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帝王之心（加精 加更 求月票）

白蝉忙摆摆手，轻笑道：“义父，我有些累，就不去了。舒虺璩丣她笑的开怀，灵枢却察觉到她的笑容不复往昔的无忧无虑，好似含了一些阴霾。换做往常，她定会欢天喜地的跟他们上路，一路上和他们唠叨苏墨了吧？莫非蝉儿和苏墨起了冲突？可是苏墨这大半年都安分的在城中呆着，哪能和白蝉起矛盾呢，难道是在离开西河郡前？白司立即体谅道：”累了？那就回去歇着吧，晚些我们来寻你。“白蝉笑嘻嘻道：”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我回来的一路上耳朵里都是关于姐姐的事情，现在外头、西河郡附近的郡府，还有帝都，在疯传西河郡这段时间的事儿，灵枢姐姐的名字可是响彻天下了。我猜呀，圣旨到来，肯定是要给赏赐，你们好好去领赏吧。“灵枢此刻也没法多问，只能暂且将此事压一压，安慰了白蝉几句，即与白司启程去往苏府。不光是他们二人，西河郡中所有在这次抗击疫病中有所贡献的大夫，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一辆辆马车在城中街头穿梭而过，车帘里都是一张张熟面孔。苏府门前更是门庭若市，府门大开，门前黑压压的聚集了一大群人，少说有上百人。灵枢撩开车帘往外看去，入眼首当其冲的就是数月前逃离苏府的苏家人，苏云海、苏夫人、二夫人、苏娆……还有一位立在苏云海身边，身着暗青色锦袍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样貌英俊、身段挺拔，衣着不俗、器宇不凡，一看就非富即贵，他从容不迫的与周围的人交谈，脸上是肆意而爽朗的笑容，一群年轻人很自然而然的簇拥在他身边，俨然他就是其中的焦点。灵枢的目光在这一群人里扫了一圈，不光在苏府人在，还有灵枢熟悉的宋家人、周家人、陆家人等等，一窝蜂全聚拢在苏家大门口不知道做什么，只听见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不绝于耳，全是寒暄声。不久前这些官僚还当着灵枢的面咒骂苏家人没义气，大难当前率先出逃，不配住在西河郡，如今苏家人回府，他们又第一个登门来迎接，可真是够讽刺的。除了这些人，还有一批衣着普通的平头百姓也在其中，他们没有聚在舒服门口，都立在台阶下的石狮子边上围拢成一群，也在热切的聊着天。看着他们灵枢觉得顺眼多了，这些都是在这次疫情中有大贡献的大夫，每一个灵枢都认得。灵枢方下马车，他们就立即涌了上来，很是恭敬的弯腰：”唐大夫！“自疫情一事之后，城中大夫，无论年长年幼，见到灵枢都会恭敬的低下头招呼。灵枢很是受不了这种被前辈鞠躬的感觉，数番纠正无果，只能由着他们了。她微露笑容，与大夫们一一问好之后，抬脚往苏家人身边走去。白司这时也从马车上下来，跟上她的步伐。苏府门牌上黑色的”西河苏府“四个字已经被换下，一块金匾上书”苏府“二字被挂了起来，而落款竟是”泫然“——圣上亲笔！还盖着一个巨大的玺印。何等荣耀？！灵枢这才注意到在眼前这些人中，有两位身着紫色官服的人物被围拢在中央，皆是陌生面孔。紫色的官服、袖口描着蛟龙，是正三品以上的京官才能穿戴的颜色。”白司世子！“一位官员发现白司的身影，立马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方才被簇拥的时候还是趾高气扬的模样，转眼又成了点头哈腰：”下官参见世子！恭祝世子福寿安康，数月不见，微臣甚是想念世子的谆谆教诲……“灵枢在边上听着无语，至于这样吗？这是白司的小粉丝吗？她偷瞄白司一眼，白司优雅的微笑着，唇角是标志性的弧度，浑身上下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骨子里高贵的气质，一开口，满场刹那就安静了下来：”徐大人无需多礼。不知令尊的肺疾可有痊愈？“内侍卿徐继笑容满面的连连点头：”多谢世子关怀，家父的病已痊愈。“另一位与他服饰相同的中年男子也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他看起来非常干练，身材精瘦，脸孔黝黑，与白司抱拳：”参见世子。“白司仍旧只是淡淡的颔首：”国舅。“这个人看起来还正常些。灵枢心道。