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妆趋身上前,在周夫人面前立定。后者从左手中指上褪下一枚绿宝石戒指,然后拉过湘妆的手来,不由分说便将戒指往她手指上套。林湘妆惶恐挣扎不已,都被她死命按住。“湘妆,夫人相信你是一个好孩子。”周夫人紧握着林湘妆的手说道:“以往种种,流言蜚语也罢,无意作恶也好,都自今日一刀两断。既然扶扬喜欢你,想要纳你为妾,我就以此戒指做为聘礼可好?”“娘!”一旁的周扶弱坐不住了。周夫人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可多嘴。周扶弱气愤愤地闭了嘴,手上不停地绞着手绢出气。“夫人,请原谅湘妆不识抬举。”林湘妆将戒指脱了下来,委婉谢绝道:“湘妆身份低微且声名狼藉,实在不敢高攀。公子白璧无瑕,岂能因我而染上污点?”此言一出,不仅周夫人愣住了,连持反对意见的周扶弱也收了气愤之色,呆呆地看着她。“你不愿意?”周夫人疑惑不解地问道。“是,我不愿意。”林湘妆回答得掷地有声。周夫人抬眼望了望周扶扬,后者报以一记苦笑。他何尝不知道,这丫头已经有了心上人,对自己又有戒心,怎么回点头同意呢?他只不过先要征得母亲同意,然后再以雷霆手段迫使她屈服后以柔情感化她罢了。“扶扬,这是怎么回事?”周夫人颦眉道:“原来竟是你一厢情愿的吗?”“母亲,只要您同意就成,孩儿自有办法让她答应的。”周扶扬起身作揖道。“夫人,万万不可!”林湘妆慌忙摇手道:“事关周府颜面问题,兹事体大,恳请夫人慎重思量!”“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周夫人颇觉惋惜地问道。“她有什么不愿意的?不过就是拿乔作势罢了。”周扶弱语气尖刻道:“林湘妆,我哥看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在这儿装腔作势假惺惺的做什么呢?”“扶弱!”周夫人皱眉轻斥道:“现如今你怎地如此轻狂焦躁?还不赶紧安分一些!”“娘啊……”周扶弱扭动身躯撒娇,满头珠钗乱晃。她几番被母亲喝责,不由得迁怒于人,万分怨怼地盯着林湘妆。别说是让我做妾了,就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作正室少奶奶,有你这样的小姑,我也无福消受啊!“好,你不愿意便罢。”周夫人也不便勉强,意兴阑珊道:“定是扶扬不够好,所以你才不愿意的是吧?”“夫人说哪里话,公子潇洒英俊风流倜傥聪慧绝伦人见人爱车见车载花见花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我不够好……”林湘妆一串话噼里啪啦说将出来,言犹未毕,周夫人已经忍俊不禁开来,以手指着林湘妆,笑得无可自抑。“唉哟唉哟,受不了!”周夫人揉着肚子,半天才缓过劲来,嗔中带喜道:“你这丫头,这张巧嘴真真厉害!我都快笑得喘不过气来了。可怜我这一对子女,一个呆笨,一个只会使小性儿,没一个能哄得我这般开怀大笑的!”“这是夫人宽厚,可不知道我这张嘴招多少人讨厌嫉恨呢。”林湘妆见夫人这般开心,她也跟着欣喜起来。周夫人宽厚仁慈,很有长者之风,林湘妆打心眼里喜欢她。“是吗?都有哪些人嫉恨你的?叫他们都到我面前来,我来替你讨还公道!”周夫人忽然神色一凛,很替湘妆打抱不平的样子。湘妆心里一暖,说不尽的感动与受宠若惊。她现在还真是羡慕周扶扬兄妹,有如此正直善良又热情洋溢的母亲。她前生父母离异,很早就学会独立生活,父爱或者母爱都是极奢侈的东西。是以,在这一刹那,她对周夫人竟衍生出无尽的亲切之意来,恨不能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以报夫人的体恤相怜之情。林湘妆鼻中微觉酸楚,眼睛里泪光隐隐,嘴唇翕动着,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全失去了功效,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夫人见她欲哭不哭的样子,猜想她应该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她将湘妆的手稍稍握紧了些,慈爱之意尽:“好孩子,你若有什么不平事皆可告诉我,我自会替你作主。纳妾之事,你既不愿意,我绝不逼你。要说我儿扶扬,虽然不及你刚才说的那么夸张,但在母亲的心目中,自己的孩子总是优秀出众的。不过他有一点不太好,那就是太骄傲了。”周夫人竟然开始揭自己孩子的短处,周扶扬吃惊地看着母亲,脸上既羞且窘。(母亲,“家丑不可外扬”。在外人面前,怎么能随意“出卖”你的骨肉至亲?)(孩子,不是为娘的偏帮外人,谁叫你连个小丫头都搞不定呢?让你老娘如此丢脸!)听周夫人如此一说,林湘妆也微感意外,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视了周扶扬一眼,见后者尴尬得坐立难安的,她心里一乐,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笑意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没想到这么快就扳回一局!周夫人排暄完儿子又转头看着女儿说道:“扶弱,你坐到下面椅子上去!”“为什么?”周扶弱本来因为母亲说哥哥坏话已经惊得张口结舌了,没想到她竟然又把枪头转向自己了。莫不是要把她赶走,让林湘妆坐在旁边?“我要让湘妆坐在旁边和她好好絮叨絮叨。”周夫人果然如她所料般说道。“娘!”周扶弱难以置信地大叫道:“您未免也太过抬举她了吧?她只不过是个丫环,怎么配和一家主母平起平坐?”“你没听你哥说要纳她为妾吗?”周夫人白了女儿一眼,慢吞吞地说道:“她可是你未来的嫂嫂,我的媳妇儿,怎么不可以坐在我旁边?”“娘!娘!”周扶弱迅速向母亲靠拢过去,张开双臂紧抱着她,扭股糖儿似地撒娇道:“娘,您不疼我了吗?不要!您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让自己的子女含羞受辱?我真的好伤心啊,娘!”“你这孩子!”周夫人只得腾出手来,将女儿往外推开。无奈周扶弱死抱着她就是不放。周夫人既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看看你,口口声声说我让你含羞受辱,你居然敢给你娘随便安罪名?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在母亲怀里腻歪,你到底羞也不羞?”“唔……我不管不管!”周扶弱把头埋进母亲怀里,闷声闷气地说道:“娘,您怎么可以将女儿的仇人奉为座上宾呢?我不许您答应给哥哥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