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未出了我的船舱,对我道:“外面风大,进去吧!”我默然走过他身旁,走入船舱,门关上后,响起了锁声,窗户跟着紧闭。我惊讶的看着舱内的花重,他似乎也很意外。“王爷,怎么了?”花重问。徐靖未冷冷道:“花先生,你的笛子吹得不错,话说得也很漂亮,但可惜本王不能如你所愿。”花重变色,站起身后,又坐回椅上。“折返,沿南越山壁。”徐靖未下令。我凝望花重,他已恢复平静,对我歉意道:“很糟糕,看来我不被信任了。”我狐疑的坐他面前。事情似乎超出了花重的预计,更令我难以琢磨。“靖王是何用意?”花重挑了挑灯芯,舱内明亮起来。“现在我们真是一根绳上的蚱蜢了。”花重还有心情说笑,“你与我有缘,与少游有缘,只是不知是我们连累了你,还是你害了我们。”他一指蘸了蘸杯中茶水,在桌上写了个“耳”字,我明白了,那是墙外有耳,之前他与我的说话被靖王手下的高手听着了。花重已然算厉害的了,一句同样的话说二次,但徐靖未还是生了疑心。“靖王打算如何?”我心思,这个总可以明言吧?花重点头道:“这段水域二岸峭岩壁立,设不了渡口,但也挡不住高手。”我低声道:“这是先生小看自个人了吧?”花重一笑,却道:“长夜漫漫,可惜西门你没带琵琶。你的琵琶和少游的笛曲,是菊子这么多年来所听过最悦耳的乐音。”我失笑,“是啊,当日先生信口扯来,我还不知原来先生也是个中高手。”我们嘴上扯着废话,手指却在桌上飞书。花重问我修为恢复没,我答没。“高手不敢当。”花重又从怀中取出一物,我叹为观止,这清瘦的人身上倒能藏不少东西。他将西日昌留给他的簪子递与我,我不受。“在西门面前,如何敢自称乐师?”花重硬塞我手中,我只得接过。“先生自谦了。”花重叹了口气又道:“我本不愿出盛京,但因你而出。靖王的手下没个分寸,下手重了,附近也没个医术高明的,看来看去,就只有左姑娘。但左姑娘一离苏府,我还能坐得住吗?就跟了出来。”“这是靖王想仰仗先生吧!”我接过西日昌的簪子,就信了花重。他若对西日昌没有心思,怎会随身携带此物?但言语间,我还是佯装半信半疑。花重在桌上又问,离江之后我的去向,是跟他走还是回皇宫。我怔住了,恐怕这才是花重肯助靖王的缘故,他要带我远离。我无法相信,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能带我逃离,要知道现在我和他的状况,就是一对废人。我更加惊愕的是,原来他一开始就没有说谎,对花重来说,世间只有叶少游一人。他对我种种,只因叶少游。花重在桌面上最后二字,改嫁。他微笑的等我答复,可他哪里知道,我不肯,叶少游也不会答应。诚然花重作为局外人,以为我这样的琵琶乐师配叶少游那样的笛仙,堪称完美,而我与叶少游彼此之间也确有情分。可是花重这个局外人却不懂,我与笛仙丝毫没有男女之情。所以我在桌上写了三字:你不懂!花重依然微笑,却带了点苦涩。他低低道:“枉我写了那么多年诗词,不如一曲。原来菊子没有可依仗的,什么都没有。”我们久久对坐,仿佛是多年的故交,又似今日才相识。不知过了多久,舱外有了动静。火花在幽闭的窗户外闪了一下,倏忽陷入黑暗。我听见徐靖未骂了一声,又听见左荃珠疯狂的笑。事态的发展早就出乎所有人意料。舱门开锁,左荃珠被丢了进来,然后舱门再次被锁。花重跑过去,半跪着抱起左荃珠。左荃珠抽搐了一下,嘴角流出一道鲜血,却是古怪的道:“先生早就察觉了吧?”花重只叹了声。我走过去,定定的端详她,显见她是不行了。“大人……”她注视着我道,“我恨你。”两行泪滚落她面颊。这一刻,我完全明白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