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妆!”林湘妆刚从“秀色”门内出来,周扶扬便迎了上来,仿佛等待已久的样子。()“公子!”跟着林湘妆款款而出的绮缎朝周扶扬福了一福,敛眉问安。“唔。”他微微点头,轻轻应了一声,目光随即调转至林湘妆身上。昨日单俊来的头七已经过了,按照习俗,单俊来的尸身应该入土为安了。林湘妆却一反常态地要求将他的遗体火化,然后收了他的骨灰,装在一只上好的千年沉香木雕花盒子里,将骨灰盒用上好的锦缎包好,安放在林公馆里她书房的书案之上。她这一举动也招致了以周夫人为首的长辈们的不满,说毁了他的遗体,便是让他魂飞魄散,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林湘妆在周府中养了七天,这七天里除了吃药睡觉疗养身体外,精神好的时候,多半都是跑至灵堂之中,坐在棺木旁的长凳之上,对着棺木中的单俊来默默地垂泪。周扶扬阻止不了她,便也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她,陪着她坐在灵堂中,一坐就是半日。好吧,反正不管她做什么,周夫人总是看不对眼的。她如今虽然已经贵为郡主,但从她一进周府起,就掉了郡主的架子,周府中人虽然拿她当贵客看待,周夫人对她也算客气,但绝没有对皇室中人那份恭敬之感。周夫人的意思是说,她既然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理单俊来的遗体了,又何苦大费周章地将他的棺木带回至周府之中呢?还让她因此和周扶扬闹得很不愉快。周夫人表示反对的时候,林湘妆也没和她辩解,只是转头问了绮缎一句:“绮缎,你愿意跟我走么?我需要一个可靠之人来守护单大哥的骨灰,我想着好歹你服侍我一场,我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不知道你意下如何?”绮缎明显一愣,她眼中有惊喜的光芒一闪而过,转眸看向周夫人之时。却是柔柔怯怯地答道:“多谢郡主垂爱,绮缎是吃周府的米长大的。周府便是我的家,夫人便如是我的再生父母。如今正是绮缎为周府出力之际,不敢轻言离去。”“我会将林公馆作为附赠品,送给愿意与单大哥相邻而居的守护者。”这个丫头对单俊来的情意,林湘妆又岂会不知?那天晚上她哭倒在单俊来灵前。林湘妆和周扶扬就立在堂外静静聆听着。想当初她本来就打算撮合她和单俊来的,只是那个呆子不肯接受绮缎,她后来又很快便离开了周府,后来之事自是没了下文。她虽然知道绮缎对单俊来有意。却没料到这个丫头用情竟如此之深。其心可鉴,其情可悯,她心里想着。或者,绮缎是愿意守护他的骨灰的呢?所以,她刚刚故意试探绮缎的意思,看后者并没有反对,只是碍着周府给她的情分。不想落人口实,被人说成是贪慕虚荣逢高踩低之人。于是,她想办法再加了一点筹码。虽然她这么做,一来是想加强对方的决心,二来她也是想补偿绮缎一下。她还记得。她曾经对绮缎说过的,只要后者和她努力一心。等将来她好了,不会忘记对方的。虽然绮缎因为单俊来的关系,始终不能和她贴心,但是在她心里,绮缎仍然是值得一交的朋友。绮缎听闻林湘妆愿意将林公馆赠送给她,本来就有些动摇的心愈发动荡起来。只不过,碍于周夫人的情面,她仍自强忍着,朝林湘妆无奈一笑,婉言拒绝道:“哦,我还忘了加一条,守护单大哥之人,总不能死守在家中喝西北风吧?我已经想好了,我想将盛妆天下旗下经营得最好的那家秀色内衣店管理权限交给这个人,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秀色每月的盈利是多少?”绮缎张大了嘴,差点失态地让口水流了出来。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事?这不是白白送财富给她吗?就因为她对单俊来有情?不用林湘妆告诉她秀色的盈利,光是盛妆天下这个响亮的招牌在那里,无论你开什么店都是挣钱的。不要的是傻子。“谢谢郡主提携!”绮缎在林湘妆面前跪了下来,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又转身向周夫人叩头说道:“夫人,能成全卑微的丫头做一个能自主的人么?绮缎永远感念您的大恩,没齿难忘!”