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儿听了沈寄的打趣面色微微发红,“魏夫人取笑了。”昨天的事不知怎么少了一把火,还不知怎么添上呢。正是需要再借重魏楹的时候,她对沈寄自然客气得很。沈寄打量着人比花娇的董玉儿,皇帝她也见过,的确是英俊,可再怎么地也是近五十的人了,这可是差了三十岁啊。说得不好听一点,都可以说是一树梨花压海棠了。董玉儿怎么就动了这个心思?董玉儿微微低头,“不怕魏夫人笑话,玉儿从小就是听着当今皇上那些征伐的故事长大的。而且,他还精通音律,亲自谱曲填词。他的词曲玉儿也很喜欢。再者说了,那是天子。”沈寄明白了,崇拜英雄,心慕知音,这是能拿上太慢来说的。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权势。老皇帝从来不缺年轻的妃子不就是因为这个。不过这个董玉儿还是个很坦诚的,如果日后她真的得了势,能对自己有所好处还是好的。“魏夫人一向很有见识,不如来帮玉儿参详参详?”董玉儿也知道沈寄这个时候上门是什么用意,她也乐得如此。听说,魏夫人的表姐就是芙叶公主呢。太后跟前她都去了两遭了。如果能个良好互动,日后守望互助也是好的。沈寄想了想便说道:“玉儿你这是又要献舞?”“嗯,只是《霓裳羽衣舞》起点太高,这第二支舞玉儿有些踌躇。”果然如此,有所求所以患得患失。沈寄并不想知道董玉儿到底想求什么,眼见她看着自己,想了一下道:“我就是一个建议啊,这在音律舞蹈上要追求极致,怕和其他做任何事都一样。不想做好不行,但想法太功利了也会影响到追求极致。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你也说了皇上精通音律,他能看入眼的定然不是凡品。所以,你的舞绝对是水平很高超的。你就挑自己最擅长的舞来,心头不要带那么多压力就好了。”此事岚王只肯推波助澜,不肯出面。所以,出面张罗的人就只能是魏楹了。因为这个缘故,日后魏楹也会成为董玉儿在宫外的一个臂助,所以两家是撕剐不开的了。这也是沈寄一从随熙园回来就过来了的缘由。他们是不想卷入夺嫡之争里去,跟皇家有关的事也不想沾。但因为前有秦惜惜御前进谗言,后有各宗室命妇在太后面前诋毁。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沈寄也怕。看今天太后的反应,也知道听谗言听多了,而且听着还确有其事很容易就听进去了。太后也是人,是人就免不了会这样。沈寄怕家里来了小三小四破坏她的好日子。不是信不过魏楹,只要迈出了第一步,以后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而且,在这个地方,女人的名声最要紧了。如果真的被人把悍妒二字给她定性了,她这辈子都休想翻身。所以,秦惜惜在御前进谗言,他们要是能送一个人到御前分宠这个隐患便去除了一半。这董玉儿是自己想去的,可不是他们逼她的。而另一边太后那里,就得好好下功夫了。可不能当这只是他们夫妻自己的事儿,宗法礼教朝廷家族都管得到你。董玉儿听了沈寄的话,若有所思,她本就是很聪明也善于抓住机会的女子,细细想了一下便想明白了。她是有些急躁了,所以今天才觉得哪哪都不顺。“玉儿在家也听魏夫人抚过琴,听着曲调很陌生。不知是何妨曲子?”沈寄笑笑,她弹得是《红豆曲》和《枉凝眉》,那天从阮家回来,想起忽喇喇似大厦倾的曹家,一时动了念头就在屋里弹了两首《红楼梦》的插曲。魏楹听了也说曲调好,她还唱给他听了。“是从前听过的,那天忽有所感就找了琴出来弹。曲子是不错,就是悲戚了一些。”御前进奉的,都是花团锦簇的音律。那种悲音还是少作。魏楹当时就说曲好词好就是悲了一些,让她少做悲音。她一时兴致来了,还不伦不类的用古琴弹了几句《欢乐颂》,逗得魏楹哈哈大笑。这府衙就这么大,琴声就传了出来。好在他们笑闹的声音还是有所控制的。董玉儿点点头,御前的确是不能奏那样的曲子。不过,这个魏夫人是闻名不如见面,只从传言倒是看不出她这么多才多艺,居然琴棋书画皆通。只是,好好的知府夫人,却要去效商贾行事,没得堕了身份。好在,只是交给旁人去打理。沈寄和董玉儿坐了一会儿,见她想明白了,显见得是想继续再练便告辞了。她送了太后那里赏下的小吃食来。多少是个意思,关键这是太后给的。董玉儿自然很欢喜,没口子的道谢。“行,那你继续练着。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尽管让人来说。”沈寄施施然的就回去了,过后让人一打听,果然她前脚刚走,后脚府衙的另几位官眷就都上门拜访了。