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周临渊的这些分析,明绣不由觉得浑身寒毛直竖,明明坐在这温暖异常的浴池里头,可她却像身处十月寒冬一般,如果真像周临渊所说,那么七公主周敏的心计自然是深不可测,她不过是一个和自己年岁相当的公主,而且明绣自己知道自家的事,她还比七公主多活了一辈子,可是和七公主的这些心计比起来,她简直就像一个真正不暗世事的少女一般,而七公主不但心计不凡,而且心狠手辣下得了手,简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前面明明是一条死路了,她却是硬拗出来一条康庄大道!这等心计这样的隐忍,以及这份狠劲儿,比起一些男子厉害得多了,这样的一个人物,简直让明绣心里又是对她感到佩服,可同一时间又是感到有些警醒。之前周临渊在知道周敏对她有暗害之意时,就使了计将她调离出去和亲,想来他那时候就知道周敏不会善罢甘休,可自己却认为事情根本没那么严重,直到此时,叶明若这个已经吃了亏的活例子摆在眼前,她才觉得心寒,幸亏当时周临渊先下手为强,不然如今倒霉痛苦的,就是她了。就算明绣对叶明若并没有好感,甚至心里是对她不喜的,可是听到周临渊说的这些事,此时也忍不住对这个完全是无辜成了别人算计下牺牲品的人抱有一丝同情,但也只能是同情而已,对于周敏来说,叶明若是受害人,可是对于她来讲,受害人变成了她自己,可不会有谁因为同情而就对她手下留情了。明绣直到这时才发觉自己以前行事确实太过松散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嫁入皇家之后要面临的一系列问题。也许是皇后等人从没对她摆过架子,而周临渊对待她也是爱并尊重着,两人之间的相处不像是古代封建的婚姻。反倒同前世现代时的夫妻相同,因此她下意识的就忽略了那些问题,如果她提高了警惕。这次夏晴的事情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发生,想来那姑娘也是了解她性子的。因此才敢在她怀孕时动手。想到夏晴,明绣心里多少有些惆怅,毕竟是侍候过自己一段时间的,可是春夏秋冬几人却都接连同她离了心出了事情!虽然知道自己的心情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明绣想了想,仍旧是轻声问道:“那夏晴你准备怎么处置?”周临渊一听到夏晴的名字,黑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说话声音犹如冰珠掉落在钢盘上般,有种铿锵冷凝之感:“死有余辜!”虽没明确点明要怎么处置她,不过这话已经包含了不少意义在里头,明绣也不再追究这个问题,将自己的心包裹得冷硬了些,反正当初夏晴在做这事时就应该考虑过如今的情景,在她怀孕的时候人家也敢下手,差点连累了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她性子再这么散漫下去,下次人家说不定就真能得手了。明绣脸色也渐渐坚定了一些。周临渊看她表情变化,虽然有些舍不得这姑娘因这事而被迫成长,可是心里却不得不说松了口气,如果明绣自己有防范意识。那人家是最不容易下手的,要不然就算他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这里,可千防万防总是家贼难防,他或者也有疏忽的时候,如果明绣自己有了警觉性,那么再加上他的保护,不说院子里可以做到如铜墙铁壁一般,但是这次的事情,周临渊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他虽然将叶明若的事情说了出来,可是想起叶明若嘴里招出的另一件事,却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看着明绣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想了想,这事始终是纸包不住火的,他既然已经要怎么做,那这事总是瞒不住,如果明绣从别处听到这件事情,不如他现在就明白的告诉她,伤害还会减少一些。周临渊性格冷硬果断,鲜少有如此犹豫不决的时候,可是事情一旦碰上了同明绣有关,他却每每都是深思熟虑,深恐哪个步骤没考虑得周到,以免明绣受到伤害,这时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也不再犹豫,眉头皱了皱,临到开口时看着她那双秋水般的大眼睛,还是拐了个弯:“这次叶明若还招出了另一件事情。”