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时突然回想了起来,难怪宫里最近这么不太平,先是天花,让原本最为得宠的刘昭仪不得不搬离了漪澜宫,而挪到到了冷清的夜庭宫去,如果这只是巧合,那这样的一次巧合还不能使人太过诧异,可是接着夜庭宫的起火,原本侍候着刘昭仪的人接着又死了个七七八八,从她死的那晚开始,原本每日都要进宫的周临沂,突然消失了踪影,没多长时间,就突然暴出他想要叛乱的谣言来。此时自然众人心里都觉得,这样失踪的皇子,肯定是因为叛上作乱的原因,做贼心虚,躲了起来。这样的原因顺理成章,让人生不出一丝不对劲儿来,环环相扣,连众人的心理都被掌握得透了,被隆盛帝玩弄在股掌间,如果不是今夜隆盛帝自己亲口说出,周临沂同宫里的某个妃嫔有染,周敏也不能猜测到。隆盛帝已经知道自己的妃嫔与儿子有染,自然不可能再让这个妃嫔继续活着,而最近宫里唯一死过的妃嫔,就只有前些日子最为得宠的刘昭仪,她的死实在太过突然,之前只是觉得这个美人儿太过倒霉,躲过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就算搬到夜庭宫里头,躲过了天花之劫,也没躲过火灾,如果背后有隆盛帝这么一个要她三更死的阎王,那么这一切的事情,就说得通了。周敏有些茫然,也没料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一个真相,自己的兄长与父亲的小妾有染,而父亲竟然不但亲手杀了小妾。而且还将自己的儿子也一并能灭了,这样的事实。倒不如就这么让她们母女继续蒙在鼓里,一直不要知道才好,如今隆盛帝说了出来,他是想要杀了自己母女灭口吗?听到周敏将这事儿猜了出来,隆盛帝愣了一下,接着拍了拍手掌:“朕果然小瞧你了,没有亲眼看到,却是将事情猜中。”没有否认,显然就是已经承认了周敏所说的话是真的。冯氏犹如五雷轰顶般,面如死灰。听到自己最疼的儿子已经死了,并且与自己丈夫的妃子有染,她心里有对周临沂的怒气,也有对隆盛帝狠心杀儿子的怨恨,一时间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连哭也哭不出来:“我沂儿,怎么会……”“你倒是生的好儿子,专干这种畜生不如的事儿。心狠手辣不说。和刘氏偷情竟然还敢公然谋害宫里的妃嫔,不但如此,为了掩盖丑事不事发。竟然鼓动冯家派人刺杀太子妃与皇太孙,胆大包天,说他想谋逆,还真是没冤枉了他!”冯氏心如刀绞,听着隆盛帝淡淡一席话,只觉得心口疼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冯家派人行刺过明绣母子与皇后,可她一直以来只以为是冯家人突然觉得小冯氏死了之后,要扶她这唯一的冯家人上位,所以才行此险着,想除了那三人,将她扶上皇后之位,自己儿子顺理成章成为嫡子,到时候断了周临渊的血脉,她沂儿才有机会上位,可是如今听隆盛帝说来,不过是周临沂为了自己的私事儿,而让冯家动的手,真相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又觉得有些不敢置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冯氏表情呆滞,只来来回回念叨着同样的话,隆盛帝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跪倒在地上的周敏等人,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拍了拍自己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皱褶,这才转身准备离去,冯氏对他的离开,好似根本无所察觉一般,嘴里只不停的念叨着不相信的话,眼神没有了焦距,好似已经有些魔怔了。“你争了一辈子有什么用?生的儿子没教好,如今,连自己身边的人宁愿死都不向着你,冯氏,你机关算尽,朕给过你机会,也算是仁之义尽了!”隆盛帝背对着冯氏,冷淡淡的说了这话,只是瘫倒在地上的冯氏好似根本没有听进耳朵里般,只有周敏突然抬起头,目光冷冷的就看向了碧心等人:“龙袍是你们放的?”