熟料国舅爷径直伸手是衣襟里掏出一个金色的香囊，双手托送到白司跟前，一字一句道：”安平公主嘱托微臣定要将此物交托到世子手中，并托微臣传话，请世子速速回京，公主甚是惦念！“”咳！“灵枢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这位虽然不是粉丝，却是来给粉丝传情的。场中几人纷纷满脸羡慕的望向他，安平公主，天子最宠爱的女儿啊！白司的余光扫了她一眼，仍是平和的微笑着接下香囊，用温泉般的嗓音道：”多谢公主美意。“灵枢的目光就这么愣愣的望着他收下香囊，不晓得是什么滋味。她当然不能指望他断然拒绝，可是看着他就这么昭然的收下，心里还是有微微的不爽，唉，突然觉得自己和他好遥远，什么公主，什么郡主，官家大小姐，她要守住这个男人恐怕不容易……两位主人公行完礼，才轮到西河郡的地方官员。众人一齐给白司行礼，苏家人也迎了上来，苏云海显然与白司很熟悉，他走上来爽朗笑道：”世侄，你可是桃花不断啊！“这一声世侄差点没把这儿其他的官员给吓晕去，苏家人和白家这一层关系，谁也不知道！白司谦和的扬着唇角，没有丝毫不悦之色，悄无声息转开了话题：”世伯这一程可平安无忧？“苏云海笑道：”一切顺利。“他又伸手往边上招了招，那青色锦袍的俊美男子便上前来。男子抱拳：”世子。“白司一拍他的肩膀，难得的笑出声来：”苏格，与我还这么客气？“此人正是苏家嫡长子苏格。苏格就样貌上来说，五官有许多与苏墨的相似之处，眼睛大而明亮，非常传情，鼻子英挺俊俏，可不同之处也非常明显，他有着标志性的如阳光一般的笑容，不论说话还是沉默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看起来非常舒服。他也嗤笑起来：”连国舅爷都要尊称你，我难道还直呼其名？“”你我情同兄弟，哪要这么见外。“白司摇了摇头。苏格笑道：”我也就这么一说，还惹你不高兴了。先不说这些，你看，所有人都在这门口等着你，你不到我们都不敢入府啊！既然你来了，我们就一起进去说话，总不好这么多人在这杵着。“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只是因为徐大人和国舅爷坚持要等白司，其他人也只能在门口奉陪了。白司颔首：”劳烦诸位久候，我们入内说话吧。“众人入府，白司与两位大人走在最前，苏格紧随其侧，灵枢步子慢了点，就跟在后头，苏云海走到她边上和她说了几句话。走着走着，白司忽然好似想起了她，他停下步履，身边的人爷同时停了下来，接着所有人都停了步子，苏格奇怪道：”怎么了，阿司？“白司不紧不慢的回身走了几步到灵枢跟前，牵了她的手走回原位，不顾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走吧。“苏格点头，目光在灵枢身上重重一落：”诸位大人随我来。“国舅爷的脸色却是难看至极，苏云海的脸色也阴晴不定。反倒是灵枢满脸的惊讶，她顾忌着白司以后在帝都还要依仗这些人，故意疏远他，不让他难做，熟料他这么落落大方就把她给引了出来。这下麻烦事可大了，那位国舅爷的表情简直像是要将她凌迟处死……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白司真的对她很认真……方才他收受香囊的不快也挥之不见了。入了苏府最大的宴客厅，婢女们把大大小小的桌子椅子全摆了进来，黑压压的坐了一圈。简单的寒暄之后，徐大人从身边的侍从手中接过一个金色的卷轴，场中立即安静。徐大人徐徐展开卷轴，”西河郡众位官员、众位大夫听旨！“场中众人一齐跪下，宋宁打头接应：”宋宁接旨。“”西河郡经此浩劫，乃天之罪，然，官民同心，携手共进，人定胜天，扭转乾坤。帝甚为满意，特此诏令：城中官员，凡在疫中有功劳者，官升一级，俸禄加倍，优秀者经白司世子举荐，可入京……凡在疫病中出过力的大夫，皆赏赐匣珍一只，内有珠宝绫罗，年四十以下者，可入京参考太医院……帝顾念城中损失惨重，百姓生活疾苦，自城外运送粮食三百车、药材五十车……“场中众人皆面露喜色，待长长的一串罗列完毕，众人叩首，宋宁起身接旨：”谢圣上恩典。“徐大人将圣旨递给他，再接过另一张卷轴，道：”唐灵枢听旨。“灵枢本已起身来，复又跪下，其他人也只能跪下。”唐氏女功劳无量，排除众难力挽狂澜，救百姓于水火，乃西河郡的英雄。特赐黄金千两、绸缎百匹、珠玉三箱、玉如意一根、夜明珠三颗……“长长的一段皆是五花八门的赏赐，灵枢开始还听着欢喜，到后来腿麻木了，只等着他赶紧念完，”加封一品御医！