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明绣身子抱了起来,两人分开时都忍不住一阵脸红心跳,差点又擦枪走火,周临渊赶紧将心思分散,忍住又想欺上前去的冲动,只是老老实实的一边拿了丝瓤倒了些沐浴乳在上头,替她擦着背。明绣感觉到周临渊表情神态有些奇怪,不由抬头了,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可是却罕见的看到他一向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丝迟疑的神情,心里猜到恐怕叶明若说的事情同她有关,而且关连还不小,不然他不会是这样一副神情,不由有些着急了,拉了拉他的手:“她说了什么?”“叶明若从西凉回来,跟袁林道勾搭上了之后,她也不是全没脑子,而是回了叶家,让叶正华等人替她拿主意,而她却说出了另一个人,”周临渊顿了顿,还是准备将她身世的事情押一押,前头先说另一件事分分她的心神,以免她突然听到自己的身世,反而心里难受,这件事虽然对他有利,可是他却不能不顾忌明绣的想法:“你记得咱俩第一次在京里碰面,那个姓于的女人吗?就是于光左的女儿。”明绣对于这位于小姐,是怎么样也忘不了的,叶明俊差点儿因此而断送了功名,在古代生活得久了,再加上这事情又是关系到叶明俊,因此明绣对于这事还多少了解一些,知道许多人考了大半辈子也不一定中,叶明俊这次多少也是靠了些运气,下一次可不一定能再考中进士,而且也不敢保证这于光左这一年报复完,下一年就不记得了,不然可就因她而毁了自己兄长一辈子了。因为这件事明绣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因此他一说她心里就浮现出了那个冰冷的美丽容颜,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想起那女人好似也对周临渊有意思。那时同她撞到好像就是想同周临渊见面,心里不由一酸,没好气的道:“当然记得。不过可能没你记得清楚!”她说完想要撑起身子站起来,只是周临渊双手还扶在她腰上。况且之前两人一番恩爱过后双腿也是发软,因此挣扎了几下,自然没能真站得起来,反倒是惹得周临渊又有些变了脸色,他拍了明绣屁股一下,并没用大力,深怕将她给拍疼了。一边嘴里教训道:“再胡说可不放过你!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这些女人我还瞧不上眼。”知道他说的这话是实话,明绣心里好受了一些,不过想起许多女人还对自己丈夫虎视眈眈,还是觉得有些别扭,看周临渊板起脸来一股气势迎面扑来,她不由缩了缩肩膀,知道自己刚刚那话说得是任性了些,看样子他是有些生气了,明绣知道他不是一个喜欢讲别人八卦的人,既然说起了这位姓于的小姐。应该也是有理由的才对,因此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抓着他手摇了摇,讨好似的说道:“以后再也不说了。这姓于的小姐怎么了?”看她认错的可爱模样,周临渊紧急的眉头这才松了一些,只是表情依旧有些淡漠,沉吟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这姓于的据叶明若说,好像是已经变了一个人!”至于怎么个变法,他不关心,也不想知道,从叶明若的交待里来说,只是从以前一个冰冷不容易接近,整天只知道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的人,变得好似八面玲珑了些,用叶明若的话来说,以前那个冰冷的臭脾气,到现在同她相处并不会觉得难受,反倒心里很是舒坦,而且这次的主意也是她出的,算得上是智计百出,比起寻常闺阁女子厉害得多。当然,究竟怎么个厉害法儿,周临渊也没有去问,他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要关心的人和事也只有那么多,对于家那女人着实提不起丝毫的兴趣,不论她是突然醒悟也好,或者是发生什么事性情大变也罢,都同他没有关系,因此周临渊只是草草的交待了几句,这才又停下来没有说话。明绣心里则是大惊,她自己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惊骇古怪的念头来,她虽然没有长时间同于家小姐相处过,不过两人就从相遇的那一次,也能瞧得出来那姑娘不是个易与的,性子冰冷不苟言笑不说,而且一句话不合就得要动手了,根本就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清高无暇的模样,只是图有一个外表而已,内里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完全是同冷静聪明扯不上任何的关系,如果她当时冷静聪明,就不会因为何翠翠与老乔等人的一句话就要仆人上前来捆了他们,如果不是周临渊,怕是这位于家的小姐还真会如愿了。