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在自己的外甥女面前落了下风,负气回到主屋,主屋内林夫人罗氏正着急地在屋内等他,一听守在房外的丫鬟说老爷来了,就忙迎了出去,追问道,“老爷,谨心那丫头说什么了,她可答应帮忙?”自从罗氏得知苏谨心是云家未来的三少夫人,她心里就没底了,她怕这一次也是苏谨心那黄毛丫头设的缓兵之计,到时苏谨心拿了解药,再唆使那位苏大人休了她女儿,那她女儿的一生也就毁了。刚刚林老爷去找苏谨心,罗氏就叮嘱林老爷去探探苏谨心的口风,他们也好做准备。“妇人之见。”林老爷踏进主屋,边走边道,“只要他们拜了堂,入了洞房,你还怕那位苏大人会不认账。”“可是……可是妾身怕那位苏大人娶了嫣儿,又让她独守空房,日后就算我们当爹娘的知道了,也不能拿那位苏大人怎么样啊。”罗氏被林老爷这么一训斥,委屈地哭道,“我们膝下就嫣儿这么一个女儿,老爷,您可得想想法子啊。”“夫人,你忘了,我们林家是做什么的。”林老爷一副成竹在胸,“放心吧,等他们成了真正的夫妻,自然什么话都好说了。”“老爷的意思是给苏大人……下药。”罗氏惊讶地捂住了嘴,也不再哭了,的确,林家是杏林世家,什么药没有,平日药铺里买不到的催情药,在林家人眼里,更不算什么。等生米煮成熟饭,嫣儿再怀上苏大人的子嗣,苏大人想赖都赖不掉,罗氏心中暗暗叫好,但随即又仿佛想到了什么,犹豫道,“妾身看那位苏大人那么精明,只怕会察觉。”林老爷横了她一眼,“那要看是谁给他喝的。”今日苏谨心这个外甥女寒症发作,苏大人不顾自身安危就带她出了府,可见,苏大人对这个堂妹不一般啊。“谨心会愿意吗。”苏谨心那丫头狡猾得很,刚来林家就把她这个舅母骗得团团转,罗氏担忧道。林老爷冷笑,“瞒着她,不就好了。”林家研制出来的催情药,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人发现,林家还枉担了这杏林世家的名。“老爷英明。”罗氏这下彻底放心了,当即破涕为笑,是啊,等到成亲那日,哄着苏谨心那丫头给她的那位堂兄敬酒,即便不敬酒,是茶水也无妨,只要那位苏大人肯喝下去,万事皆成。看来,这位苏大人注定要成为他们林家的姑爷,天意啊,呵呵……到了第二日,林家就愈加热闹了。除了张灯结彩,宾客盈门之外,新任的江南按察使大人也突然造访,与此同时,当日被阻拦在苏城的钦差卫队更是浩浩荡荡地堵在林家的府门口,吓得林老爷险些从花梨木椅上掉下来,以为他们林家犯了什么事,官府要拿人问罪,后来听说这些钦差卫队围住林家,是为了保护苏大人,这才松了口气。“草民恭迎江南按察使大人。”林老爷哪敢怠慢,备下香炉,又亲自带着林家上下所有的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府门前,迎接这位新任的江南按察使大人和钦差卫队。马蹄声过后,旌旗飞扬。身着从二品官袍的江南按察使大人一下官轿,便道,“快带本官去见苏大人。”顾六公子身边的侍卫虽少,但一个秦怀显,就足以让林老爷忌惮了,尤其是昨日顾六公子在汤泉受了惊,秦怀显拿剑抵住林老爷的脖子,要他好自为之时,林老爷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更不敢派人监视顾六公子,故而,这会儿江南按察使大人一问顾六公子的下落,林老爷就答不上来,但林老爷身边的林昭昀,却平静地道,“苏大人在荷池。”于是,一群人匆匆赶到林府后院的荷池,果然,那位执掌天下刑狱的苏大人正坐在荷池旁。“把官袍、官印给苏大人送过去。”江南按察使大人吩咐道。其中一名侍卫捧了红罗的官袍来到顾六公子身边,刚要打算出声喊顾六公子,一旁的秦怀显却嘘了一声,“别吵大人。”年逾花甲的江南按察使大人一听就怒了,“苏大人,老夫把你的钦差卫队送过来了,但日后,若你敢在老夫治下的江南为非作歹,被老夫抓到,老夫绝不姑息。”这位刚上任的江南按察使是个忠正耿直的老者,言语间尽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口气,管你苏大人是钦差大人,还是皇上的娈宠,只要在江南作恶,一样照抓不误。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江南按察使大人说了半天,也自觉没趣,便走上了前,这一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感情他是对牛弹琴了,这位苏大人竟然连坐着都能睡着,不是庸官是什么。