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的丫鬟恭恭敬敬的将荣瑾请了出去。墙院里的事没有不透风的。不消半会儿,这院子里就传的沸沸扬扬的。无外乎都是说薛老夫人中毒和她是脱不了干系。她想献殷勤不成,却弄得一身麻烦。几个年长些的嬷嬷姥姥瞧着她都是神情怪异。那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就想是一根刺扎在荣瑾心上,让荣瑾难以舒服。回了房,荣瑾见着紫鸢那红肿的双颊,忍痛上药的样子,一时辛酸,想起自己初来之时,全托了她才逃过一劫。现在自己却无力护着她,让她蒙受了不白之冤,还受了这等刑罚。想到这里,便眼眶湿润。紫鸢听见外面有了动静,想是小姐回来了,便转过头,却见荣瑾瞧着自己,泪止不住流下来,忙是宽慰道:“奶奶,莫要生气。不过是皮外伤。奴婢皮糙肉厚的,打了几下也不疼。”紫鸢未说完,旁边的正在为紫鸢上药的一个小丫头却哭了。紫鸢恐这丫头不知道轻重什么都往外说,忙斥道“在主子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那丫头哭得更是起劲,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哽咽不成样子:“紫鸢姐姐,你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我却看着你,却疼在心里。紫鸢姐姐身为大丫鬟,今日话未出口,便被人按在地上按着打了几大板子。又叫粗使老嬷嬷赏了几个耳刮子。可恨那毒婆子故意带着铁顶针打得紫鸢姐姐脸上一道花一道痕的,就算是伤好了,脸上也是要留疤的。我们做丫鬟的人微言轻,主子犯错,丫鬟受罚。孟二奶奶便可怜可怜我们,若是有心,便为紫鸢姐姐请个好一点的大夫。再过几年,紫鸢姐姐也到了配人的时候,能寻个好归宿。”荣瑾想不到孟氏竟然那么毒,对她的左右手下此毒手。她不曾有何过节与孟氏,难道上一次她拒绝了她的笼络便让她如此记恨在心?那丫头说得声泪俱下,字字说到紫鸢心上,紫鸢不由撇过头,悄悄摸了泪。荣瑾一把抱住紫鸢,她对不起紫鸢。紫鸢不是家生子,随嫁过来本是享福的。可惜她的主子地位低下,计谋又不过人。连累了自己的下人都只能被人看不起。“紫鸢,是我的过。我无能,不能帮你讨个公道。”荣瑾心里宛如刀绞。她从未这般失败,是她天真。以为只要自己有理就能讨回公道。可是,无论是薛家还是孟家亦或者是韩家,只要她没有权势。她就没办法获得尊重。在这个时代,权势就是一切!!“紫鸢,这是我欠你的。来日,我必要一并讨回来。”荣瑾的手紧紧的握住紫鸢的手。紫鸢摇头面犹带泪:“奶奶,不怪您。是紫鸢耳根子软,听得人哄,说是忠国侯夫人喜欢红枣糕。我本是送去庆姥姥处,却不见庆姥姥,便转送去了万松园。却不知道为奶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累得奶奶被人怀疑,紫鸢万死不足惜啊。”荣瑾擦了泪,却从紫鸢话里听出蹊跷来。她自己的丫鬟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平日里就算她再胡来,也不会不按自己的吩咐做事。这么做到底是受了谁人教唆?“你可记得那叫你去薛老夫人房里的人是哪里的人?”紫鸢摇摇头道:“只是个洒扫丫鬟,是在西厢房见着。我原以为是庆姥姥房里的人,回来的时候,再一见却没再找着这个丫头,想必是被派到别处去了。”荣瑾叹一口气,现在就算去找也找不着了,若是其他人派来的,那丫头早跑了,还能等着你来捉么?她只好好好安慰紫鸢道:“你也莫往心里去了。就算今日你送去,来日也会有人来寻我们主仆两的麻烦。薛府之地不易久留。我原以为能靠上沈氏,看来现在也是没有希望了。不如早些回去。你好好养伤,你伤一好,我们便回去。”嘱咐完紫鸢,荣瑾便派人去先通禀西厢房,今日出了这么大事,庆姥姥不可能不知道。又想一想,便将方才给紫鸢上药的小丫头给叫来,细细问了她出身背景,又吩咐了她好好照看紫鸢,并承诺回去之后就升她做三等丫鬟。小丫头欢天喜地的去了。荣瑾看见她这般开心,心中不禁想:人若是还小该是多好。没有那么多心思,只消得一点点好,便幸福。可越在高处,越不能高兴。她以为可以与世无争,安安分分。没想到最后还是不能免俗。