从昨晚她们估计就想动了。可是沈寄没动,她们不好先动。要是为了巴结未来可能受宠的贵人而得罪了上司夫人也是不值。如今这样就最好了。毕竟大家都在一个府衙里住着,各自的男人都在一个官衙里共事。这些事情是瞒不了人的。如今董玉儿就要攀上皇帝了,就算不得好处,但也不能得罪了她。魏大人是知府,又是这次一手策划这件事的人,他们家和董家日后必定亲近,但自家也不能和董家疏远了才是。沈寄回去想着,看小芝麻还睡得呼呼的,酒楼这半月的账本还没有送来,这会儿就是送来她也没什么心思看。她还在担心今天魏楹去了,会不会无法推脱甚至直接就是旨意砸下来让他领两个美人回来呢。坐着也不得安生,左看右看,发现小芝麻**的香囊有一个系带松了,便找了红丝绳出来重新编了一条系带换了。然后索性坐在那里一个接一个的开始编起福气结来了。她人生的第一个转折就是从福气结开始的,这会儿心头乱糟糟的,便一边想着各种可能,一边编了起来。小芝麻不知几时醒了,采蓝看她揉着眼眶坐起来,拿起身边一个福气结看就没有做声。沈寄没有留意到,她手下很顺溜的编着,脑子里却一直在想事情。万一、万一魏楹没抗住,她就只有小芝麻了。她往女儿睡的地方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小芝麻拿着一个福气结翻来覆去的看,很喜欢的样子。十个月大的孩子,喜欢很鲜艳的颜色,喜欢大人挂在脖子上耳朵上手上的物件。“喜欢啊,喜欢娘给你编一个,把你的小东西都串起来。”魏楹,你可一定得扛住啊。我实在不想斗小三。还有,安王既然定下这样的毒计,后头肯定是一环扣一环的。他到底要怎么对付他们呢?她没招谁没惹谁,这皇子夺嫡的事怎么就把她搅和进来了。安王还非得往她的死穴上戳。哦,对了,人家只是对付岚王,顺带的收拾魏楹这个不受招揽的。而她,成了一个很好的对付岚王的工具。能怪岚王么?好像也不能。人家还帮过她几回呢。而且要是能做主,岚王肯定也不想喜欢她这个有夫之妇。当然,这话不能跟魏楹说,他恨死岚王了。自上不过对方是亲王是皇子,他一个小小臣子无可奈何罢了。而如今,不得不和岚王合作,他心头也不是个滋味。而且他们这个合作是完全不打照面不商量,居然配合得不错。希望能一直不错下去,把如今的危局化为无形。沈寄把装小芝麻在各处得的小东西的匣子拿出来,一个一个的想了花样配了福气结挂上。小芝麻这一下午一点都没有操劳,就乖乖坐在旁边看着,看到喜欢的还拿过去看看,自个握着小手在一边笑呵呵的,手一动腕上的铃铛就叮叮当当的响。沈寄看着她完全不知愁的样子,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就为了留住你脸上的笑,娘也一定拼到底。想到这里,沈寄就抱上小芝麻往二门出走,小芝麻手里还拿着她很中意的那个福气结,红彤彤的福气结下头挂着芙叶送她的玉玦。已经是下衙的时辰了,不过魏楹还没有回来。可是,沈寄再急也不能抱着小芝麻冲到前衙甚至是随熙园去,那样,别人更是会抓住她的把柄不放,说她没有规矩。而且,岚王就在随熙园,她如今去见太后都是拉上芙叶一道的。就是怕遇上什么瓜田李下的事儿说不清楚。要不是这件事非得在太后那里下功夫不可,随熙园她也是不想多去的。魏楹、魏楹,如今就只希望他能扛得住压力了。可是,万一要他丢官甚至丢命,那沈寄还是舍不得的。丢命那万万不行。丢官,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反正这一生他只要不狂嫖滥赌,他们都会过得很富足。可是那是他一生的追求,现在又正在在蒸蒸日上的时候。突然中道而绝,以后的日子长了,难说他会不会后悔。如果真的要她在丢官和魏楹纳妾中选一个怎么办?至于丢命和纳妾,那是不用选的。肯定得把命保住。沈寄看小芝麻微微有些出汗,便抱着她往回走,看来魏楹还不能回来。“来,跟着娘念,爹——”“呵呵——”“你这孩子,算了,才十个月我着什么急啊。”沈寄想着这一路以来的事,一开始为了给自己赎身为了给魏家爱挣钱,她像只小蜜蜂一样的忙碌。好在魏大娘和魏楹都不是什么苛刻的主家。到后来魏楹中了探花又要娶高官千金她打算功成身退,他硬是不肯,把她拉入他的生活中。接下来就是老宅斗二老爷二夫人,终于让婆婆沉冤昭雪。再后来怀上小芝麻他也升了官。这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过了,怎么总是出状况。先是她宫寒不好怀孩子,如今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养到这么大,也还算省心。这可是个楹儿死亡率极高的年代,可小芝麻一直壮壮实实的,等闲不生命,让他们很是安慰。