这么一回忆,明绣更加可以确定这位于小姐如果不是彻底经历过什么事情心性大变了,那么就是内里已经换了个芯,于家最近除了于侍郎被降了级之外,并没有听说发生过什么样的大事,因为前段时间周临渊暗中做的手脚,这于侍郎也算是京里的一位名人了,寻常人在他这年纪以及有这样的关系,不但没往上头爬反倒往下降的,那真是少之又少了。须知道大周朝当官,除了一些天才卓绝而又具有真知灼见的少年人物能当官外,大多都讲究一个资历,于侍郎能在中年时爬到这么位置,照理说他应该是很有前途的,谁知道事实却刚好相反,因此这位于大人也成了京中达官贵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名声倒是出够了。他家的事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总会有一两句闲言碎语传出来,可是明绣敢很肯定的说,这位于小姐除了没能如愿以偿嫁给周临渊之外,应该是没有遭受过什么样的波折,那于家小姐突然间有这么样一个变化,那就值得人深思了,可是她的想法大致上同周临渊差不多,反正这于家小姐是好是坏,同她又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一次她牵连到自己中毒的事情。怕是周临渊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还有一件事……”周临渊心里有些为难,看着明绣精致的眉眼,有些不忍她眼睛里染上伤痛难受的色彩。可是想想这事情带来的后果,他摸了摸明绣光滑的脸蛋,看她上头被池子里的水蒸气给染得红彤彤的。心里又怜又爱,如下定了决心般说道:“而且叶明若还说过一件事。”看他表情认真严肃。明绣也不自觉的挺起背脊,只是两人此时光洁溜溜的坐在浴池里头,再是严肃的谈话也因此而打了几分折扣,更何况夫妻二人此时还紧紧抱在一起,更是能亲密到能免互相感受到彼此,这时坐直了身子,感觉更是清楚。不由有些脸红,周临渊辛苦才营造出的几分正经,立马就烟消云散了。“据叶明若招的,她说,有可能,你,你不是叶正华的女儿。”周临渊觉得自己这一番话是自己有生以来,说得最困难的一句,这么说出来,好像对明绣特别的残忍。他别开了脸,怕看到明绣脸上震惊绝望难受的神情,一边双手一捞,就将她娇小的身体搂进怀里头。温柔的安抚道:“绣儿别怕,你还有我呢。”明绣被他怀抱包围,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应该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反映,初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是有些震惊,原本一直以为自己是他的女儿,心里多少还感觉有些不舒坦,毕竟要是谁摊上了这么一个爹,估计那做儿女的心里都有些不爽,虽然是个便宜的,可好歹名义上还挂着,而且古人最重忠孝,幸亏叶明俊不认那个父亲,她才得以松了口气。谁知道一直以来的认知,现在竟然被人说是错的!明绣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不是叶正华的女儿,她本来对他就没有过什么父女亲情之类的奢望,因此并不觉得如何难以接受,反倒是心里暗暗欢喜了一下,可是随即想起一件事情,连忙着急的问道:“那我哥……”看她这副着急的样子,周临渊略有些吃醋,脸色更是冷了两分,有些不虞的道:“你放心,他仍旧是你哥哥,只是他父亲是叶正华。”这话的意思分了两层,一层是表达明绣同叶明俊依旧是兄妹关系,并不会因为一个叶正华就有所改变,两人依旧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并不存在谁是捡来或者抱养的小孩儿,虽然对于明绣来说,其实同叶明俊之间感情是真挚的兄妹之情,可是多了丝血缘的牵拌,两人之间更是要亲密许多;而周临渊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就是说,她不是叶正华的孩子,可是叶明俊却是,那不就证明……“难道我娘红杏出墙了?”周临渊一听这话原本想安抚她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喉咙里也被口水呛到,一下子咳个不停,白玉雕刻似的冷漠脸孔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红色,俊美的脸看起来更是多了丝妖娆之意,看起来更是勾人了几分,他有些无奈的瞪着明绣,半晌之后才终于止了咳停了下来,可是表情显然是还没从她的语出惊人里头回过神来。