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西秦京都一别,转眼将近一年。那个浑身污痕在旁人眼中已死的姬人,那个流着泪对我道恨尽世间男人的蓼花,此刻居然身在大杲北部,身在大杲大将拓及怀中。我见拓及熊抱住她,俯身亲吻,蓼花落在他身上的拳头轻了,最后竟抱住拓及,热烈的回应起来。天高云清,风拂韧草,我清晰的看到了蓼花变了。“那女子是谁?”我问。侍女羡慕的答:“是将军新近宠爱的夫人。”我再拿眼望苏堂竹,他垂首轻语:“是师兄送去的。”我当下拍马下坡,三人连忙跟上。我横了西日昌一眼,驾马向蓼花和拓及而去。拓及松开了犹在喘息的蓼花,皱眉望我。丈远处,我翻身下马,清吟一声:“蓼花!”蓼花后背一直,而后转过头来,眼中千言万语,却是张口无声。场中所有人均静默,注目于我。拓及抱着蓼花翻身下马,将她轻置于地。一身晟木纳装束的蓼花皮裙开叉,腿间隐约淌下一条白线。而站她身后的拓及虎背熊腰,一身彪悍,满面春风,不难想象之前他都干了什么。“回答我,蓼花!”我扬声道。纵然我面上蒙纱,但世上唤她蓼花之名的女子只有我。她凝视我半响,忽然凄然一笑。一时间我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二日来晟木纳所见情景,无不说明女子在此地生活的艰难,而蓼花本是姬人,早吃透了男人的糟践,现在又不得不在拓及身下度日,她如何不痛苦?顾不上不远处西日昌灼人的目光,我喝道:“你若要离开晟木纳,哪怕违背圣意,我都会带你走!”蓼花眼中一亮,拓及却不干了,厉声道:“娘娘请慎言!”我一手将黑绸所包的永日无言按到地上,“咚”一声响,迅速向四周波散,以我为中心,一大圈黄土草末弹跳出地平面,扬起的尘埃形成了螺旋的气场。远处观望的军士纷纷色变,其间有人赞道:“好厉害!”我按着永日无言的琴头,冷冷道:“想要我的人,首先就得打赢我!”大杲以强者为尊,我虽不强,但也决不弱。拓及正色向我走来,他的气劲爆发,原来也是位准武圣。我身后,西日昌驾马赶到,却未出声。他不出声,没有人敢出声。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情形却急转直下,蓼花快步走到拓及身前,一拍他胸膛,大声道:“姝,这是我男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声,氛围随即改变。拓及一把搂住蓼花,顺势将她扛到肩上,对我肃然道:“娘娘心意,拓及心领!”气场顿消,我默默伫立原地,看着拓及带走了蓼花。临走,拓及还对西日昌笑道:“陛下所言,果然从来不错!”我忽然觉得自个很傻,白白让西日昌看了出好戏。虽无一人取笑我,但男人们扬尘而去的洒脱,让我无法辩驳。我不懂晟木纳。一个不懂晟木纳的人,无权在晟木纳发言。西日昌骑着马绕着我打圈,苏堂竹和侍女还有一干侍从都不敢上前。“给你永日无言,就是这么用的?”我慢慢抱回永日无言,低声道:“我错了。”西日昌又绕了几圈,这才一把拉我上马。在回去的路上,他轻声在我耳畔问:“现在发现了吧?”我无力的答:“是。只有晟木纳才能接纳蓼花。”最轻视女子的地方,也是最无视女子贞操的地方。拓及也好,他手下的晟木纳军士也好,都不会在意自己的女人以前做过姬人,他们喜欢烈酒,也喜欢性情女子。女子的弱对他们而言,只相对于武力,崇尚强者的地方,也看重品性的顽强不屈。拓及能为了蓼花对帝皇的宠妃动武,已说明了他对蓼花的喜爱。晚间,我终于等到与蓼花单独相处。男人们在帐外饮酒划拳,蓼花紧紧的抱住我哭了。我轻轻拍着她的肩,她最苦的日子都走过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哭停后,蓼花告诉我当日她一踏入大杲境内,就被西日昌派人抓了起来,苏堂竹那时还为她开方制药。而当我抵达唐洲,她便被送往了晟木纳。说起来很离奇,拓及见到她后,本打算将她分给一个手下,蓼花当时的反应就是跳起来,不顾三七二十一,凶狠的扑倒了拓及。她想她自个已经被羞辱了半辈子,到了这一田地,不如反过来奸了男人。结果这一奸拓及动心了。我听后哭笑不得,蓼花不以为然的道:“我这不还是学你,对男人就要够狠。”我默然。蓼花踌躇了半日,忽然道:“先前你还没到,我听到了他们只字片语。我本来还不明白,后来见你要战拓及的气势,我才明白过来,他们说的就是你。”我抬起头来,只听蓼花转述:“国之利器,岂可轻易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