碧心等没有承认,只是安静的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只是这沉默,就已经表示了她们并不否认,周敏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些人都是跟在冯氏身边的老人了,她小时碧心等人就跟在了冯氏身边,一向忠心耿耿,这次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周敏有些不敢置信,没想到母亲争强好胜一辈子,到最后身边人也会出卖她。只是周敏心里依旧是觉得有些难受,到了此时,对于生的渴望,以及对于心中未了的心愿,让她有些不甘:“你们可是跟在母妃身边多年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德妃娘娘从来没真将我们当作过人,咱们奴婢虽然下贱,可也不是猪狗不如,并不是谁心情不顺时的出气筒,我们姐妹一向对娘娘忠心耿耿,可是如今我们姐妹都已经二十岁了,咱们一片真心对娘娘,换来的是什么?”此时碧心开口说话了,她抬起头第一次直直的和周敏对视,不再像以前那般时常低着头,眼睛里的恨意让人瞧得清清楚楚,甚至连表情都有些扭曲了:“如果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娘娘不拿我们姐妹当人,我们姐妹自然没有再向她尽忠的必要!”这一席话说得周每哑口无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冯氏的变化,那不满的话,堵在喉间再也说不出来,如果是以往,她自然觉得下人的性命如草芥,根本不会将碧心这话放在心上,本来人的地位天生有所区别,一个为主一个为仆,做主子的要打骂奴婢那是自古以来就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到了这时大家都是同病相怜,而这一切还是源自于碧心等原本她瞧不起的奴婢之后,这样的理所当然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来,反而是冯氏听到这些。好似找到了个出气筒般,一下子要向碧心扑过来:“贱婢害我。我要杀了你……”反正都是要死了,碧心等人也不再像前些日子一般忍让她,反倒是痛快的一个耳光抽了回去,几个丫头一把将冯氏按住,冯氏这样身娇玉贵,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哪里打得过碧心这几个人,因此很快被人压在了下头,姜氏深恐冯氏吃亏。也顾不得害怕扑了过来,一时间殿里娇声喝语连天。间或夹杂着冯氏的尖叫怒骂以及哀疼呼叫的声音。听着这一场闹剧,隆盛帝脸上的表情更显冷凝了一些,倒背在背后的双手紧了紧,看也不再看后头一眼,转身率先就往殿外走去,黄怀跟在他身边,很是尽职的将翠微宫的大门又给拉了上来,将满室的喧哗堵在了殿里头。不让外头的人听见里头的闹剧。以致丢了隆盛帝的脸面。两人一路无语步出翠微宫,隆盛帝走出这诺大的宫殿阁格时,才淡淡吩咐了一句:“先送那几个丫头以及冯氏身边的人上路。至于冯氏么,暂时先将她留着!将七公主的东西搬到皇后坤宁宫后侧的偏殿去。”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会赐死七公主了,黄怀答应了一声,虽然知道自己不该问,不过忠心惯了,听隆盛帝这么一讲,依旧是有些犹豫:“皇上,今儿这事七公主已经知道了……”“无妨,她是聪明人!”隆盛帝摆了摆手,再也不说这个话题,只是往自己养心殿的方向走去。黄怀站在原地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也跟了上去。七公主是聪明人,所以她知道什么该做该说,而什么却是应该守口如瓶,而她这样一个聪明的人,心里还有未了的心愿,肯定是舍不得死的,这样一来,这个秘密就算她不甘心,也得要硬瞒下去了。隆盛帝已经亲手杀了个儿子,就算周敏再如何不得他心,只要没参与过叛乱的事,他应该也不愿意再痛下杀手,更何况,远在江浙的建安伯叶明俊,当初皇帝陛下可是答应了太子,等建安伯功成之后,就赏了七公主给他做妻子,让他功成之后再身退,这样一来,留七公主一命,则是更必要。而七公主得知自己会嫁心上人为妻,就算知道了这事儿,估计也会咬紧牙紧将这秘密紧埋心底了。翠微宫当天晚上的事,也就这么被瞒了下来,只是冯氏虽然被隆盛帝留了一命,但是她受的打击太大,女儿被迁走,儿子又被杀,她的皇后之梦也被止住,因此当天夜里,就用一根绳子吊了脖子,宫里没个侍候的人,等到一大早有人送饭进来时,才看到冯氏的身体早就僵硬了。