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瑾撩开帘子,只见孟时骞面色铁青站在屏风内,心中也吃了一惊。又见孟嬷嬷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二爷饶命,奴婢瞎了狗眼。还请您饶了奴婢这条老命吧。”孟嬷嬷涕泗横流,蛤蟆一般趴在地上。“夫君,莫要生气了。大喜的日子,为了个婆子不开心做什么?有什么责罚也是明日再说。”荣瑾走近拉了拉孟时骞的袖子,孟时骞不曾见荣瑾这样主动,心中的气顿时消了大半。他扫了室内几个婆子一眼道:“来人,将这婆子压下去,关到刑房。”几个婆子畏缩不敢上前。那孟嬷嬷一听要将自己关去吃人的地方,吓得吼起来:“我不去那地方,我决计不去那地方。我是老夫人的人,是奉了老夫人命令来的。我只听老夫人的话。”孟婆子本想着孟时骞是这京都出了名的忠孝之人,断然不会为了房里小事,夜里去惊动老夫人。这事情最多也就训斥几句,不了了之了。可不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了个空。孟时骞见那婆子肿着个脸,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笔直,半分悔意都没有,趾高气昂的像是寻着了靠山,更是怒从中来,一甩袍子道:“我便不信了。这孟府大院竟由姬家说了算了。”他大步推开门,冲着外边的东来道:“叫些使唤婆子来,将这孟氏老妇给捆了,给我送到栖霞居去。”言毕,转身狠狠的对着孟婆子道,“你既说你是母亲的人,我便送你去母亲房里,看母亲如何处置你!”东来虽长得憨厚,可跟在孟时骞身边的人,出入官府,哪能不机灵。一见自家主子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中平日里带的和煦没了,便知自家主子是真的动怒了。连忙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将人用麻绳一捆,套上麻袋,一提溜的便送到了栖霞居。荣瑾虽不喜孟婆子,但是见孟时骞生了这样大的气,将人送到栖霞居,明摆着就是给老夫人难堪,心中不免忧愁。孟时骞见荣瑾面带愁容,不由宽言安慰:“莫要在意。不过是个奴才。”荣瑾点点头,往内阁走去。方才孟婆子进去,也不知有没有吓着宝儿。撩开帘子,却见绿意正哄着宝儿睡去了,面上一暖。待哄得宝儿睡熟了,绿意便从帐内走出来,见着荣瑾,略略颔首道:“奴婢已经哄着宝儿睡下了。还请奶奶放心。”荣瑾见她面色冷淡,心里也知晓缘由,遂让她去了。孟时骞走进来,眉头一皱,大有要发作之势。荣瑾见状,忙唤了红玉端水进来。可进来的却是全儿,今日不是她当值,免不得有些手忙脚乱的。荣瑾也没细想,只是心叹全儿尚小,还欠**。“怎么是你这个丫头?红玉呢?”孟时骞洗了手脸,忽然间问道。荣瑾倒是稀奇,孟时骞怎么这般记挂红玉?全儿有些扭捏,忽而面上一红道:“红玉姐姐说她身子不适,正在屋里躺着呢。”“可是病了?明日里找个大夫好好瞧一瞧。”这话说得荣瑾更是惊讶。平日里虽见得他待人接物和气,却也不曾见他这般记挂。荣瑾忽而想起红玉那娇俏的小脸和杨柳似的腰,心里霎时全明白了。虽说,她可以理解古代男子三妻四妾平常得很,但是接受了三十年现代教育的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跟别人共事一夫。灯光之下,荣瑾的脸色青白莫辨,孟时骞见了,心中不知怎么的,像是叫蚂蚁咬了一口似的,几不可察的微痛。全儿见孟时骞忽然没了话,又看荣瑾这般神色,还以为说错了什么话,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荣瑾见状,恍觉自己失态,换了一脸的笑,温柔道:“既然病了,明日便请人来看看吧。房里可不能少了她这个勤快的。”说罢,伸手帮孟时骞将头上的琉璃簪子给除了下来,又解了他腰间的镶白玉棕纹腰带,伸出手递给全儿。孟时骞见荣瑾臻首微低,神情柔软,恭敬的脸上不带半点不悦,心中却渐渐烦躁起来。荣瑾除了孟时骞的外袍挂在衣架子上,又亲手试了水,方才让全儿服侍孟时骞洗脚。自己便去了梳妆台前解开自己的盘发。放下紧束的三千青丝,仿佛除去了孟二少奶奶这个头衔一般,荣瑾直觉浑身轻松不少。紫鸢从房外进来了,拿了梳妆台上的梳子,便开始给荣瑾梳发。饶是紫鸢低着头,荣瑾还是瞧见了她红肿的眼睛,不由皱眉心疼道:“怎么哭得这样厉害?”“紫鸢只哭自己无能,不能帮奶奶分忧。那狂徒将您挟持,我只希望他刀下的是我,老夫人偏袒甄氏,我宁愿那一巴掌是挨在我的脸上。紫鸢无能,护不了主子,更是有违了大奶奶的嘱托。”眼泪似珍珠似的吧嗒吧嗒的掉下。荣瑾见紫鸢自责,心里也过意不去。又想起自己嫁过来这些日子里的委屈,主仆两一个劝一个哭,索性两个都哭双眼红肿。孟时骞大抵也知晓了这事情。心中自然为荣瑾不平,可又不能将事情闹大。思虑之间,心中倒是有了个主意。荣瑾一边哭一边帮着擦紫鸢面上的泪珠,只道:“都成了核桃了,再哭怕是成桃子了。看你明日怎么去见老爷夫人。”紫鸢不服气,抽抽嗒嗒道:“小姐也不是一样。夫人见了,定是要询问的。”两人说罢,方觉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互相挖苦,不觉好笑,竟忍不住破涕相视一笑。孟时骞正走出来,见荣瑾小孩子一般,又哭又笑的,只觉得可爱极了,心情像是雨过晴天一般,顿时也跟着开朗起来,调笑道:“主仆两真真同孩子一般。”荣瑾被说得面色一红,紫鸢跟着荣瑾久了,胆子自然大,平日里孟时骞又为人和善,总带着笑,让她一时间便忘了身份,理所当然答道:“那是自然。我家奶奶尚只有十六岁呢?这个年纪的姑娘哪有像是老太太一般老成的。”孟时骞被她说得一愣,方才想起荣瑾不过二八年华,正是最娇艳的时候。年轻的脸庞,娇嫩的肌肤,黛眉凤目,樱口朱唇,宛如是春日里新开的花朵。但,这样倩丽的姿容并未能留得他多看。美丽的女子这世上不胜枚举。沈氏一族美女如云,薛家的三位千金也各个生得好颜色,但是她似乎就是有那么一点不同。孟时骞深深瞧着荣瑾,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躁动,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在了心口,柔软闷着他。紫鸢见孟时骞似痴似迷的眼神,心中暗笑一声,拉着全儿慢慢退出房内。