周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看林湘妆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似的。她自己离开周府就算了,她有那个机缘得了贵人相助有了今日之耀,可是她犯得着将周府拆得分崩离析么?之前盛妆天下开业之时,广招天下贤士,周府中多少血气方刚的男子都来请求周夫人能放他们出府,那时她便对林湘妆怨言颇重。现在连扶扬都与自己貌合神离,最为忠诚的单俊来也死了,如今绮缎又被林湘妆怂恿着离开……若换了平常任何一个时候,别说你一个绮缎,就是再来上十个绮缎,你说要走,周夫人眼皮也不会抬一下。可是,这件事牵扯到林湘妆身上,她就无法平静了。林湘妆就是来报复她的,故意弄出那么好的福利待遇,来引诱府中的人心动荡,又抬着单俊来的棺木回来,非要放在周府中治丧,现在倒好,头七刚过,她却说不用下葬,直接火化,还捎带着把周扶扬的大丫头绮缎府给挖走……“你要带她走可以!”周夫人强自在心中自我安抚了一番,接着平心静气地对林湘妆说道:“反正周府中是有先例可循的。当初你离开周府的时候,杨四小姐不是出价一千两黄金吗?如今绮缎在我府中年限既久,又深得我心,我也不问你多要,就比照这个数给吧!”同是一千两,当初她给林湘妆的是白银,可是林湘妆却食言了。如今她用黄金讨回,也算是出了心中一口恶气吧!“一言为定!”林湘妆却毫不含糊地答应了下来。周夫人心中在想什么,她难道会不知道吗?别说是一千两黄金,就是一两银子,她也是不会出的。从来只有别人给她银子的份,她还没给过别人银子呢。“谢谢夫人割爱!”林湘妆笑着起身,对周夫人微微欠身道:“叨扰多日,还带走府上的得力下人,是湘妆的不是,幸得夫人海涵,不与我计较。那我先告辞了,待我筹措得千两黄金,回头来赎走绮缎!”说完,她又好言安抚了绮缎一番,这才离了锦夏院,去着手处理单俊来遗体火化的事情了。收了骨灰,她这才坐了马车回到了林公馆。刚从周府大门中走出来的时候,便看到等候在外的自家马车了。自从得到她回到南京的消息后,住在林公馆中的人们便天天自动轮流驾车来府门外守候,因为他们都迫切地希望能将林湘妆迎回林公馆,听说她这次受了大惊,每个人都替她担心得不得了。回到林公馆,没说的,林湘妆受到了热情而隆重的拥戴。既是让她跨火盆,又是给她洒柚子水的,希望她得摆脱霉运,重新走上星光熠熠的光明坦途之上。要不是因为她病体初愈,大家估计还要闹她很久。等大家散得差不多时,周扶扬后脚便跟着到林公馆来了。今天为着要火化单俊来的事情,周扶扬应付了多少来送葬的宾客,费了多少唇舌来解释这件事,几乎说得口干舌燥了。好了,等他送走宾客,将原先的安排都撤散后,回到房中,才发现林湘妆不见了。而从身边两个大丫头红绣和绮缎嘴里,同时听到两个不同的召唤。“夫人说公子若是回来,去富春堂见她。”“郡主说公子若是回来,请去林公馆相见。”周扶扬一听这话,便知道肯定又出了什么事。他先向绮缎与红绣二人打听了一下所发生的事,大致了解了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恩怨,他已经知道林湘妆要找她做什么了。周扶扬见了母亲,母亲大为失态地将林湘妆从头到脚控诉了一番,最后又警告他说:“我希望你不要再和她见面了,你之前答应我的事,看在她病痛在身的份上,我就既往不咎了,可是,她既然离开了,我希望你能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母亲,我已经很后悔当初和您的约定了。”周扶扬诚恳地看着她,不无懊悔地说道:“俊来之所以会死,妆儿差点因此而崩溃,都是因为我当初轻率的决定而导致的。所以,我不会再让相同的错误重现的。我敬您爱您,希望您永远健康平安没烦恼。可是我也爱湘妆,我差点害死她,所以我对她不仅是爱,还是亏欠。您不同意我和她的婚事,也罢了,反正我也看开了,或许,我和她,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可是,要想让我不要再和她见面,我想我可能做不到!”周夫人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她知道,周扶扬的心,变硬了,他再也不是她软硬兼施所能控制得了的了。他不再是她的附属品,他要为他的心而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