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妆粉被泪水模糊,这个女子不是我所认识的左荃珠,虽然很像,但绝对不是那个当日计杀钱后的女子。这个女子为我,也为西日昌付出了贞节,付出了性命。她应该是西日昌布下的人。因她的存在,我没继续惨遭药毒;黄围渡口前,她警示我不要轻举妄动,其实是怕我再受伤害;船上她又借嘲讽再次提醒我徐靖未不是善茬。她的面色越来越惨淡,又吐出一口血后,她仿佛很累的躺在花重怀中,低声道:“听先生说先生南越的居所,池馆清疏,花石幽洁,我很向往。”“别说话,好好休息。”花重握住她的手,她的声音更低:“可我的家不在南越,在我心里,大杲,才是世间最美丽的地方……”我不禁动容,忍泪,泪却模糊视线。她死在花重怀中,花重勉力抱起她的尸体,我搭了手,我们二人吃力的将她放到**。花重为她盖好了被子,舱内空气变得极其压抑。花重对我道:“别难过。她其实不恨你。”我低低问:“还要死多少人?”花重道:“人都会死的。你已经死过,你知道的,死并不可怕。”我握拳道:“但我不想再杀人,或见到死人。”花重温和的道:“都死干净了,就不会再死了。”我觉得喉咙干涩,花重忽然苦笑道:“我怎么会跟你说这个?其实我哪里管旁人死不死的。”我正觉着他冷酷,他却柔声道:“来日你能做到,让刽子手放下屠刀。你本来就是跟少游一样的人,你甚至不知道你已经在影响昌帝了。”我扪心自问,我能吗?我们疲倦的趴在桌上,桌上的油灯,桌旁的茶炉不足以温暖二具病弱的身躯。不知是谁先打了个喷嚏,我紧了紧领口,问道:“前面你与靖王说了什么?”花重走到床边,连被带褥子将左荃珠卷起,抽出最底下的垫被,回我身边,为我盖上。我又问:“你怎么办?”花重抽抽鼻子,坐到了茶炉前。我想了想,也挪坐到地上,分一半被子给他盖上。“到了这份上还讲究男女之防的,只有叶少游。”我道。花重无声一笑,我们肩挨肩并排坐着了。过了一会,他道:“我让靖王回大杲向昌帝提亲,求与西门卫尉的姻缘。”我心下一动,道:“你够毒!”“靖王以为很可笑。”我叹一声。那是徐靖未不信任花重。这个主意听似荒谬,实则进退有度,还外带激怒西日昌。如何与西日昌谈价,如何堂而皇之的离开危机四伏的蛮申江水域,花重都谋划了。西日昌是个聪明人,只要靖王开口求婚,他就会明白花重的奸计。西日昌若公然擒杀徐靖未,后者即玷污我的名节,胡说八道一番,说是我落在他手里如何如何成就好事,无论西日昌信与不信,对大杲军士而言,我将身败名裂。抢回一个失贞的女侍卫,不知底细的军士们会如何作想?到时候西日昌进退两难,他的进退两难就是靖王的进退自如。只是靖王不敢再拿自个的性命冒险,在大杲皇宫里,他是客,在边境上,他是贼。“难怪你赶我出舱,不叫我听。”花重摸摸自个的脸颊:“菊子即便再无耻,也得留一层脸皮充个人样吧!”我默了片刻,问:“倘这世间没有争斗,先生如何处世呢?”花重道:“这话你日后可问昌帝,菊子这最后一层脸皮,就是他剥的。”我取出簪子,在掌中把玩:“是用剔的吧?”花重转面望我,近在分寸,染霜两鬓别有叫人心悸的沧桑。他很快又转回头去,望向**的左荃珠。“菊子很佩服昌帝。”我垂首黯然,却听他道,“不为死了的左荃珠,而为西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