“灵枢蓦然想起她在铁索桥上留下的心愿，有点失神。白司含笑注视着她：”还不去接旨。“灵枢哦了一声，接旨，茫然：”谢圣上恩典。“徐大人见她也不甚惊喜，不由笑道：”唐大夫恐怕还不知道这一品御医的尊贵吧！御医最高官拜三品，一品、二品皆是圣上钦赐，非但是官位的提升，更是圣上给予的最高荣耀！加封一品御医，既能每月领取固定高额俸禄，又可随意出入太医院、皇宫；在官位上，比郡长的官位更大，可行使您的职权。普天之下的一品御医不出五人，您既被封，这一生可谓荣耀无上，吃喝不愁。只要您愿意，随时可以入主太医院。“免费吃喝，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灵枢总算有了点喜色：”多谢徐大人。“大夫们纷纷道贺：”恭喜唐大夫！“白司微微笑着低声道：”灵枢，不枉费你苦心付出。“唯有自始至终还没有和灵枢有过任何交流的苏家几个女人则神色各异，纷纷抿唇不语。苏云海闻言高兴道：”我的义女灵枢有喜，今日我苏云海做东，宴请在场的诸位，同喜同乐！还请诸位稍候移架偏厅……“家丁这时跑到了门外，道：”老爷，门外来了很多百姓，说要进来恭贺小姐！“灵枢一愣，想来当初他们对她从厌恶的恨不得甩鸡蛋砸她，到如今能接受她的存在，也算值得。她见苏云海面露难色，便建议道：”义父，你们初回府，一切都没有准备，也不用摆精致的宴席了。我看，不如就在庭院里开设流水席，以酒肉款待，让百姓们也进来欢庆一番。倒不是为我灵枢的喜事，而是西河郡中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如今拨云见日，不如共同开怀畅饮，不分高低贵贱，可好？“苏云海还没作答，苏格就忙不迭应承下来：”十一妹说的甚好！我们西河郡的都是一家人，今天就我们苏家做东，宴请宾客，凡是登门者，不论何种身份，皆有好久好肉，来，请诸位随我移步！你们，马上去外面把城中能买到的酒肉全买回来！“这个大哥的性格可真是爽快！灵枢忍不住轻笑起来。众人移步偏厅，灵枢快步走到苏云海边上，低声：”义父，不知徐静、锦娘和奶奶何在？“这三个与她最密切的人都不在现场，灵枢早有疑虑。苏云海解释道：”娘在回来的路上突发恶疾，被安置在附近的郡府修养，锦娘和徐静、连翘留着在照看她。我返回后已派马车前去接他们，相信只会比我们晚到数日，你不必担心。“灵枢这才安心。苏云海却又问道：”阿墨去了哪里？“他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家，只是因为惦记苏墨这个小儿子。一整日，也没见到苏墨的影子。”他，恐怕是出去有事了……“灵枢只能支吾，”我去寻他。“”遣个侍从去寻吧，你还是陪着白司世子。“苏云海说的意味深长。灵枢也的确不知道该去哪寻苏墨，她对他常去哪儿玩一点也不了解。她只当他出去玩儿，到了晚上就该回来了，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熟料入了夜，宾客散尽，夜深人静，苏墨还是没有回府。灵枢有点急了，问了阿夏才知道他出门前有嘱托，夜里不回，不必寻他。这时苏云海和苏格都在，听阿夏这么说，苏云海显得有些恼了：”灵枢，他经常这样夜不归宿？！“灵枢替苏墨辩解：”义父，没有的事，他很听我的话。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您莫要怪他。“苏格坐在客厅里喝茶，闻言抬起脸来，严肃道：”十一妹，你不要一味的袒护九弟。他如今也快成人了，正是需要正确引导的时候，若是一条路走偏，像三弟那般只顾着享受、取乐，到头来只会毁了他自己！“灵枢急道：”大哥，墨他不是……“”够了。“苏格站起身，一股淡淡的威严透了出来，”十一妹你好生歇着，过两日我带你出去游玩。“灵枢被堵了口，只能悻悻的不再说话。苏格显然对苏墨印象不好，这份印象是因为苏墨今天不在场，还是因为他曾听过别人的流言蜚语？在灵枢看来，苏格这个哥哥显然比苏朗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好了上百倍，今日看他言谈举止沉稳大方，性格开朗，形式周到，颇有大家之气，白司也夸他一表人才。她本还指望苏朗多给苏墨一些关爱和帮助，现在两人还没见面，苏格就对苏墨心生嫌隙了啊！送走苏云海父子，灵枢郁闷的回房歇着，想了半天，才怀疑是否今日和苏月的话让苏墨听了去，生她的气才跑了个不见踪影。