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后刚上马车,魏楹的手就被狠狠拧了一把,“当真是君家妇难为啊,我还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才行呢!”魏楹捂着手腕坐下,“那个小公主很好对付的。舒榒駑襻”不好对付的是岚王好不好。一想到他十之**便是将来的皇帝,魏楹就觉得脊背有点发寒。“好对付才怪呢,我今天要是跳不好摔了,多少年都是笑柄啊。被嘲笑也就算了,要是被追究责任,那可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魏楹心道,上头那人巴不得帮你解围呢。“难道你还怕被岚王厌恶不成?”“你还要倒打一耙?”沈寄挑眉。外头是耳背的老赵头,两人说话便有些肆无忌惮的。“你说小公主想害你摔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害我出丑。”这种场合出丑可是政治事件。魏楹皱了皱眉头,好在小公主明日便离京了,今晚的事沈寄也化解了。他可是真没想到对方想出这招,在大庭广众下为难沈寄。看来女人的心思真是细腻到可怕。想到这里他身后搂住沈寄,“还好我媳妇能干。”沈寄把他的手摔开,并把理会。一直到下车,她也没搭理魏楹。下车的时候更是对他伸过来要扶自己的手视而不见。这么多年,老赵头早就见怪不怪了,淡定的很。反正不管为啥事吵也好闹也罢,回头三两天一定是漫天的乌云都散了,只有更好的。沈寄甩手进了二门,魏楹摸摸鼻子跟上去,今晚不会撵他去睡书房吧?挽翠带着人迎出来,“爷和奶奶回来了。”“小芝麻和小包子呢?”“大姑娘在大少爷屋里呢。”沈寄看一眼灯光,“怎么两个都还没睡?”“大少爷到处找奶奶,大姑娘子在给他讲故事。”沈寄笑了,成天拿着本小册子找她讲故事的小芝麻,如今也能给弟弟讲故事了?她走了过去站在门口听,就听到小芝麻用最简单的话语,按她的理解,正在给小包子讲《小芝麻砸缸》。自然是说小包子落到了缸里,然后小芝麻用石头砸破缸放水救了弟弟。沈寄当初为了得到小姑娘的认同感,都是把主人公换成了她来讲的。她便依葫芦画瓢讲给小包子听。小包子听得一脸的疑惑,想说什么又表达不出来的样子,正着急的挠自己的脑门,一抬头,看到沈寄便高兴的喊:“娘——”小胖墩一下子就翻身想下床,乳母赶紧拦住,“哥儿乖,杭妈妈抱你。”沈寄走过来坐下,“不用抱了。”小包子便站起来,一把搂住她的脖子,然后把头凑过来嗅,末了还皱皱小眉头。“娘,你喝酒了。”小芝麻把腿上的小册子收起来。“嗯,喝了一些。我已经漱过口了,你们的鼻子真灵。小芝麻今天可真乖,娘不在家你都能给弟弟讲故事了。”沈寄喝得并不多,不过既然儿女嫌弃,便没有多留。先打发了小芝麻回去睡觉,再看看小儿子,他似乎是被姐姐讲的故事弄得有点糊涂,他怎么到故事里去了,还掉进了水缸……沈寄摸摸他的头,“好了,先睡了,以后大些了就知道了,娘再给你们讲过。”小孩子忘性大,果然一会儿便开始揉眼眶。他本来就是没有见到沈寄所以才一直不肯睡觉了,这会儿见到母亲回来便安心了,伏在乳母怀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魏楹当晚差点就真的得去睡书房了,好在小公主明儿一早就要走了,这事也就过了。这就是他一直瞒着沈寄的原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到了今晚才暴露,至少耳根多清净些日子。这次的案子他办得并不漂亮,查着查着便有了些不能深挖的东西。所以一开始要查个水落石出的皇帝最后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他办出了一个让各方都觉得满意的结果,这个案子便被结掉了。魏楹作为办案的人,原本最前头那三日,被皇帝叫进宫痛斥了一番,真的是殚精竭虑要抽丝剥茧把案子一查到底的。谁知道刚有了头绪,真正的嫌疑人就要露出水面的时候,有内监传来了皇帝口谕,让他就此结案。他早已不是当年出入官场的愣头青了,便也只能糊涂官断糊涂案。心头其实着实是有些不甘的,但也知道后头水太深了,爆出萝卜带出泥,不是他能办的。却没想到几次前往驿馆盘问案情却是招惹了莫名的桃花。他第一次还一度把脸涂黑的小公主误认为驿馆下人呢,也不知她怎么会看上自己的。在榻上翻了个身,他看向床的位置,叹了口气。