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之外,那些狂欢的人们已经纷纷散去了,只留下篝火的余烬,满地的纸屑。雷皓天独自走到外面,转过头,便看见那架一直等在远处的直升飞机。从直升飞机上跳下来了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少年,戴着厚厚的,啤酒瓶般的眼镜,眼镜下面的五官却分外秀美,嘴紧抿着,一脸严肃。“小白。”雷皓天并不吃惊,他一早就知道小白会找到这里来,今晨倒空最后一粒药丸时,他看到了瓶底的追踪器。“你打算再这里撑到最后一刻为止吗?”小白走到雷皓天面前,没什么好气地我问道。雷皓天苦笑。“既然你已经彻底打算放弃自己了,那就试一试那个治疗吧。”等了一会,小白朝紧合的帐篷帘子望了一眼,语调稍缓道:“就当,是为了她,好不好?你真的忍心留下她一个人?等着她有天一觉醒来,发现你永远地离开了。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不是吗?”“我并不想苟延残喘……”雷皓天轻声道:“你说过,如果用放射性治疗,会严重地损害我的神经,也许——”“也许你会忘记很多东西,失去很多能力。可那也只是也许罢了,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们可以一起攻克这个难题,如果不加以尝试,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结果,不是吗?”小白打断他的话,慎重地望着他道:“不要再孤注一掷了,你的决绝,并不是英雄所为,它只会伤了那些爱你的人的心。”雷皓天抿嘴不语。“……我也明白你的顾虑,你并不想无知无觉地活着,被别人摆布。那么,我现在答应你,如果手术失败了,或者有任何后遗症,我永远不会告诉她们真相,让她们只当你死了,可不可以?”小白唯恐他又反悔,连忙追加了一句。雷皓天微微一笑,忽而问:“叶枫还好吗?”“焦头烂额中。”小白哂笑,脸上露出好友间才有的关切与担忧,“他很努力,而且,很奇怪,他一点都不怪你。”那两兄弟从前的关系分明是剑拔弩张的,可是,真正遇到状况时,他才真正明白,什么是血浓于水。“那就好。”雷皓天淡淡点头,他转身,想重回帐篷,再看她一眼,或者,与麦影西说几句话,可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小白突然伸手,似乎想拉回他继续说几句话,他的手刚刚碰到雷皓天的胳膊,只见雷皓天双膝一软,捂着胸口,直接倒了下去。小白急忙伸出手,堪堪接住了他,从直升飞机上很快抬下了一个担架,小白一面指挥众人将他运上飞机,一面低头,看着手中拽着的针头。这也是他刚才拉住雷皓天时,刺进他肌肤的强力麻醉剂。——抱歉,他不得不出此下策,这个手术,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实施的。即便是为了叶枫。等雷皓天上了飞机,小白走到敞篷前了,掀开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麦影西睡得正熟,脸上的表情甚是安详,无知无觉。~~~~~~~~~~~~~~~~~~~~~~~~~~~~~~~~~~~~~~~~~~~~~~~~~~~~~~~~~~~~~~麦影西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那些临时参加典礼的朋友们,又重新踏上了自己的旅途,篝火已灭,地上一片狼藉,帐篷里,旁边的位置是冰冷的,似乎一整晚,都没有人躺过的痕迹。她没有动,这一次,麦影西甚至没有叫“雷皓天”的名字。在她面前,是一把车钥匙,一张贴着密码条的银行卡,以及,一份假护照。护照上是另外一个名字,可是照片又分明是她自己,几乎不用查,麦影西也知道,那张银行卡里的资金,足够她下半辈子优渥无虑的生活。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不记名机票,那是航空公司的黄金vip票,拿着那张机票,她可以去世界任何一个地方。他们想让她彻彻底底地从这场闹剧里脱身,用一个全新的身份,在地球的其他角落,重新开始生活。而在看到这一切时,麦影西已经意识到,他离开了。雷皓天是真的离开了。只有一份护照,一张机票。他终于选择了放她一个人走。麦影西坐了许久,终于缓缓地站了起来,她的身上,还留着昨日抵死缠绵时的痕迹。他的吻与喘息犹在耳侧,然而肌肤已经冰冷。出门的时候,麦影西抬起头。高原的天空美得惊人。一蓝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