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湘没想到那么快会再见到薛景恒,更没想到他会到学校里来找她。舒欤珧畱临近期末,功课很紧,她背着大摞的专业课本,抱着一个网兜装的热水杯从自修教室出来,看到他站在宿舍楼下的槐树下面,眉头紧紧的,手里还夹了支烟,看起来有隐忍的不耐和阴郁。心跳得砰砰然,她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还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有点懊恼上个周末没有去理发店做做头发,还有跟室友逛街时买的一只浅粉色唇膏今天也没拿出来用。她还是一副保守土气的学生打扮,冬天的棉衣把她包得像个粽子,可是薛景恒却愈发地好看洋派了,穿了一件驼色的羊毛大衣,burberry的经典格纹围巾,站在那里,有种芝兰玉树的感觉。“你怎么一点都没变,还是老样子?嫔”薛景恒看到她果然毫不客气地开口打击,收紧的眉头好像还带着点嫌弃和责备。“功课忙,没空想其他的。”薛景恒冷嗤了一声,“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人家怎么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当初都说了让你换个专业,你这脑筋临床都搞不定了还学法医!漏”他是后来才知道,法医是那两年医学类招生中分数最高的专业,而且招考的女生极少。这丫头是为了证明自己能比他强,或者是为了作那万绿丛中一点红,才做了这个选择的吧!湘湘像是早就预料到他的冷嘲热讽,冷静地问道,“四哥是来看我的?还是有什么事?”薛景恒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冷凝,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二哥死了。”过了很久,湘湘都以为这是一个恶劣的玩笑,直到看见江震天的遗体,才不得不相信,薛景恒并没有骗他。一大帮人围在公安局门口,全是江震天手下的小弟们,嚷嚷的声音几十米外的街上都能听见。近几年苍溟他们忙着洗白,早已不用这样的方式闹事抗议或者提要求,可这回苍溟却只是坐在那里,由着他们闹。他憔悴悲伤,面前的烟灰缸里全是烟头。“尸检家属可以在场,湘湘,你二哥生前最疼你,你进去看看他。”苍溟一开口,嗓子全是哑的。湘湘点头,看了薛景恒一眼,他说,“我跟你一起进去。”尸检所门口有个漂亮窈窕的女人拉住拦住他们,含着泪恳求,“让我跟你们一起进去。”薛景恒果断地拒绝,“二嫂,你在外面等着,结果出来了你再去看他。”“不,不要!你们让我进去,我想见见他!我不怕的……你们让我进去……”薛景恒揽着湘湘的肩疾步往里走,把女人凄绝的哭喊隔绝在外。这是湘湘认识他以来两人靠得最近的一次,可是她脑海里只有那个女孩悲恸欲绝滑坐在墙角的模样。“那是二哥的妻子吗?为什么……不让她进来?”薛景恒沉着脸,“你等会儿就知道了。”没有人,会希望深爱的人看到自己身首异处的样子,江震天也是一样。他的头几乎被完全斩断了,只有一点点皮肉勉强连接着,不知流了多少血,可是湘湘看到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和身体,没有一点温度地躺在那里,猜想也许他身体里的血液全都流尽了。她不由也冷得直打颤。她的解剖课学得很好,期末的考试有信心能考90分,老师在标本上做了那么多次演示,她都适应得很好,比她想象的还要坦然。可是现在看到视如兄长的江震天躺在解剖**,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逆流,僵硬地站在那里,听着经验丰富的法医平铺直叙地记录尸检的过程。直到她抖得站不住,旁边的薛景恒才伸手扶住她,让她倚靠在怀里。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霎那,湘湘蹲跪在树下,呕吐不止,眼泪断线一般往下落。