西北还有叛军呢,万一是那些反贼偷摸来了京城可怎么办?更何况还是在皇帝属意的继承人英王出事的当口!皇帝年纪大了,眼看着身体也是不如从前,皇子们暗地里争的凶,谁晓得里头会不会出一个铤而走险的?当然,英王失踪的消息眼下还瞒着,老大人们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理解皇帝的心思,所以面对盛怒的皇帝,全都哑火了谁敢这时候去触皇帝的霉头!点了大学士亲自执笔,将山西按察使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皇帝又从刑部里头提溜了一个素以铁面无私著称的给事中点了巡按,专门负责此事,才气呼呼的离开了御书房。然而等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他竟然不自觉的走到了昭阳殿外头,一瞧门口的小太监已经麻溜的跑去报信了,皇帝自是不能转身就走,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崔贵妃已经听说了皇帝发火的事情,当下便速速的迎了出来扶着皇帝坐下了,才道:“皇上这是怎么了,竟是一来就给臣妾脸色看?”说话却比平日更温柔三分,听着倒像是打趣的口吻。皇帝一看见崔贵妃的笑脸,就想到失去了踪迹的儿子,顿时就心里发堵偏偏还不能露出马脚,生怕聪明的崔贵妃看出不对来,别提有多别扭了。崔贵妃和皇帝也是二十年相伴了,了解皇帝也许比了解她自己还深,见皇帝神色不对,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事了,当下便亲自端了茶道:“臣妾也不问什么,只一句话,眼下孩子们都大了,您也不年轻了,还是顾着身子要紧,莫要和老大人们生闲气。”说到这个,崔贵妃也是很同情皇帝的,那些老大人们虽说是忠心耿耿,可架不住有几个实在是臭脾气,偏偏人家占着理儿皇帝还不能发作,这些年来皇帝为了这种事生气也不是一两回了。皇帝被崔贵妃这么一安慰,心里顿时更别扭了,简直要掩面而逃,眼下那个失了踪的孩子,可不就是崔贵妃亲生的儿子嘛!只他终究还是一个皇帝,对这么些年费了心思教出来的儿子还有几分信心,也不肯轻易相信儿子出了意外,顿时便硬着心肠将赵长宁的事儿放到一边,只道:“允临那小子呢,又出去胡闹了?”大宋可没有将皇子皇女们集中养着那一套,大多数孩子们都是跟着自己亲娘住的,少数没了亲娘的,还小的就挑一个妃子抚养,大的就可以自己独居了。而赵允临还不到出宫开府的年纪,又有一个位高的亲娘,自然是跟着住在昭阳殿的。崔贵妃也不介意自己儿子在皇帝眼里就是这么个印象,只笑道:“允临素来顽皮皇上又不是不知,他白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便磨着我出了宫,趁着长宁不在上英王府淘换东西去了。”皇帝心里顿时就咯噔一声,这下可坏了,可别叫允临那孩子发现了什么,那可是个守不住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