榻上总是不如**宽敞,方才想摸上去的,结果迎面就砸来一个抱枕。还算是给他留了面子了,要是让他去睡书房,那可要大大丢了面子。其实,他也很无辜啊。他又没有去招惹过谁。比秦惜惜那次还要冤枉啊!睡在榻上还有个不好的地方,得在值夜丫头叫起前就起身将被子抱回**,还得把榻上睡过的痕迹抹去。魏大人可不想顶着职业丫头想笑不敢笑的眼神洗漱吃早饭。小芝麻昨天就惦记着问,只是太晚了犯困,今天一早爬起来就过来了。正赶上沈寄睁开眼又闭上醒眠的当口。“起来了啦,娘。太医公公晒屁屁了。”沈寄慢吞吞的坐起来,“怎么跟你娘说话呢?”她昨晚也没有睡好,所以今早才起迟了。昨天赶魏楹去睡塌,自然是迁怒。这会儿见到身边弄出个睡过一个人的假象来不由有些好笑,魏楹那个家伙,要面子的紧。亏他这个假被窝做得像模像样的。“别急,等娘吃过早饭再慢慢和你说。”小姑娘一大早就起床过来了,自然是想问昨晚篝火晚宴的事。还想敲定家里自己办的日子。最后,敲定等五月端午节过后,小包子的抓周里也办了,然后再邀几家相熟的来家里热闹一下。毕竟,篝火宴会并不是什么主流,昨晚那道七成熟的烤牛肉就可以看出来了。“娘,真的吃带血丝的肉?”“是啊,你要想吃今天就做给你吃。回头让人去买些牛肉回来。”嗯,要想好吃,自然是牛里脊了。回头让人瞅准了牛里脊买。叉子还是先不要制。昨天她的做法已经有些招人眼了。不定有人背后说魏楹实在巴结讨好岚王呢。这又要在自家搞个小的篝火宴,还是收敛些好。至于端午之后天气热,这个沈寄倒不怕。谁说一定要把篝火烧很大了,小小的一堆就当照明,远远地坐着也不会热。这可是小芝麻心心念念的事,本来没能跟去就心头惦记着了。要是成了泡影得难过一阵子。或者,她就搞个露天烧烤得了。沈寄昨天吃的是烤牛肉,虽然嫩,但总归不是真正的牛扒。可是,如今想做真正的牛扒也没得做。只能用炸的了,牛里脊片成厚厚实实一片一片的,然后抹上芡粉盐这些炸。方妈妈知道沈寄是昨天出去学的新菜色,看着样子还很喜欢,便也站在一旁跟着学。日后沈寄想吃了,她也能做得来。小芝麻更是全程跟着看,买牛肉的人半天没回来,她甚至问了沈寄两遭。“就惦记着吃。”沈寄说她。小芝麻呵呵的笑,“连吃都不惦记了就有问题了。”沈寄被她堵得一滞,因为这是她答魏楹的原话。什么时候又被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给学了去。再一抬头,就看到小包子由乳母抱着笑呵呵地也找来了,显然是听到风声了。知道今天要吃新鲜东西。可是,你个牙都没长齐全的,你惦记什么吃啊。“去去去,外头等着去。不然弟弟也要闹着进来的。这厨房油烟大。等过些年正正经经该学的时候,你要是肯自觉进厨房我就阿弥陀佛了。”肉是上等的牛里脊肉,事先菜刀的刀面将其拍薄,又割断了牛肉纹理中的筋,用细盐腌过,裹以少量面粉。最后用五分热的温油慢慢炸至金黄,很是能勾动人的食欲。沈寄一开始也炸坏了一些,到后来才慢慢把握好火候。买得多,她便对方妈妈说:“你们也炸来尝尝。”众人方才看她弄了一阵,都有些心痒,只不好像小芝麻那样惦记着。现下得了这句话,再看剩下的牛肉的确不少,府里有头有脸的人就都有机会尝到一小块。几个看了全程的厨娘更是兴致勃勃的想要上灶头一试。魏楹今天本是休沐,算是去加班的。回到家就见到小芝麻鼓着腮帮子在啃一大块牛肉。旁边小包子也拿了块小的在使劲,可惜他牙都没长全,吃着颇有些费力。沈寄从他手里便拿了下来,“好了,说了你啃不动的。来,娘切小块的喂你。”“这是什么啊?”魏楹见沈寄又有心底捣鼓吃的了,便知道她昨晚的邪火算是发过了,便也坐了下来。小芝麻把咬了两口的牛扒拿下来,“牛扒,爹爹,还有呢,你也吃。”说完又继续。沈寄弄的这个说是牛扒不如说像汉堡里的那一大片牛肉,又嫩又多汁,口味也好,而且并不是昨晚那样还带血丝的。她让人切丁,然后喂了小包子一颗,小家伙用力的嚼啊嚼的,眉开眼笑。多吃牛肉有好处,营养价值比旁的肉都高。沈寄见姐弟俩爱吃也高兴。把小碟交给乳母慢慢喂,她自己也抓了一块开始吃。魏楹看小芝麻两手拿着‘牛扒’,吃得小嘴油呼呼的,叹口气,这会儿提醒用餐礼仪只能成为公敌。罢了,在外人面前知道守礼就好了。他也用手拿了一块开始吃,这个时候,得与妻儿同乐才行。不然,还是得受排挤。尤其他回来,沈寄还没理会过他呢。“嗯,好吃,比昨天吃的那半生不熟的好吃。”魏楹吃了一口便赞道。小芝麻点头附和,再看旁边小包子正张着小嘴等乳母再喂,显然也是很合心意的。沈寄心头不由一阵得意,她喜欢吃也喜欢做吃的,能得到夫婿儿女的认同当然是开心。