“给你,擦一下。”薛景恒递过来干净的手帕,拎着她的领子站起来,“你这样子,将来怎么作法医?”湘湘嚎啕大哭,眼镜上全是肆意流淌的泪痕,像雨天玻璃窗上挂满的水滴。她摘下来,面目不清,世界也是一片模糊的灰暗。薛景恒难得的,很大方的,把肩膀借给她,说的最多的安慰也只是简单三个字,“别哭了。”葬礼上,她又见到宋影,那是江震天的新婚妻子,憔悴得几乎不成人形。没有哭喊,甚至没有眼泪,可是绝望巨大的悲恸却发自内心,仿佛随时都会断线的风筝,飘摇而令人担忧。“管好你自己,会有人照顾好她。”薛景恒向来不吝于打击她过剩的情感,只有那天把肩膀借给她,勉强表现得像个绅士。她不知怎么的向他解释道,“我对二哥,只有兄妹之情,像亲兄妹那样。”江震天说过,她或许永远不会当他们这样的人是至亲手足,其实不是,她有”非分之想”的,不过薛景恒一人,其他那些,都早已是她的兄弟和家人。“我知道。”他还是带了几分嘲弄。江震天的世界里有宋影,也只有宋影,又怎么会看得上虞湘这样的丑小鸭?渌水净素月,月明白鹭飞。郎听采菱女,一道夜歌归。可是不管怎样浓烈真挚的情感,江震天都不会归来了。那一年,他们失去很多。江震天走了,丁默城投奔了死对头高家,复仇像是一颗颗种子埋在各人心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使命。能找回的东西,从没丢失过。那些丢失了的东西,也许从未真正拥有。对自己的专业,对自己喜欢的人,以前湘湘也许还有过一点犹豫,但江震天去世后,她连那一点犹豫都消失了。她不是冷血,只是一次又一次面对失去至亲的痛苦,她都承受下来,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是面对不了的了。毕业的前一年,薛景恒又到他们学校来,这一回是受校方邀请来作优秀毕业生的交流演说。已经有几年没见过他了,他在美国的学业完成得很顺利,苍溟需要他,他便回到了滨海市,在最大的医院里工作。“你真的要来演讲?”电话里,湘湘还有些不敢相信。“嗯。”他突然变得惜字如金。湘湘有些紧张,握着话筒的手都一直出汗,“在学校礼堂吗?”“对,三楼的小礼堂。唉,我真怕来听讲的人都没有,像你们法医学专业的学生应该是没什么兴趣的吧?”“不会啊,我……我会去听的。”他怎么会变得这么没有自信了呢?还是说在分开的这几年,他学会了谦逊和低调?“喂,书呆!”他在电话里叫她,“我想吃学校第二食堂的煎饺和马拉糕,你记得买了给我带过来。”湘湘推了推眼镜,看向食堂的方向,“你不会自己去吃?”“我没饭卡,再说我去的时候都过了饭点了,人家早就卖完了。”湘湘只好答应下来,早早地就去排队买。可惜第二食堂的煎饺不是天天有,湘湘不忍让薛景恒失望,买了蒸好的饺子和马拉糕,回到宿舍,找舍友借了个电饭锅给他现煎,楼道里都是一阵浓香。“湘湘你真行,用电饭锅都能做出这么漂亮的煎饺来,看着比食堂的还好吃。”她借鉴了台湾小吃的做法,煎出的蒸饺底面一层厚脆的壳,饺子本身还是白白嫩嫩的,隐约可见里面丰富的馅料。她不仅决定自己去听演讲,还专门设计印刷了宣传单,在系里散发,请同学们都去捧场。她知道她这位四哥是多么骄傲要强的人,肯定受不起冷场和倒彩。不过显然她是估计错误,或者说是被薛景恒误导了,现场不仅没有冷场,简直可以用爆满来形容。临床医学的同学一点不觉得惊讶,“你们居然不认识薛师兄?他可是我们临床医学的传奇,是当年的校草哎!”好吧,恕她孤陋寡闻,湘湘是真的不知道薛景恒当年还是学校的校草。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校花校草理应是常换常新的,可是薛景恒的名声显然不是一般大,秒杀研三的学姐到大一的师妹。——————————————————————终于要放假了吧你们,可以休息可以玩了吧,哼~我还码字任务多多,下周三更两万,下周就争取结了老四~这章有点小悲,我的二哥,555~其实苍家班里最好的男人,不是阿山,是二哥,真的木有一点点渣,可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