苏大人又睡着了,林老爷倒也见惯不惯了,自从这位苏大人到他们林家,几乎一天到晚都是这样,不是睡,就是发呆,这哪像是手握大权的钦差大人,倒像是个懒到家的纨绔子弟。不过林老爷可不敢把他当做一个寻常的世家公子,年纪轻轻的,能坐到如此高位,必然不简单。林家这边阖府上下为了迎接江南按察使大人和钦差卫队战战兢兢的,苏二小姐却悠闲地躲在房内看书,范弋楚天生好动,耐不住性子,早就跑出了院子。他先是去看他的云师叔,但一看到那位弱不禁风的郑姐姐也在,便悄悄退了出来,这会儿,他正趴在荷池附近的花丛中,探出小脑袋,看那位刚来的江南按察使大人唾沫横飞地斥骂顾六公子,小脸幸灾乐祸。咦,这声音怎么越听越像爷爷啊,背影也像。范弋楚犯了嘀咕,爷爷不是说离开江南要去办大事吗,怎么去当大官了。哼,爷爷太坏了,把他丢给苏姐姐那个狡猾的女子,自己却在外边威风凛凛地当大官,太过分了,范小爷皱着秀气的小眉头,小拳头握得紧紧的。“谁在那儿,出来!”此时,一名侍卫发现了花丛中响动,拔了剑刺了过来。“保护苏大人!”这一名侍卫刚喊完,剩下的人,个个草木皆兵,唰唰唰地都拔了剑,以示对顾六公子的忠心。范弋楚见长剑刺过来,小身子迅速地在花丛中一滚,敏捷地躲过一剑。“爷爷,救我……爷爷……”危急之刻,范小爷自然跑向了江南按察使大人。爷爷?范弋楚的这一声呼救,把一旁对江南按察使大人奴颜婢膝的林老爷吓了一大跳,暗骂道,苏谨心这个外甥女平日是怎么教自己弟弟的,尽给他添乱,万一惹怒了江南按察使大人,岂不连累他们林家。“翊儿,不得无礼,这位是范大人。”林老爷一把拦住范弋楚,冷着脸训道,“你们苏家的子孙,都这么个个没有规矩吗。”竟敢喊江南按察使大人为爷爷,也不看看你们苏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范弋楚也不客气,狠狠地踩了一脚林老爷,“小爷哪里没规矩了,你这个杀人庸医!”“你个小兔崽子,目无尊长,敢怎么跟舅父说话。”林老爷当场勃然大怒,扬起手准备打范弋楚,“舅父今日就替你爹娘好好管教于你,免得丢我们林家的脸。”但谁 ...知,江南按察使大人却转了身,抢在林老爷之前,往范弋楚的头上重重地一敲,吹胡子瞪眼道,“臭小子,爷爷当日是怎么教你的,克己守礼,待人谦恭,你做到了吗,不会跟了那狡猾的丫头,就把爷爷教你的都忘了吧。”江南按察使大人骂归骂,但言语间对范弋楚的疼爱却怎么也遮挡不住,林老爷尴尬地收回手,惊得目瞪口呆,怎么回事,这苏家到底还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苏家,一会儿苏谨心那个外甥女攀上云家,一会儿苏天翊有个当江南按察使大人的爷爷,就连钦差大人都是出自他们苏家,这样的苏家,怎么可能还是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在这之前,林老爷一直觉得是苏家配不上他们林家,但这会儿,林老爷沉默了,哪敢再说苏家是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之家。“林老爷,这是老夫收的干孙儿,他自小顽劣……”江南按察使大人这么一说,林老爷脸上勉强堆起来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这苏家还真是深藏不露啊。“爷爷,孙儿有话跟您说。”范弋楚当了几个月的苏家大少爷,又被苏谨心逼着每日读书,早已不是当日在五云山上满山乱跑的乡野小子,言谈举止间,渐渐地表现出属于世家望族子弟该有的风范,他使劲地拽了拽范老的官袍,生怕范老将他的身份揭穿,给苏谨心惹麻烦。“有话等会儿说。”被范弋楚这么一打断,范老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笑着对林老爷道,“老夫听说林老爷明日要选婿,既然老夫来了,不如让老夫当个现成的媒人,林老爷意下如何啊。”范老是新上任的江南按察使,这身份搁江南之地,就是举足轻重,钦差大人虽然代天巡狩,但总不能长久地待在江南,而且看这位范老对苏大人的态度,就像长者训斥一个晚辈,想到此,林老爷就更不敢怠慢范老了,再说由堂堂的江南按察使大人为嫣儿保媒,就是给他们林家天大的面子,由范大人做主,苏大人这个贵婿就是板上钉钉,跑都跑不掉。林老爷受宠若惊,连连作揖,“多谢范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