她又没法肯定，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侧过身，对着属于苏墨的那个位置叹了口气，那儿如今空空荡荡，只有月光温柔的洒落，模糊的勾勒出苏墨的身影来。第二日苏墨同样没有回府。苏云海和苏格的脸色愈发难看，对苏墨的不满持续上升。第三日接到消息，徐静几人将在今日回家。灵枢感念老太太曾经的照顾，特地去城门口迎接，同行还有白司、苏格和他的妻子罗氏。罗氏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端庄大方，衣着得体，举止有礼。她和灵枢算是初次见面，还送了灵枢一样小礼物，一双精美的红宝石耳环。在城门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一辆马车远远驶来，苏格认出了马车，即出城门去接。很快，灵枢见到了平躺在**睡觉的老太太。数月不见，老太太一头青丝竟成了白发，这无疑让灵枢极为吃惊。费尽心力调养起来的红润肤色不见了，脸上呈现一种异样的灰白色——这可是病入膏肓的颜色！灵枢伸手径直把上她的脉搏，一听就吓了一跳：老太太心跳微弱，恐怕无力回天。她的表情让车里的气氛一下死寂，苏格和罗氏都抿嘴不语，白司也微微一叹。老太太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反而来安慰灵枢：”枢儿，你别急，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不怕死。“连翘闻言立即落下泪来，”十一娘，还请您救救老太太！“回天乏术啊！灵枢不便与老太太直言，只能安慰了几句，目光投向同在车厢里的徐静。徐静道：”小姐，老太太在路上染了风寒，又长途跋涉，所以才……“若是平常的老家人，也许顶不住长途跋涉，可是苏老太太是经过灵枢精心调养的人，灵枢完全相信她的身体，怎么可能被一场小小的风寒打倒？她皱眉道：”此事容后再议。小静静，本来你刚刚回来，我不当麻烦你，可是现在……苏墨不见了，你知道他会去哪儿吗？“”哈？“徐静哭笑不得，才刚回来又要成少爷的跟班了！他想了想，”有好几个可能性。小姐，你和少爷吵架了？“灵枢迟疑了一下：”算是吧。“”怎么你们俩单独在府里也会吵架啊？小姐你就忍忍吧，少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虽然凶了点，心眼又不坏，对你那是相当用心……“徐静话唠的毛病又开始了，好在被灵枢一瞪，他连忙止口，”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去了听雨阁。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去那喝酒……“罗氏不懂：”听雨阁？那是什么地方？酒楼么？“灵枢连忙给她使眼色，罗氏见其他人都微露尴尬，识趣的闭嘴，可是苏格已经沉了脸，非常不悦道：”我这个弟弟，还真是继承他三哥的风范。“白司淡淡道：”阿格，你别小瞧了苏墨。“罗氏也劝道：”夫君你也真是，和九弟还没见过面，怎么就对他没一句好话呢！“”谁说我跟他没见过面？“苏格的神情相当复杂，”他在苏府的时候，我经常抱着他四处玩耍……那时候他还很小很小。“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坚毅，几乎咬着牙道，”我亏欠了他这么多年的兄长之爱，如今失而复得，决不允许他走上歧路，就算打断他的手脚，也不能让他堕落！“灵枢听得有点渗人，脸色微露不悦。徐静倒先笑了起来：”大少爷，你要打断九少爷的手脚，小姐会跟你拼命的。我们小姐虽然是个弱女子，可是要保护九少爷可是当仁不让。“”就你话多。“灵枢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直疼的他哇哇大叫。”大哥，我不给苏墨说话，反而惹你反感。待会若见了面，但愿你能心平气和的与他交流，你是他最亲的人，望你多理解他。“苏老太太也替苏墨说话：”阿格，阿九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苏格抿了抿嘴，道：”见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