消息传到太子府的时候,明绣对于冯氏的死,既觉得大快人心的同时,又是觉得有些感叹,那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当年第一次看到时,那样的艳光四射,可没想到,最后结局竟然是如此。想想这几年来,宫中得宠新进的那些美人儿,每一个的结局都是以死收场,大小冯氏,刘氏等人都是如此。她心里也是觉得有些唏嘘,看来这权势名利,一旦迷了人心,让人心术不正了,真真是害人不浅。冯氏的葬礼,在她死了之后两天就匆匆抬了出皇城,因儿子叛乱逃跑在外的原因,这个皇子的生母,原本被降了德妃之后份位一降再降,等出殡时也只是匆匆几个抬灵的人,甚至还比不上她的侄女儿小冯氏出葬时,原本堂堂的一个皇贵妃,没想到最后落了这么一个结局,而在百姓们眼中,这个二皇子叛逆父亲,母亲还因他而畏罪自杀,死了之后落了骂名,他也不出来拜祭,简直是枉为人子。而原本早已经死去的刘氏,也在这冯氏出葬的时候,跟着一道抬了出去,两个女人活着时风华绝代,死了却只有一副薄棺,连进入皇家陵园,等隆盛帝百年之后同他合葬的资格也没有,就这么静悄悄的。等两个女人的丧事一办完,隆盛帝这才开始进行了雷霆行动,二皇子藏龙袍的事件,很快有人暴出是因冯家挑拨,想要扶二皇子上位,以达到自己野心的目的,周临沂造反的事件里头,冯家起了不小的作用原因。这个消息刚刚传出,隆盛帝就立马将早已被禁卫军团团围住的冯家给抄了。这一下瓮中捉鳖将冯家主要的人抓了个干净,剩余的一些,也是旁枝别脉,就算逃了出去,往后也不成气候。冯家累积了几百年的财产,很快被隆盛帝派人接手,这些年来,冯家死守着秘密周密,低调隐忍得犹如一个乌龟壳般。让隆盛帝着急可是却找不到地方下口,没想到这次因二皇子的死。却是将这个心腹大患给一并铲除,冯家这几百年的财产被抄没一空投入国库,男男女女都判了立斩,让原本最近就热闹的菜口,又更热闹了一些。太子府里头,听到冯家人被斩了之后,明绣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冯氏家族实在太过嚣张。不但敢派人行刺。而且早有不诡之心,犹如一颗定时的炸弹一般,让人跟着心里惶惶不安。此时冯家一倒,她才真正的舒了一口气,至少以后她的儿子,是绝对安全了!虽说因为这样的行动死的人多,可是既然卷入了政治斗争里头,那就没有无辜,只有胜利或者失败,她已经嫁给了周临渊,多此一举人家却不领情的善意,她也应该学着收敛了。近日里,每日菜市口都有不少人被绑了送过去,那监斩的官员换了一波又一波,据说都是受不了这样的血腥,而被吓着了,明绣猜测着,这里头应该有不少是与冯家或者二皇子有瓜葛的,眼看着自己熟悉的人一个个接着头脑分身,那种滋味儿确实难受,因此京里如今监斩的人选,成为了人人都怕的一个问题。相比较起官员们的人人自危,而京城的百姓们则时时都笼罩在一层兴奋之中,人人茶余饭后的话题,都围着最近死的大人物们打转,百姓们每日愁的事情只是一日三餐或者是娶媳妇儿过日子,这样争皇位与权利的事离他们太远了,好似天与地的距离一般,因此将这事儿当作了平时的闲聊,说得津津有味,连太子府里许多下人也是时常忍不住悄悄讨论两句。冯家一死,剩余的刘氏等三个家族开始人人自危,尤其是刘家,虽然送进宫的刘氏死了,但是刘家族人好似猜到了什么一般,刘氏被草草安葬,族里的人也没一个敢去向皇上讨公道,再加上冯家的死,犹如隆盛帝杀了只鸡给他们这群猴看一般,惊吓之下,主动又交出大半部份霸了已经几百年的产业,以表尽忠。这些产业让国库不再空虚的同时,却也需要大量的人手开始接替,让原有刘家以及冯家等人的人手去照看,隆盛帝心里显然是不放心的,因此这些天来,周临渊也跟着忙得团团转,好几日不但是没回房,甚至连太子府也没回,都是歇在了宫里头,此时已经进入十月,天气渐渐凉爽了些,不再像之前热得人心里发慌,明绣快有十来天没能见着丈夫的面,心里也有些担忧,前些日子看他时,整个人都忙得瘦了一圈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吃好歇好。“太子妃担心着太子殿下,可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呢!”春华看了明绣一眼,手里端着一般厨房刚做好的素锦水晶饺,这是她中午时看到明绣吃得不太多,而特意从厨房里端上来的。这会儿午后刚过一会儿,明绣才睡了一会儿午觉起来,整个人觉得有些懒洋洋的,也并不觉得如何饿,只是看春华一片忠心,这才点了点头夹了个饺子轻轻咬了一口:“元儿起来了没?”