明绣乖巧的替他顺了顺胸口,也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放肆了些,乔沐心名义上还是她的娘,虽然这个娘因为素未谋面而没什么存在感,可人家毕竟是真实存在着的,而且也是生出了这具身体,于情于理,明绣都应该感谢她,她也算是给了自己另一条的生命,之前那句话脱口而出,她知道不妥之后反省了一下,赶紧表情认真了下来,不敢再随意插嘴,只是安静的听着周临渊接着说道:“她们的意思是说,你是凭着叶明俊的原因,所以才能成为太子妃,并且谋划着想要认回叶明俊,并且取你而代之!”周临渊说着这话,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为,他难得笑得这么放肆张扬,倒叫原本有些哭笑不得的明绣愣了下,无奈的道:“她们怎么会这么想?”周临渊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心里却猜想着八成应该是于氏或者叶正华二人在中间推波助澜了,也有可能女子的嫉妒作祟,因此才没看清楚明眼人都能瞧得清的事情,他对明绣的好,确实是发自自己的内心,而不是因为什么叶明俊,反倒是因为明绣,他才对叶明俊另眼相看了几分,只是以前他的想法确实错了,父皇以前的教导果然没错,幸好现在错得还不算太晚,他以前的谋划大多只是铺线阶段,还没来得及真正实施,一切还有得挽回,想到这些,周临渊心里一揪,正色看着明绣道:“你会因为不是叶正华的女儿,而不知道父亲是谁而感到难受吗?”不论明绣的父亲是谁,可绝对不能是叶正华!早在当初叶明若这么一说时,周临渊心里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不管叶明若他们是想借机生事,还是明绣母亲的事情当年确实有蹊跷,可他却都不能再容许明绣成为叶正华的女儿,以免那人再度惹事生非,既然他们以为明绣是妹凭兄贵,那么就让他们再继续这么以为下去,等到事情再发展得深入一些,那才叫真正的有趣呢!他微微弯了弯嘴角,看着明绣摇了摇头,听她有些不屑的道:“不能做他女儿正好。”叶正华是个什么样的人,明绣只见过一两次,如果一开始明绣听哥哥说过父亲还在世后,因她前一世是孤儿对父亲一词还有些期盼的话,那么后来同叶正华的见面就使她彻底对这人生了厌恶之心,乔沐心固然软弱可欺,但这时的女人出嫁从夫,夫死从死,一辈子都围着男人转,重心全系在了男人身上,乔沐心把一切都依靠在他身上,对这时代的女人来说并没有什么错处,唯一她有的错处,就是挑选错了丈夫人选,以至于到最后落得那么一个结局。看她说得不像是在作伪,周临渊心里这才彻底放下了那块大石头,其实他心里也认为叶正华此人确实是会钻营,就算是有什么父爱,可他满腔的心大多应该是放在于氏所出的几个女儿,和他目前唯一名义上的儿子叶明朗身上了,对于叶明俊兄妹来说,假如明绣不是他亲生,他不放在心上也就罢了,可是对叶明俊,他也并没有如何关心,上次前来太子府要人,也应该是看在叶明俊中了进士,又同他交好,这才上门想将这个眼见着已经有了出息的儿子拢回去,打着想得些好处的念头吧。两人之间相隔多年,就是亲生父子,也容易生出隔阂,更何况这父子二人心中都各有自己的小算盘,能多年不见,然后一见又亲密如往昔的,这种情况就算有,那也是少之又少了,至少周临渊相信,这种情况不会出现在叶正华与叶明俊身上。叶明俊看着温文尔雅,可是自己却是相当的有主见,甚至偶尔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是不容人错过的野心,这样的人周临渊不相信他会看不到叶正华心里的想法,而且那样一个冷淡理智的男人,不会容许别人就这么轻易的利用上他。他眯了眯眼睛,眼里露出森然之色,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重新拿起丝瓤,一边替明绣擦洗背脊,一边嘴里还轻声道:“既然你打定主意,那后头一切交给我就是!”明绣觉得他语气有些奇怪,可是这时也并没有多想,只是答应了一声,两人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都在心里想着今日晚上发生的一切,明绣背对着周临渊,没有看到他脸上复杂而又充满戾气的神情,偶尔眼里闪过令人心惊的阴狠之色,直到沐浴完两人躺到了床,明绣半昏半睡时,她才好似在做梦般,耳边飘过一句轻柔的熟悉声音:“绣儿,你是想叶明俊富贵平安一辈子,还是手握权势纵横朝野成为你的后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