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妆听到门上声响,立即停下了跳格子的动作,看见周扶扬时,脸上自在欢快的神情陡然一顿。“你还真是活力十足啊!”看到她自得其乐的样子,想到刚才自己的种种揣测与担心,周扶扬暗笑自己庸人自扰。“看样子你很喜欢这里嘛。”他挖苦她道。“你当然想看到我痛苦懊悔的样子啦,”林湘妆针锋相对道:“抱歉让你失望了。”“你终于还是忍不住要说话啦,”意外地,他并没有为她的反讽而气恼,反而因此而略觉安慰。“我还以为你准备一辈子都要做哑巴呢。”“你才一辈子做哑巴呢。”她不服气地顶嘴:“我是被什么人害得不能说话的啊?予岂好扮哑哉?予不得已也。”周扶扬脸现诧异之色,他收起了揶揄的神态,试探性地说道:“看样子还颇读过几本书。”又转头看向供她写字的桌子,自言自语道:“那就让我见识一下阁下的‘大作’吧!”他一面说着,一面便踱步至桌前,当他看到桌面上的一片狼藉时,不由自主地紧蹙起眉头。供她写供词的纸张散乱得到处都是,要么被揉成了团,有的还被扔进了那只用来装水的碗中,有的被折成各种不知什么形状的东西。毛笔被从中折断,一半在桌上,另一半已不知所踪。他真是佩服她的破坏功力。“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吗?”他冷哼一声,手指着凌乱的桌面问她。“公子你不能怪我啊,”林湘妆难得地没有和他抬杠,她赶紧凑上前来,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道:“是公子你太小器啦,竟然给我一支陈腐破败的毛笔,我稍一用力它就断了。但是我也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嘛,我在公子手底下吃过苦头的,我怕都怕死了,所以虽然毛笔断了,我还是很努力地只用笔头写供词。不过可惜的是,怎么写都写不好,我怕公子看到后又要生气,以为我在敷衍你,所以我写了扔,扔了写,就成这样子啦。”林湘妆说得一本正经,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儿似的。其实她心里都笑死了,她还嫌破坏得不够呢。“是吗?”周扶扬显然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似的,眼神探究般地看着她:“真难为你终于想通了,还知道什么‘坦白从宽’的。你知道的东西挺多的嘛。”“公子过奖了,我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呀,我不过就是瞎掰。”林湘妆附和道。“那么,你是打算就这样蒙混过关吗?”周扶扬脸色乍变,对林湘妆再也和颜悦色不起来。“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公子,你冤枉我啦!”林湘妆连忙分辩道:“我没有躲啊!我已经是瓮中之鳖,能往哪里躲啊?我有写哦,只不过公子你故意刁难我,笔也不好,提供的纸也不够,而我的供词又实在太长,光铺垫都要好几千字,所以只是刚刚开了个头,还没有写到主题而已……”林湘妆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将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推开,露出藏在最底下的几张纸来,献宝似地递给他。周扶扬听她字字句句都在推卸责任,偏偏还说得振振有词,叫人无可反驳。而她不再与他针尖对麦芒的叫板而是变得开始服软,这让他有些不解与疑惑。周扶扬伸出手来,警觉而谨慎地接过她递来的纸张,心里提防着或许这是她的一个障眼法或是陷阱之类的。他满面狐疑地紧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一脸期待的模样,他更加迷惑不解了。待低头看时,更是紧皱其眉,不但笔法惨不忍睹,其内容更是不知所云。“抱歉,我字写得不好,让公子见笑了。”她讪讪地笑说道。一来毛笔字本来就写得不好,二来她也是一气之下把它给破坏掉了,所以到最后她才不得不直接用笔杆子写的。还有,她也并不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想坦白从宽而写的,不过是因为太无聊了,总要找点事情来做,所以才随性提笔写的。当然了,她写的时候是按照现在从左至右横着写的书写习惯写的,第一句是这样的:“我的名字叫多萝西。我和叔叔亨利和艾姆婶婶一起生活在堪萨斯大草原上。”对啦,各位熟悉这本经典儿童文学名著的童鞋都知道,这是《绿野仙踪》的开场白,只不过,与原著所不同的是,林湘妆在这里使用了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林湘妆生前的职业是实习幼儿教师,她最喜欢也最熟悉的一本儿童畅销书就是《绿野仙踪》,她在实习期间,又重温了一遍该书,将内容背了个滚瓜烂熟。这时候提起笔来,找不到内容可写,便顺势将这本书默写起来。当她写完开头后,忽然意识到,要不要效仿《一千零一夜》,通过连载的方式来争取活下去的机会。可惜她记不全《一千零一夜》的所有内容,而且也拿不准周扶扬是否吃这一套,况且这只是儿童文学,还不如干脆写一部《西游记》呢。不过,在她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朝代的情况下,还是暂时不要剽窃古人的著作了。“呶,公子,这个供词其实是要这样看的。”她心怀忐忑地伸手指着上面的字说道:“我跟公子的书写方式不同,我是横着写的,竖着写怕把字弄花了,所以……”她陪着笑说道:“请你将就一下吧!”周扶扬又紧盯了她两眼,总觉得她的行为有些古怪。不过,既然她已经写了供词,且先看看她都写了些什么再说。他按照她的指点开始重新阅--了一下下功夫,他的眼光便胶着于某处,好似有什么疑问难解似的。因为天色渐晚,屋内光线昏暗,他将手上的纸张更凑近脸部一些。接着,他好像又察觉到什么似的,竟然将纸张凑至鼻端闻了一下。林湘妆侧过身子,很不厚道地笑了。公子,我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