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名为驰骛楼,我们到时,一楼已座无虚席,多是方面大耳之辈,夹杂几张精瘦凶悍。我们四人上二楼的一路,偶尔有眼光扫来,打个转就过去了。酒保引我们进入二楼的秋矛阁,一入坐,我便知西日昌来此的目的,隔壁夏镞阁有高官言谈朝殿上听不着的私话。他们的说话声固然传不出房,但以我的修为只要想听便能听到,何况西日昌,甚至苏堂竹和陈风也听得一清二楚。“这日子别人越过越好,怎么我就越混越惨?”“别抱怨了,有事分派给你就是陛下恩宠。”“唉……邱大人何时到?怎么还不来?”“已经约了,定来的。”“唉……真好架子。”我暗思,前面见过一个白妃的后台,这会他们口中姓邱的就该是邱妃的娘家人了。不过邱妃只有一个女儿,太子之争跟她不搭界。往下听去,二人又谈及了年成,官员调动的事。过了好长时间,邱大人才姗姗来迟,而这时候,我们的酒菜都上得差不多了。“孟大人,王大人,叫你们久等了。”邱大人说话声很柔。二人起身,客套了番,三人才坐下言谈。陈风为我们布菜斟酒,驰骛楼的酒菜虽然好吃,但我没吃出个味,而隔壁的谈话就跟驰骛楼的酒菜一样。听了老半响,无非是姓王的抱怨自己活不好做,姓孟的猜度早朝上臣子提出立太子的后文,姓邱的最老奸巨滑,什么都好又什么都没说。“这叫骑墙派。”西日昌凑近我耳,轻声道。我恍然发觉,这人吃饱喝足了。所谓温饱思**欲,形容他是从来不错。“这菜你不喜欢吗?来,尝尝这个。”他夹了块碧绿葱翠的芦笋,送我嘴边。我咬下了,心底补充道,自个饱了不算,还不用饿兵。只听隔壁姓王的又叹:“白家已经够臭名昭著了,我只怕日后还不如白家。”姓孟的道:“成王败寇,王大人处事不能瞻前顾后。”姓邱的道:“是啊是啊,只要做好陛下交代的事,什么都好。”究竟是什么事叫姓王的为难呢?我正琢磨着,粉面哥儿却乘机将我的茶盅换了酒杯。我斜他一眼,他对我微微一笑。我一气饮尽,他使眼命陈风再为我满上。三杯下去,忠诚自个职业的太医小声道:“师兄……”西日昌淡淡道:“小竹,我知你打心眼里待她好。可你也该清楚,她是个什么人!”苏堂竹黯然垂首。我心一动,莫非西日昌已然知道苏堂竹私下唤我小猪?“她是位修武者,且修为犹在你之上,即便内伤未愈,但区区几壶酒又算得了什么?”西日昌微笑道,“我一直没告诉你,那一回她一个人喝掉了十四坛酒,喝到第九坛都很清醒。”陈风飞快的投我一眼,酒杯再次满了。我出驰骛楼的时候,西日昌问我:“这酒什么味?”我觉得他问得奇怪,但还是回答:“很淡。”和宫廷的美酒相比,绵有余而醇不足。上了车后他挨我身旁坐,“那三人呢?”我想了想道:“你不待见那姓王的,用得上姓孟的,邱我不知道。”西日昌微微笑道:“我不待见的只有那姓邱的,尸位素餐,什么事都指不上。不过他闺女箫吹得不错……”我垂首。无耻。他却点着我脑门道:“想哪去了?”“没什么。”他顺着我脑门,指点指滑,顺着鼻梁,移到唇上,稍微一按,再往下掂起我下巴,我这才发现苏陈二人都没上车。“你要正经弹曲琵琶,邱妃就算把嘴都吹破都及不上!”我看着那双桃花越来越粉,越来越亮,不禁屏息。他轻柔揭下我的面具,盯看良久,忽然莞尔一笑:“起疙瘩了!”我蹙眉。他又凑近一分:“我摸摸……”结果他没有摸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