周瑞宁的生活十分有规律,每日午时都会睡上一会儿,在他这样不到两岁的年纪,却能如此听话,实在是叫人很是心疼怜惜,有时候明绣反倒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像其它同龄的小孩儿一般顽皮得叫她头疼才好,也比现在这样一副懂事乖巧小大人模样来得让人放心。“皇太孙早在未时中就已经起了,之前卫嬷嬷过来说了一声儿,不过奴婢看着太子妃还在午睡,因此就没进来回话,如今应该已经在跟着师傅学礼仪了。”春华恭敬的点了点头,先将桌上收拾了,又摆了些洗好的瓜果在上头,这才拿了扇子替明绣摇了起来,同明绣相处这么长时间,她的性子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拘谨,因她忠心的原因,明绣对她也很是另眼相待,春华性子开朗了些,虽然仍旧是不活泼,可是话却比以前多了不少,隐隐已经成为了春红柳绿几人里头的主事。明绣听到这儿,心里不免一疼,周瑞宁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整天学业繁重得连她都觉得替他累,可是这么小一个孩子却连哼也没哼一声,连苦也不会叫,这样一来更是叫她这做娘的有些心疼起来,放下手中的筷子,她叹了一声:“唉,这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累着,就算是累了,他也不说,难道不知道,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吗?”听她这么一说,春华忍不住抿嘴笑道:“瞧太子妃说的,皇太孙殿下就是不哭,奴婢等人也是要给他糖吃的,谁敢不给皇太孙殿下糖吃,太子也不会答应呢!”明绣愣了一下,接着笑不可抑,两人说的意思完全就是不一样,原本以为自己穿越来到古代这么多年,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应该已经变得和古人差不多了,可此时和春华说话,才知道有些地方,自己心里永远是保留着前世的一丝影子。“奴婢说错话啦?”看她发笑,春华脸色有些窘迫,脸上浮了两抹绯红,明绣伸手腕支着下巴,看着春华,直到将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才含着笑意摇了摇头:“没有,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儿。”她顿了顿,看春华脸上还有些不自在与害羞,这才将自己之前话里的意思解释给她听:“要糖吃的意思,不是说元儿没有糖吃,而是说,懂得哭闹与要东西的人,在大家眼里,才会更注意到他,会更心疼他一些,如果元儿像一般小孩子那么闹,长辈也会更心疼些。”听她这么解说,春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看到明绣有些担忧与心疼的样子,春华也不再说这个话题,反倒是说起最近京里闹得沸沸扬扬冯家的事情来,反正这屋里也没旁人,薛朱两个嬷嬷都被明绣调到了周瑞宁身边照顾儿子,柳絮等人则是帮着她处理太子府的一些事情来,如今院子里侍候的,又是重新提上来的一批丫环,因不太熟悉的原因,平素里明绣都叫她们在外头侍候着,也就只有春华还整天跟在她身边。“奴婢听说这菜市口每日都有人被斩首,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那边一到午时就开始热闹,还有不少人拿了馒头,等人一死,就赶紧上前沾了些吃,据说吃了这沾了人血的馒头,如果是得了不能痊愈的肺病,还能好转呢!”春华说着外头的消息,听到有人用血沾馒头吃时,露出害怕的神色来:“这肺病原本都是不能治的,平常京里要斩首的人就少,以往一整年也不能盼上一个,如今那儿连着半月都热闹,那些身子不爽利的,不知道有多欢喜。”明绣听她这么一说,不由皱了皱眉头,想想也觉得有些反胃,忍不住就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再说这个问题来,这时大周朝的百姓们虽然还算过得下去,可是生活条件却并不能与现代时相比,得了病就等于是已经快死了,不管是普通的风寒还是其它,全靠自己熬了过去,这个时代缺医少药的,人人都害怕得病,寿命也不长,因此难怪听说有人血可以治病,这么多人就一窝蜂的窜过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