这周岁了,他们想着该预备小包子的到来了,又卷入这样的无妄之灾里。还真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啊。原本,夫妻齐心,什么关卡都闯得过来。可是对抗皇权,怕就不是那么好办了。因为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丢官丢命他们都丢不起。就算这二者都不丢,要是丢了皇帝的信任也不行啊。那魏楹岂不是官途无亮了。这对他也是非常大的打击,沈寄不想余生都背着心理包袱看他长吁短叹的。魏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沈寄在发呆,小芝麻坐在旁边,面前是一堆的福气结,嘴里鼓鼓囊囊的像是含了一块糖,看到他就高兴抬起手讨抱,想张嘴又怕嘴里的糖掉了的模样。魏楹伸手抱起她,在沈寄身边坐下,随手拿起一个福气结来看,“原来是这个东西啊,我还以为小芝麻面前堆一堆什么呢?”一边拿手点着小芝麻的鼻头,“看不出来你还蛮有家底了嘛。”每个福气结下头都挂了一件饰物,金的银的玉的都有。当然,这些东西都是有登记的,采蓝还每日都要点过然后上锁。魏楹也拿着福气结看,小芝麻伸手摸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找了她最中意的一个递给魏楹。沈寄这才醒觉:“你回来了啊,怎么都没听到丫鬟说一声啊。”“说了,你没听见。怎么想起来编这个啊?”魏楹眼睛里有着回忆,那个时候怕费灯油,而且白日里她也有干不完的活儿,所以常常是他看书,她就借着烛光编赶集要卖的福气结。他记得,她会好多花样呢。第一个还是用他脖子上换下来的旧的红绳编成的,然后再找了隔壁的王二叔帮忙买丝绳。“看小芝麻这里的有一根系带松了就换了一根,然后心头乱糟糟的就编着玩儿。”沈寄看过去,立时就变了脸色,一脸的心疼,“你的额头怎么了?”怎么乌青了这么大一块?魏楹迟疑了一下,沈寄柳眉一挑,“你可不要跟我说你走路没看路装树上去了!”小芝麻也看到了,扔了福气结探手去摸魏楹的额头。“小芝麻,给爹爹吹吹——”沈寄笑着哄道。撞树上去了肯定是不可能的了,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磕头磕的。为什么磕头,这个不用多说了。就从他回来身后没有跟的有人而且眼神坦荡就知道了。要是有人跟回来了,现在在院子里候着见她,他肯定没这么坦荡的眼神。小芝麻还是听得懂爹是指魏楹,娘是指沈寄的。她就是不会叫而已。这会儿便抓着魏楹的衣服站着,凑近了给他吹吹,沈寄看她控制不好,口水也跟着喷了出来,魏楹一手扶着小芝麻一手笑着抹去。她这才转头要让丫头送药酒来。结果就看到当值的凝碧已经去找了出来。小芝麻坐在魏楹腿上仰头看着,沈寄则跪坐一旁替魏楹擦着药酒。“你磕那么实在做什么?”魏楹笑道:“这可不比宫里,哪块青石板下头是空心的磕得不重响声也大,只需要使银子就能问出来。这可是在随熙园,阮家的人进不去,皇上身边的人有还没有弄清楚。生生少了一个生财之道啊。”在宫里只要使了银子小太监就能把你领到磕得不重就很响的青石板去跪,要是没有出这个银子,就等着磕破头还听不到声吧。“我今天在太后那里完全没落着好,她一直在跟我说王大将军的夫人。你呢?”“我,我没等皇上开口,先求赏了。”“嗯?皇上倒是夸我了,说我把扬州治理得不错,进城的时候看着很是像样。而且方方面面上上下下的关系也理顺了。然后就说要赏我,我一听坏了,让他说出口赏我俩美妾那可无福消受。于是赶紧跪下说了一通都是分内之事的套话,然后说如果一定要赏就赏我个不纳妾。还把你说的四十岁无子才可纳妾的话抢着说了。当时皇上的脸色就不对了。”而且在场的岚王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不信他会这么做似的。不相信,那他就做给他看。他怕是以为自己怎么都会选纳妾这条最简单便捷又能讨好皇帝的路子吧。“那皇上说什么?”“可惜了,砸了一个钧窑的成套的茶盏。砸了一个就不成套了。既然是从京城一路带着过来的,想必是个爱物儿。”“他没说要怎么收拾你?”“骂了我没出息,还让我回来再好好想想。”“太后也是让我再好好想想。真是的,咱们家不纳妾碍着谁了?那些贵人们管天管地还非得管这个。”沈寄一脸的苦恼,这事儿还不算完。别看他们现在都明确表示了不想纳妾,可是对方并没有放弃。他们只是不想硬塞这么难看而已。或许,要让人心甘情愿的接受就是那对至尊至贵的母子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