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车马启程,临行前梅梓桐闻讯赶来相送,准备了一只食盒外加几样礼,请她顺带送到京城的梅家。若非此次是被迫前去京城,她会带上梅梓桐,以全其思乡之情。刚出城门,雪花就飘了起来,及至京城,已是一片白皑皑的银雪世界。不知为什么,当抵达了京城,她想起了钰恒,不知钰恒是否依旧像从前那么单纯快乐。又想起卫锦之,不知是否会回锦州过年呢?“在想什么?”卫肆沨注意到她蹙起的眉。“先入宫吗?”她问汊。“嗯。”卫肆沨眸底神色冰冷,对于这趟京城之行,他已经开始做最坏打算。他是绝对不可能将她单独留下成为人质!马车刚刚入城,却早有人在城门迎候。“卑职武泉,奉皇命在此等候侯爷侯夫人!朕”一听车外声音,卫肆沨便冷笑:“有劳了,本侯立刻携夫人进宫。”一入宫,武泉一边引路一边说:“近两日皇上时常感觉心痛,因有先皇病例在前,很是担忧。”卫肆沨淡笑:“皇上尚且年轻,怎么会得大病呢?或许只是时节的关系。”武泉领他们到了养心殿:“侯爷、侯夫人,请。”殿门一开,空气便有暖暖的香风,殿内仍如从前,只有几样摆器略微变化,显示出如今主人的品味偏好。小公公打起幔子,萧文璿坐在里面的暖间内,正与一名大臣说话。“臣卫肆沨,叩见皇上,皇上万岁。”卫肆沨携她下拜。“卫侯爷与夫人快快请起。”萧文璿笑道:“侯爷夫人一路辛苦,按理该让你们歇歇再来,只是此前朕一直感觉不适,太过担忧,这才命人在城门处等候。或许是朕庸人自扰了。”“皇上言重,或许皇上只是勤于政事,过于劳累。”卫肆沨自然不会顺口承认他得病的事:“若皇上没有其他吩咐,臣带夫人先告退。”“嗯。”萧文璿倒没有强留。紫翎心里挺疑惑,刚从殿内出来突然就听有人惊呼“皇上”,紧接着便见武泉追出来,一面令人去请御医,一面焦急道:“皇上突然说心口痛,紧接着就晕倒了,侯夫人快去看看吧!”卫肆沨顿时沉冷了眼色。紫翎却是在武泉的再三催情下,根本没有任何谦虚的机会。重新返回殿内,萧文璿已经睡在床内,帐帘全都放了下来,卫肆沨被拦在外面,只有她一人进去。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她只能再充一回大夫,掀起帘子查看萧文璿的状况。看到他面色如常,只是睡着,试探的把手伸到他鼻前,有呼吸。尽管他之前的确是担心过会遗传先皇的病,但如今他正年轻,就算有遗传也不会这么早发病,他不过是借着幌子把她困在京城,牵制卫肆沨罢了。“侯夫人,皇上怎么样?”一侧的小太监焦急的询问。“应该没事,等御医来了再仔细看看吧。”她从床边退开,再看了眼萧文璿的气色,哪里像生病的人?即便要演戏,也该逼真一点。或许,他就是要卫肆沨知道他不是真的病,就是向卫肆沨要一个人质保证其不会有谋逆之举,看卫肆沨是否肯顺皇命。御医赶到,对皇上诊脉,说没有大碍,至于病症的描述,竟一如当初的先皇。她不由得追问:“你是说,皇上真的遗传了先皇的病?”御医回道:“根据症状来看,极为相似。先皇早年便有这些征兆,只是误以为是些小病不适,随着年月增长,渐渐就严重了。”看来,这真的是皇家的家族遗传病了。稍时,萧文璿醒了,隔着帘子问:“侯夫人可在?”“臣妇在。”“侯夫人可还记得朕以前的担忧?只怕是成真了。”萧文璿命人将卫肆沨请进来,说道:“先皇也曾为这个病大为忧虑,侯夫人有些御医所没有的本事,能令先皇放心,朕是亲眼目睹过的,朕对侯夫人也有一份倚靠之心。还望卫侯爷体谅,朕想效法先皇,有劳侯夫人在秋水阁暂住,帮朕熬过这个冬天。”卫肆沨闻言丝毫不意外,回道:“皇上言重了。