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空中最终下起了一阵倾盆大雨。绿浓撑着一把十六骨的竹伞,一路小心服侍着。这个新二奶奶怎么瞧都没有之前那个二奶奶来得伶俐,却不知为何庆姥姥却看上了她。瞧着弱柳扶风的怎么能斗得过那些个成了精的奶奶,莫说是薛家,就是家中的大奶奶也是个不能小瞧了的角色。荣瑾自然不知道绿浓的心思,便问道:“庆姥姥可曾问起今日之事?”绿浓恐说错了话惹得她不快,连忙道:“奶奶,庆姥姥可是为您委屈了。您是孟府奶奶,怎么能说怀疑就怀疑。这忠国侯都是老了,也不记着老太爷的情面。我们孟府和薛府三代世交,您又是二爷的正妻。您先别气着,回去了和二爷好好说说。让爷为您做主。”荣瑾只是笑笑也不再接话。绿浓见荣瑾不再说话,便也闭口不言。待退了门进去,绿浓服侍荣瑾脱了披风,打了热水洗了手,又从人手里接过手炉放到荣瑾怀里暖着。荣瑾霎时觉得浑身都暖了,脸色也红润了。荣瑾见了庆姥姥,行了礼。庆姥姥也不多话,命人搬来凳子放在跟前。荣瑾坐上凳子,还未开口,只听见庆姥姥道:“二奶奶,今日之事过后,可有何想法?”“黑白是非不过一念之间。一家之事没有孰对孰错,只有谁输谁赢。今日,我势不如人是输了,但难保来日我不会赢。”荣瑾自信满满道。庆姥姥微微一笑,似是嘲讽,又似是赞许,荣瑾一时不知何意,只是等待下文。须臾,庆姥姥站起来道:“二奶奶,请随老身来。”说着在绿浓耳边嘱咐几句。绿浓点点头,带了几个丫头去了外面。荣瑾随着庆姥姥一路走到西厢房的院墙旁。庆姥姥推开瑞生家的搀扶,直径走到墙边,低下头,弯着腰,一步一探似是在寻找什么。待到走了十来步,似是找到什么,冲着荣瑾招招手。荣瑾慢慢过去,低下头只瞧见墙角下一片青苔,缝隙里有着一株枯草,挺立在冬日。荣瑾略有不解,庆姥姥也不解释,只是拉着她转过身子。绿浓领着几个丫头,捧了一株兰花出来。绿浓走到庆姥姥跟前,福身道:“回禀庆姥姥,奴婢按招您的吩咐特地搬了雨润郡主赠与您的一品兰。您看,放哪里好?”庆姥姥摆摆手,指着那个墙角,轻描淡写道:“就放那里吧。”说罢转身对着荣瑾道:“不知二奶奶对花有何研究?”“荣瑾虽不精于此道,还是知些皮毛。一品兰是兰花极品,兰花种与江南气暖之地,冬日不能受寒。如此放着,不出三个时辰,这盆一品兰就得报废了。此花乃是玉润郡主赠与你的。若是死了,恐怕不太好吧。”荣瑾凑近那兰花,只见枝叶繁茂,叶圆而厚,青中带亮,若是开花定是个中极品。想到这,荣瑾更是喜爱这花,几乎爱不释手。庆姥姥皱眉摇摇头,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急道:“二奶奶,这君子兰无论从何角度都比那墙头的枯草来得金贵。可是,它遇风便损,遇雪便衰,遇寒便折,遇热便枯,而墙头草常年在外风吹雨打,严寒酷夏都不曾让它死去。来年春天又会再生。我如此说,你可明白?”听庆姥姥一番话,荣瑾转眼又看向那花,那风中微颤的枝叶似乎寓意着自己的将来。不,绝不。她定定神色,拿起那盆花道:“庆姥姥今日教导,荣瑾谨记在心。宁做墙头草,不做风中花。”庆姥姥眼中带起笑意,连声道:“好,好。”说罢,从她手中拿了那一品兰,霎时扔在地上,扔得粉碎。几个**不周的小丫头尖叫一声,还以为是主子生气,吓得聚在一处,只剩瑞生家的和绿浓还自镇定。庆姥姥只瞥了一眼,肃然道:“还不快收拾了去。”。。。。。。。。。。。。。。。庆姥姥拉着荣瑾在房中又说了好一会话,多是一些家常。最后,话锋一转才道:“二奶奶,听闻您房里的贴身紫鸢受了伤,这几日不能照顾您了。我这老婆子身边带着这么多人也用不着。不如您挑几个做手下常使。说罢,你想要谁?”荣瑾想了想,庆姥姥房中几个伶俐的已经随老太爷回府了。绿浓又是个嘴上利落,手上没用的;瑞生家的却是个不安分的。剩下的几个丫鬟压根都没**过,带回去也没什么用;便道:“我这里虽说没了紫鸢是有些不方便,不过,最近倒是找到了一个好的。虽说还未熟练,不过人嘛,还是放到自己手里**,才能和自己的心意。庆姥姥好意荣瑾只能心领了。”庆姥姥一听,也不多做强求,只笑道:“二奶奶既然有这心思,老身也乐意,不过老身倒是还有几句话要说与奶奶。驯人如同养虎,一不小心就容易成祸害。既要信任又要提防。奶奶还请多多上心。”荣瑾点头恭敬道:“是,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