魏楹的反应至少有六七分是真的,小芝麻小包子不会作伪。嗯,她自己也觉得这么弄来挺好吃。这么吃着,一场风波自然烟消云散。何况这个时辰那可恶的小公主已经踏上了归途。这辈子也不一定会再来了。怕小包子吃多不好,因此只给了他吃了很小的一块。小芝麻吃完一块也就七分饱了,沈寄也没再给她。“娘,到时候也做这道牛扒给客人吃。”“好!”接下来的日子,魏楹照常的忙忙碌碌,偶尔休沐也很难得闲。沈寄也只得感慨一句京官难为啊!买了宅子腰包空了不少,而且京城物价比外地贵多了。他们一家又是住在离皇城近的地界,什么都贵了三分。因此沈寄早就想着再找点赚钱的营生了。便挑了一天天气好带着小芝麻小包子上街逛去。路过曾经属于自家的书画铺子和粮铺也不由一阵唏嘘。她前些日子查了两家铺子的帐,当然是有的放矢。因为之前已经让人在粮铺外蹲守了两个月,每日记录流水账。一对比,差距不小。再动用了魏楹的人手查掌柜的身家,这几年间竟是买了栋小宅子,妻妾成群,还个个穿金戴银。她摔了账本给出三天时间退赔,最后收回三千多两银子,将人赶了出去。然后发了两个月遣散费,把铺子打了出去。书画铺子的掌柜的闻讯,便自动卖宅子退赔。他们也是没想到当年贬官到蜀中的魏楹不到十年竟然就熬到回京任京兆尹了。人当初就是沈寄和魏楹亲自选定的,能干也老实。可没有人在利益前头能真的稳得住。尤其身边还有那么多爱攀比的妻妾。这两处一共收回五千多两银子,沈寄将书画铺子也和粮铺一样的处置。既然魏楹并不在意,她也没有那么多心力操持这么杂的生意,便索性关店直接出租铺面。如今,她要找的便是适合开窅然楼的地方。暂时,她只打算进军时尚业和餐饮业。开分店将成功模式推广是最省事的方式,而且连锁店感觉实力就不一般。小包子的生辰就在端午节后几日,周岁生辰,又是儿子,是很受看重的。那一日还要抓周,沈寄不禁想着要是她放个胭脂盒子上去,这小子不知道会不会抓到手里。到时候魏楹还不得气爆了啊。不过,到时候摆的东西都是定例,也不知贾宝玉是怎么就抓到了个胭脂盒子的。不过,那样的儿子,她可也不想要呢。小包子正竖着胖手指由姐姐教着翻花,只是这个他没什么兴趣,于是一会儿就不干了。又拿了小权儿送的小马出来走动。还拿给沈寄看,“娘,马马”。又按下机括,让马迈开四蹄走到沈寄面前。沈寄对这些古代机关一直是想不明白的,又没有电池,也不知是怎么动的。不过看儿子喜欢,便寻思照这样的东西再给他买上几样。小芝麻还好,一个月里还有那么一两次出门的机会。小包子却是因为年岁小机会实在难得。因此一下了马车眼睛便到处逛着,看着很多东西都一脸的疑惑。沈寄便告诉他,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也不知道他能记住不。等到逛累了,便领了两姐弟并下人往酒楼去用饭。这是公款吃喝,下人自然都乐意,而且奶奶一向不是个小气的人。便都听了吩咐,留意酒楼有什么特色。说得好的,可另外有奖励呢。沈寄则带了儿女丫鬟等人上楼上雅室,这一趟出来就是方方面面都要看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看儿子东张西望看什么都好奇新鲜的样子,沈寄索性抱起他在屋里走动,末了又抱了小家伙到窗口看街景。她自戴了帏帽倒也不怕容貌给人看去。小包子嘻嘻笑着,显然很高兴出门。小芝麻自在一旁寻了小朵朵陪她翻花,她新学了几个花市还没有练熟。就在沈寄看着熙来攘往的街景时,街上却出了些意外。竟是旁边一个包厢,有人丢了酒杯下去,下头有人痛呼了一声,抬头看到窗边的人却是只有忍气吞声,低头想要离去。看来不是意外,又是权贵欺负人了。沈寄不予多事,小包子却忽然拿手指着那人,她用手包着儿子的小胖手抓了下来。这样便看了那权贵一样,是个十四五的少年,这一看,居然是熟人,是董玉儿的弟弟董承。如今董玉儿可不得了,封了玉贵人,常伴君侧呢。这董承,当年沈寄初到扬州时,他还只是个十二的少年,有一次在城外头走丢了,沈寄遇上让人把他送回过家。那会儿倒还挺懂礼貌的,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看小爷作甚?”董承察觉到沈寄的目光,不善的转过头来。屋里的人听到动静,赶紧围了沈寄周围,同时有人下去叫老赵头和一众小厮。“董小公子,几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沈寄用扬州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