皇上清楚,夫人她根本不懂脉理,当初是侥幸救了先皇,使得先皇另眼相看。如今皇上不过尚在早期,御医们有办法医治,她又何德何能呢。”“卫侯爷过谦了,是怕夫人辛苦吧?”萧文璿轻笑,出口的话很是坚决:“朕相信侯夫人,如同当初先皇对她的信任,信任到愿以性命相托。朕没有什么御赐金牌相赠,但可以许诺,侯夫人不会白白为此辛苦。朕已经命人收拾了秋水阁,一应服侍的人都安排齐全,侯夫人只需带两个贴身人就行了。有什么需要,只管张口。”话已至此,卫肆沨与紫翎只有领旨。从养心殿出来,卫肆沨送她到秋水阁,坐在房内,眉色暗沉,冷哼道:“我看他没安好心!”她故意玩笑:“你说的那份心指的是什么?难道他堂堂的一国之君,会对我这个有夫之妇感兴趣?”卫肆沨抬眼看她:“翎儿,你说这话就很奇怪,看来,你是早有感觉。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她低眼一笑,避人耳目将他拉到里间,指着密道的入口与他说:“有一次他半夜从里面出来,把我吓到了。”“他有没有做什么?你怎么没告诉我?”卫肆沨立刻满眼森寒。“他不敢做什么。”她忙安抚了,说道:“以前他不敢,现在就不知道了。我并不想住在秋水阁,这密道让我睡不安寝。”卫肆沨凝视着密道入口,沉吟了好一会儿,冷笑:“若他真有什么不轨,不准瞒着我!他若敢,我就让他尝尝灭国的滋味儿!”听到他这么说,她并没有特别的激动,而是不断翻滚的不安。她一直担心的就是他与皇上正面冲突,那时国家大乱,民不聊生,她仅有的家和亲人也将运命忐忑。这是她真正害怕的。卫肆沨没有在秋水阁多呆,等着春杏相思将东西送来之后便离开了。她不问也知道,他会很忙,如今不是去探究他怎么准备,而是要多想想秋水阁的生活。相思和春杏一直忙着收拾衣裳等物,安排好后端了杯茶给她,低声疑问道:“夫人,皇上真的得了先皇的那种病吗?那种病不是治不好吗?”“不见得。”她并没详说那种病,萧文璿的得病真假很令人质疑。“启禀侯夫人,玥公主来了。”她刚站起来,萧玥便从门外进来,宫女为其取下身上的奢华暖裘。“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侯夫人了。”萧玥笑着落座,接了宫女端上的热茶,环视着秋水阁内的一切,发出感慨:“这秋水阁最早便是皇帝闲暇时的休养之所,只有父皇一人住过,如今看来,倒成了侯夫人的别苑。这儿的东西与上回又不同了,全都特意重新布置过呢。侯夫人可喜欢?”“宫中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我当然没什么可挑剔。”尽管对方明显的别有含义,她也只当没听懂。“按理该我先去看望公主,倒令公主先过来了。”“没什么,听说皇上突然病了,各宫都去探望,我也是顺路。”萧玥说着话音一停,似想起了什么,眼神黯然:“这样的话我曾经说过,那时父皇还在,如今才多久,却已物是人非。”意识到失态,萧玥掩饰的一笑,自嘲道:“如今为先皇守孝,至少在三年内,不用担心选驸马。这皇宫,住一日是一日。”见其眼中伤感,紫翎倒不好接话。萧玥的心境并非不可揣测。先皇最为宠爱的公主,随着先皇去世,新帝登基,她曾经的盛宠已经不复存在,还将沦为新帝笼络臣子的联姻工具。她若是心系卫肆沨,如今的局势更加不可能得偿所愿。萧玥失神了一会儿,放下茶杯,重拾往日尊傲:“侯夫人才来,定是劳累了,不多打扰,告辞。”“公主慢走。”她送至门外,望着宫墙屋瓦,想着真走了那一步,卫肆沨的成败都不能令她觉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